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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飞扬现,肖路远说完这句话后,包括信雄健在内,运销科所有人员都低下了头。包飞扬心中不由得暗叹,看来自己来的还真不是个好时候。
九十年代初期的时候,正是煤炭行业整体低迷的时候。对当时的煤矿和矿务局来说,最头疼的事情只有两件,第一件就是如何把生产出来的煤炭销售出去;第二件就是如何把销售出去的煤炭货款收回来。而且第二件事情显然比第一件事情更难。
整个行业都是如此,天源矿务局自然也不例外。据包飞扬了解,截止到今年六月份,天源矿务局被拖欠的货款和运输费用加起来过了两个亿。也幸亏天源矿务局以前还留了点底子,否则在煤炭行业整体不景气的大背景下,单这两个多亿的欠款,就足以把天源拖到破产边缘。
但是这个时候想追讨货款,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因为从把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还有一个大背景,就是企业之间互相拖欠债务的问题相当严重,以至于还专门明了一个名字“三角债”来称呼这个问题。为了清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三角债。国务院甚至成立了以国务委员、国家计委主任亲自挂帅“三角债”领导小组,从一九九零年初就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三角债大清理,力度不可谓不大,可即使这样,清理了两年,也没有见到多大成效,以至于在一九九二年二月一日,国务院清理“三角债”领导小组不得不出一九九二年继续开展清理“三角债”工作的公告。
就拿天源矿务局来说,煤炭销售的对象主要就是国营单位,所以基本上不存在赖账的问题。之所以会拖着债务不肯还款。不是这些单位不愿意还。而是因为这些单位账上也没有钱。他们也被其他单位都拖欠着货款。这个问题,连国务院领导们都解决不好,天源矿务局想解决,可不是那么容易。
果然。肖路远的话一说完,信雄健就叫开苦来:“肖局长,不是我们运销科不努力,实在是这个钱要不回来啊!我一上门讨账,那些单位的领导要么就说,某某单位还欠我们货款多少多少钱,只要信科长能够帮我们要过来,我们一分钱都不扣,全部转给你们矿务局。”
“对啊对啊。肖局长,我们信科长说的不错。”立刻有人附和道:“不是我们不去要,实在是那些单位账上根本没有钱。”
砰地一声,肖路远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搁在了桌上,“照你们这么说。这帐我们就根本就别要了?”
他目光凌厉地在信雄健和刚才那几个附和信雄健话的人脸上扫了一下,这才又放缓语气说道:“难道说我们所有的客户都卷进了三角债了?没有卷进三角债的客户总还是有的吧?在这些客户身上挖潜一下,在二十五号之前,有没有办法要回一千万元来呢?”
信雄健低下头来,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不回答肖路远的话。
肖路远却由不得信雄健继续装糊涂,说道:“我今天过来,不是和你们商量的,而是过来给你们下命令的。胡局长已经说了,如果在二十五日之前,运销部门不能要回来一千万元,保证咱们矿务局全体职工过一个祥和快乐的国庆节的话,就会向市委组织部提议,撤掉我的副局长的职务。但是,我这里也可以像你们撂下一句话,在胡局长撤掉我之前,我会把你们运销科全体人员都调到矿上去,安排在采煤的第一线,让你们到井下去深入体验一下生活!”
