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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毛毛一走,黄所长就开口问孔太平事情办得如何。孔太平将经过简单说了——遍,最后才说到一千元钱的事。他还没说完,黄所长连忙直摆手说,这个我不听,我什么也不知道。孔太平明白黄所长的意思,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黄所长问他想不想见洪塔山。孔太平先没答复,反问这事会是什么结果。黄所长说照道理也就是罚罚款了事,但他觉得这种人得到机会应该关他几天,让他以后能分出好歹来。这话在孔太平心中产生一些共鸣。黄所长又问他,洪塔山随身带的大哥大要不要拿下来。自从洪塔山进来以后,就一直用大哥大朝外联系。黄所长担心将那大哥大拿下来后会影响养殖场的业务,才没有下决心,但他一直在怀疑洪塔山在用大哥大调动客户来向镇里施加压力。田毛毛这么急着要见洪塔山一定也与此有关。
孔太平马上给小赵打了个电话,问他养殖场现在的情况。小赵说洪塔山被关起来后,有四家客户打来电话,说是从前的合同有问题,要洪塔山在三天之内赶到他们那儿重新谈判,不然就取消合同。小赵随口漏了一句说,赵镇长为这事挺着急。孔太平一下子想到赵卫东是感到不好收场,才请他回来收拾局面的。放下电话后,他同黄所长合计了一阵,黄所长断定这是洪塔山做的笼子,目的是逼镇领导出面做工作放他出去。孔太平当即叫黄所长收了洪塔山的大哥大,同时又叫小赵安排人将养殖场电话机暂时拆了,免得外面有人将电话打进来。他要黄所长对洪塔山宣布行政拘留十天,到了第五天,再由他出面担保,放洪塔山出来。
黄所长很快办好了与此有关的一些手续,然后就去向洪塔山告知,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只大哥大。黄所长说,他将裁决书一宣布,洪塔山竟跳起来,那模样实在太猖狂。洪塔山口口声声说这是政治迫害,他要求见孔书记。
孔太平硬是坐着等了一个小时,才让黄所长将洪塔山带上来。
见到孔太平,洪塔山情绪很激动地说,这是赵卫东设的圈套,原因是自己不该同孔太平走得太近。
洪塔山嚷得正起劲,孔太平忽然一拍桌子,厉声说,你这是狗屁胡说,你哪儿同我走得近,我叫你别打那棉花地的主意,你怎么不听我的。当着黄所长的面跟你说实话,照你的所作所为,坐牢判刑都够格。
洪塔山愣了愣,人也蔫了些。孔太平说了他一大通后,又说不是自己不保他,是因为回来晚了,裁决书已经下达,没办法收回,所以希望洪塔山这几天表现好一点,他再帮忙争取提前几天释放。孔太平问洪塔山业务上有什么要急办的。洪塔山说没有。孔太平就问他合同是怎么回事。洪塔山说那是自己串通几个客户要挟赵卫东的。洪塔山回拘留室后,黄所长说这种人得送到县拘役所去灭一灭威风。孔太平表示同意。
临走之前,黄所长提醒孔太平,田毛毛在洪塔山手下干不是件好事,稍不慎就有可能出差错。孔太平说他已想到了这个问题,只是目前她铁了心,连父亲都敢对着干,别人就更没办法约束,只能等——阵再想办法调开她。
过了两天,镇里开会,孔太平提出要发展孙萍入党,表态支持的人很少,妇联主任公开表示异议,认为不能开这个先例。孔太平谈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从上面下来的人,又是女同志,能主动参加抗灾救灾活动,就很不容易了。现在上面下来的人越来越少,所以每来一个人我们就应该让这个人心里留下一些可以作纪念的东西,万一他们以后发达了,对西河镇多点怀念,总不会有坏处,从这一点上讲,这也叫为子孙后代造福。孔太平说孙萍年轻,前途不可限量。他自己年纪大了,不可能沾她什么光,但镇里的年轻干部就很难说了。说不定哪天就需要人家关照。孔太平一席话将年轻干部的心说动了。孔太平抓住时机要赵卫东作为孙萍的入党介绍人,赵卫东犹豫片刻,点头同意了。他还接着孔太平的话说这也叫感情投资。他俩——表态,这事就成了。当天孙萍就拿到了入党志愿书。
有天夜里,孔太平突然接到一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
那人说,洪塔山在拘役所折磨得实在受不了,请孔书记无论如何快点保他出去,哪怕早一小时也是天大的恩情。
孔太平一算已到了第五天,便约上黄所长,第二天早饭后,一行人开着车直奔县拘役所。拘役所关的人太多,洪塔山在那里一点优越地位也没有,几天时间人就变得又黑又瘦。孔太平他们去时,洪塔山正光着头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同另一个犯人搭伙抬石头。见到孔太平,他扔下抬杠就跑过来。看守在后面吼了一声,要他将这一杠石头抬完了再走。洪塔山二话都不敢说,乖乖地拾起了抬杠,抬着石头往一处很高的石岸上爬。
洪塔山回来后,孔太平依然让他当养殖场经理。
田毛毛则正式当上经理助理。孔太平见已成了既成事实,干脆让镇里下了一个红头文件,想以此加强约束。
舅舅出院以后,很长时间胳膊都用不上劲,所幸狼狗咬伤的是左手,对干农活影响不大。秋天,棉花地换茬后,舅舅又将小麦种上。麦种是孙萍帮忙撒的,孙萍入党后,各方面表现突然好了许多,舅舅在一天当中为她说的好话,比田毛毛一年听到的还要多。
因为田毛毛一直不回家去,孙萍没事时就去孔太平的舅舅家,替两个老人解解闷。种完小麦,还没等到它们出芽,孙萍下来的时间到期了,孙萍走时还到那块没有一点绿色的地里看了看。然后去养殖场拿走田毛毛养在一只小鱼缸里的两只长相很特别的“迷你王八”。
秋天的天气很好,可孔太平心情非常不好,上面一抓反腐败,甲鱼的销路就大受影响。洪塔山带着田毛毛在外面跑了——个多月,销售量却比去年同期少了近三分之一。就这样也还算是最好的,其他一些养甲鱼的同行,干脆停止使用暖房,让甲鱼冬眠,免得它吃喝拉撒要花钱。洪塔山神通比同行们大,这是他们一致公认的。然而就这三分之一让镇里财政处境更加困难。国庆中秋相连的这个月,孔太平咬着牙动用了那笔别人捐赠的救灾款中的一万元,全镇所有干部职工和教师的工资也只能发百分之五十。而上个月的工资到现在还分文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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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艰难 5
孔太平天天盼着洪塔山回。
等到十一月初,洪塔山和田毛毛终于回来了。
两人气色都不好,孔太平以为他们累了,问了一些简单的情况以后,孔太平就叫他俩先回去休息。
洪塔山头里走了,田毛毛却没有动。
待屋里没人时,田毛毛忽然扑到他怀里号啕大哭起来。
孔太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有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反复叫她有话就说,别哭坏了身体。
哭了好久,田毛毛突然抬起头来说,表哥我想回家!
孔太平说,想回家,这太好了,我送你回去。
田毛毛说,可我怕他们不让进门。
孔太平说,你不用担心,有表哥我哩。
说着,他就叫小许准备车。然后将田毛毛牵出屋,上车往家里开去。舅妈见田毛毛回来了,喜得双泪直流,两个人正抱头痛哭,舅舅却一声不吭地拿上锄头往门外走,但他两脚一直未跨过门槛。孔太平看时,才发现舅舅脸上也有两行泪痕。
孔太平说,好了,毛毛回家你们应该高兴才是,别再哭。
他还想宽慰几句,小赵骑着自行车,满头大汗地跑过来,结结巴巴地说,各个学校的代表来镇里请愿了。赵镇长请你马上回去。孔太平脑子轰的一声,像爆炸了一样。他二话没说,转身就往外走。
孔太平上车时,舅舅在身后叫道,大外甥,别慌,吉人自有天相。
孔太平嗯了一声,吩咐小许快开车。半路上,碰见教育站何站长在路边匆匆忙忙地跑着,小许停下车将他也捎上。孔太平问他是怎么回事,何站长脸色发白,他事先也一点风声没听见,倒是有不少老师在他面前声明,能体谅镇里经济上的困难。孔太平要他马上打听,背后有没有其他因素。