包括信雄健在内,运销科全体人员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他们知道,肖路远虽然平时看着脾气很随和,可是一旦较真起来,那可是谁都拦不住。倘若他说要把运销科全体人员派到矿上采煤第一线,那么大家最好都当真,千万不要以为他在开玩笑。信雄健也知道,虽然有自己老爹的情分在,肖路远最后不见得真的逼他去下井,但是运销科科长这个位置,他肯定得挪一挪了。这也是信雄健最舍不得的事情,相比起矿务局其他部门,运销科科长的位置绝对算是一个肥缺。虽然说煤炭市场不景气,但是并不妨碍信雄健坐在运销科科长这个位置上大捞好处。
不过这个时候,信雄健却又不敢胡乱说话。因为一千万元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对信雄健来说,确实是没有把握要回来。
看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运销科所有人员都感到了压力,肖路远觉得火候差不多到了,于是就抛出他计划好的方案:“我和胡局长商量过了,就是把这一千万元讨账任务细化,落实到人,运销科每一位同志都会分到一定的任务数额,谁完成了,谁就可以继续在运销科的工作岗位上干下去,并且会给予一定比例的奖励。谁完不成,那要么离开运销科到矿上下井,要么呢,就是回家待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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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好大的口气
? “信科长!”肖路远最后说道,“现在你们运销科的同志们讨论一下,把讨账任务的数额明确下来,会后我就向胡局长汇报。”
说完这句话,肖路远伸手从兜里摸出一盒金丝猴,给信雄健和包飞扬各散了两支,然后自己点上一支,坐在那里吞云吐雾,再也不说话。
包飞扬看到肖路远堂堂的天源矿务局副局长,副处级干部,抽的竟然是两块钱一盒的金丝猴,由此可以推想,天源矿务局在经济上究竟是何等的窘迫!包飞扬本来以为,天源矿务局要比天源市另外一个正处级国企向阳坡高岭土矿两个月之前的情况要好很多。现在看来,天源矿务局情况确实是要比两个月之前的向阳坡高岭土矿要好一点,但是好的也有限。否则,肖路远也不会心急火燎地亲自到运销科来督战,靠讨账来工资了。
信雄健看着包飞扬在那边点着香烟,跟肖路远一样坐在那里吞云吐雾,浑然没有把要账的任务当成一回事,心中不由得就来气,心中说道你以为你是新到运销科上任的,就可以逃过这一劫?做梦!天底下那里有这样的好事呢!到时候老子完不成讨账任务,被肖路远安排到井下采煤,你包飞扬好顺势接替老子这运销科科长的肥差?想得倒美!
“包科长,”信雄健把炮口对准了包飞扬,“刚才肖局长的讲话你也听到了。一千万要账指标要落实到人,你是副科长,要做好模范带头作用。你先表一个态,在一千万元讨账任务中,你能分担多少?”
肖路远没有想到信雄健一开口就把火头往包飞扬身上引,这事办得可不怎么地道。他如果不开口阻止,一旦传出去,别人还以为他和信雄健串通好了,合伙欺负包飞扬这个运销科的新干部呢!
“雄健!”肖路远没有继续叫信雄健为信科长,而是用了以前他到信家对信雄健私下里的称呼。“包科长今天刚上任,不熟悉情况。这次要账任务,先暂时别把他包括在内。”
“对不起,肖局长。”信雄健并不怕肖路远,一脸无辜地说道,“我本来以为包科长这个时候过来,是准备和我们运销科全体同事共度难关的。原来是我理解错了,不是这回事。如果是这样,包科长不如回家休息几天,等我们运输科把讨账任务完成之后。包科长再过来摘桃子岂不是更好?”
运销科这些人本来觉得肖路远说的不错。包飞扬今天是第一天上任。什么情况都不熟悉,让他也承担这个要账任务确实有点勉为其难。可是现在又一听信雄健的话,觉得信雄健说的更是在理,既然上任了。就要做好和运销科同甘共苦的准备,如果只能同甘,不能共苦,要这样的领导有什么用?正如信雄健所说,真的想要摘桃,你老人家倒是晚几天过来啊,这个时候赶过来,难道是要看我们大家的笑话不成?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包飞扬身上。
虽然不知道信雄健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包飞扬,但是很显然。信雄健对包飞扬这个新副手显然不怎么感冒。一时间肖路远也有点后悔,不该听孟德海介绍说包飞扬业务能力很强就想当然地把包飞扬安排到运销科,也许换一个岗位更适合?可是这个时候后悔也晚了,而且信雄健已经把话说成了那样,肖路远也不好再替包飞扬说什么了。毕竟。这个时候还要等着运销科全体人员出力去讨要欠款放工资和节日奖金,这个时候如果太偏向包飞扬,或许会影响到运销科这些销售人员的士气!