教师请愿团的总代表是镇完小的杨校长。孔太平有几个月没见到他了,一见面发现他人瘦了许多,而且气色也不正常。杨校长开门见山地说,教师们没有别的要求,只想要回自己的那份工资,如果不答复他们明天就停止上课,也出去打工自谋生路。杨校长很谨慎地避免使用罢课两字。孔太平同他们说了半天没结果,反而将气氛弄僵。
赵卫东便提议镇里领导先研究一下,回头再同代表们见面。杨校长他们同意了。
到了另外一间屋子,赵卫东说他发现一个问题,杨校长用的是要回自己的那份工资,而不是补发,那意思像是干部们将他们的工资贪污了。孔太平觉得赵卫东的话有几分道理,不然教师们不会有这么大的火气。
正在分析,何站长来了。何站长打听到,事情起因是镇里从派出所捐出的十二万元钱中扣下的那四万元钱,教师们认为是被镇里的干部们私分了。何站长还解释,这事他们一直瞒得很好,前几天,教育站的会计被要工资的人逼急了,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孔太平心里有了底,他回到会议室将四万元钱的事做了解释。杨校长他们听说这四万元钱全都用在被泥石流毁掉家园的灾民身上,一时间都无话可说了。孔太平索性向他们交了底,说镇委会账户上还有几万元钱,那也是别人捐给灾民的,上上个月实在无法,大家要过中秋节,只好挪用了——万,现在眼看冬天就要来了,他们一分也不敢再挪用了,否则那些灾民就可能冻饿而亡。这样,轮到杨校长他们说要商量一下了。
很快教师们就有了商量结果,他们说应该相信镇领导会带领全镇干群共渡难关,因此他们不再提停课的事,还是回去安心将书教好。孔太平很感动,当即表态,这个月三十一号以前,他一定要兑现全镇在册人员的工资,他说哪怕是将自己妻子的私房钱拿出来也在所不惜。
教师们走后,赵卫东说孔太平最后那句话说过头了,两个月的工资,全镇共需十多万,这么急,哪儿去弄这么多钱。赵卫东说他妻子不在银行工作,家里没有私房钱。孔太平认为赵卫东这是推卸责任,他不应该挑剔谁说了什么,谁没说什么,关键是管财经不能只管花钱而要想办法挣钱。两人绵里藏针地斗了一阵嘴,赵卫东一直不肯让步。孔太平火了,他说这件事自己一担挑,反正到月底他负责让大家领两个月的工资。赵卫东真是求之不得,他说这样更好,自己可以向一把手多学几招。
赵卫东一走,小许过来小声提醒孔太平,这是中了赵卫东的激将法。
孔太平有些恍然大悟,可话说出去收不回来了。
孔太平同老柯、老阎他们商量了一阵,决定开一个全镇企业负责人会议。他在会议上将各单位本月应上缴的资金数强行分解下去,还要他们立下军令状。企业头头们勉勉强强地答应了,可是会一散,他们又纷纷叫苦和反悔。孔太平不理他们,回头又去召集财政和工商税务部门的负责人会议。
忙了两天两夜的会以后,孔太平又带着一帮人到各村去扫农业税死角,每天总是要到晚上十点以后才能休息。中间他还抽空到养殖场去了两次,要洪塔山挖挖潜力,能缴多少就一定要缴多少,要打埋伏也得等到熬过年底再考虑。他每次去时,田毛毛都不在办公室,问时都说她从出差回来以后就一直没来上班。
孔太平问洪塔山是怎么回事。
洪塔山说他也不知道,或许是田毛毛想辞职不干了。
孔太平觉得田毛毛真的辞职倒是件好事,省得他老是放心不下。
孔太平前些时一直没有机会告诉洪塔山,他们到县公安局帮他弄掉那检举信的事,到了这时候,为了让洪塔山对自己不存二心,他安排了一个时间,让洪塔山到自己房间里来,专门同他说了这件事。洪塔山听后脸色发白,没说一个字。
这天晚上,孔太平从村里回来时,发现门口蹲着一个人。
孔太平认出来是舅舅,连忙开门将他请进屋里。
舅舅全身发抖,站不住也坐不稳,进了屋也只能蹲在墙根上。
孔太平慌了,正要叫人请医生来,舅舅终于开口说了一个不字,然后绝望地要孔太平将洪塔山那畜生抓起来枪毙了。洪塔山在出差的第二天晚上就闯进田毛毛的房间里将她强奸了。田毛毛回来后不敢说,直到今天傍晚突然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