“呵呵,”包飞扬笑了起来,对肖路远说道:“肖局长,信科长说的对。我到运销科来,就是要和运销科全体同志同甘共苦的,没有理由运销科其他同志有任务指标,我这个副科长没有啊!”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从会场上所有人员的脸上一一扫过,看到信雄健的时候,甚至还微笑了一下,最后才把目光停留在肖路远身上:“肖局长,我这里代表我个人先向你表个态,运销科要账总任务指标是一千万元对吧?我个人承担两百万元,在本月二十五日之前,我保证要回来两百万元。”
咦!
会场上响起了一片讶异之声,几乎是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包飞扬竟然敢承诺要承担两百万元的任务指标?他是不是疯了?这个年月,两百万元岂是那么容易要的?更何况距离二十五日只有十天的时间,他今天又是第一天到运销科来上班,凭什么有自信认为自己能要回来两百万?这个包科长,年龄不大,口气不小啊!
信雄健的脸色不由得黑了下来,心中大骂包飞扬这个小王八蛋真的是阴险之极,竟然趁着这个机会来陷害他。这个小王八蛋一个第一天上任副科长就敢承诺两百万元要账任务,自己是运销科一把手,又在运销科工作了五六年,倘若承诺的任务数额比包飞扬低,当着肖路远和运销科全体人员的面,又怎么能够下得了这个台呢?
可是,如果要承诺两百万以上的任务,信雄健还真的没有那个把握。按照信雄健的估算,他把手头的客户资源归拢在一起,七七八八地最多能够要回来一百万元,过这个数字,他是绝对完不成的。现在可好,包飞扬直接承诺个两百万元,逼得他不得不把任务数额往上提。到时候包飞扬固然是完不成任务,可是他信雄健的任务也照样没有完成不是吗?大家一起挨批评受处分,包飞扬这个主意打得还真是阴险之极啊!
“包科长,做人还是要踏实一点才好。”信雄健说道,“能完成多少任务,就给自己定多少指标。不要好高骛远。你定下两百万元的指标,你能够完成吗?”
“呵呵,”包飞扬耸了耸肩膀,笑着说道:“多谢信科长关心。肖局长前面不是已经说了,完不成任务就调到矿上采掘队去下井嘛!”
“你……”
“信科长,我的任务指标已经报出来了。”包飞扬长长地吐了一口烟,“你作为运销科的一把手,是不是也该把你的任务指标报一下呢?科里的同志们,还等着你起带头作用呢!”
看到信雄健反过来被包飞扬逼到墙根,肖路远不得不再次站出来打圆场,不过这次是为信雄健。
“包科长,现在不是闹意气之争的时候。定这个任务指标,主要还是为了解决咱们局两千多名员工的工资和奖金的问题,并不是为了处罚某个人。”肖路远说道,“我觉得这个两百万元的指标,对你来说压力还是大了一点,应当适当地向下调整一下。”
“肖局长,”包飞扬微笑着说道,“你看我像是主动要申请下井工作的人么?这两百万任务指标,我能报出来,就绝对能够完成它。只是要给我一个前提,就是这个要账的单位要我自己来选。”
“哦?”
肖路远想起了孟德海对包飞扬做出的“能力极强”的四个字的评价,心想包飞扬也许真的能够完成这两百万元的指标吗?倘若是这样,那可真的是一件大好事。一千万指标中包飞扬一个人就承担了五分之一,运销科其余三十多个人来分担八百万元的任务,压力显然要小很多,完成的几率大增。
“包科长,要账的单位你来选?那你说一说,你准备选哪个单位去要账?”肖路远问道。
包飞扬笑了笑,说道:“中天市热电厂。”
“不行!”信雄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叫了起来,“中天市热电厂的业务一向是由我来负责的,所以他们的帐,也得由我来要。”
“哦?”包飞扬暗道自己前几天的工作做得还是不够细致,只打听出来中天热电厂欠矿务局一千多万元货款,但是却没有想到,中天热电厂的业务竟然是信雄健亲自负责的。
“信科长,既然中天市热电厂的帐由你来讨,那么你能够保证从他们那里要回多少钱来?”包飞扬不慌不忙地又点上一根香烟。
中天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