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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这怎么回事啊？”
这老头是附近留下不多的老街坊了。
平时也是个爱说话的，听陆禾这么问，气得一跺脚：“作孽啊！家门不幸啊！”
然后遛鸟老头就把老何家的事情告诉给了陆禾。
他说的时候，还有其余的住户走过来补充。
一个个气愤填膺。
显然，老何夫妇的遭遇，这附近很多人都知道了。
都为老何夫妇打抱不平。
因为老何夫妇真的是好人，一辈子老实本分，没想到老了老了，却遇到这么一个结果。
真是好人没好报啊！
……
老何家遇到的麻烦有两个。
第一个是拆迁。
老何夫妇是外地人，来华京十几年了，一直以做包子为生。
他们包子铺的地点，就在一栋旧楼的下面。
是一楼的住户自己从院子里搭出来一个板房，然后出租给了老何夫妇。
门脸不大，后面是厨房，前面是个小间，可以摆几个小桌子，小马扎。
让客人吃饭。
那两人睡在哪里呢？
他们两口子不舍得再租房，于是也睡在前面的小间里面。
晚上没有生意了，把桌子挪开，打开简易的行军床，老何夫妇晚上就睡在上面。
条件真的很苦，并且其实也睡不上几个小时。
因为早上4点，老何就要起来和面，何婶就要弄包子馅。
板房夏天闷热，冬天寒冷，没有暖气，没有空调。
只有破旧的风扇与二手电暖气，老何夫妇就这么一干就是十几年。
挣的每一毛钱，都是辛苦钱。
那是伸手一攥，都能攥出汗水的。
但现在，这个板房被定义为违建，要被拆了。
老何夫妇没有地方待了，包子铺也没了。
这已经够可怜的了，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因为板房确实属于违章建筑。
但对老何夫妇最大的打击还是来自于他的儿子小何。
……
开始小何留在了老家。
小何学习很好，高考考上了华京的一所大学。
虽然不是名牌，但也是老何夫妇最大的骄傲了。
周围人都夸小何有前途。
老何夫妇这么多年没有白辛苦。
有盼头了。
大学毕业后，小何就在华京一个公司上班。
他当然不能住在店里面。
老何夫妇也不舍得儿子受苦，所以就给小何在老城区里面租了一个房子。
后来，小何交了一个女朋友，也是外地的。
他公司的同事。
两人同居了，女友还怀孕了。
这就要谈婚论嫁了。
老何夫妇当然开心，因为要抱孙子了。
但婚不是那么容易结的。
女方父母表示，结婚可以，彩礼什么的就不说了，那都得按照她们老家的规矩。
绝对不能让女方没了面子。
此外，还必须要在华京买房子。
否则婚不要结，孩子就打掉了。
我女儿绝对不能在出租屋里面结婚，就更不要说生孩子了。
老何夫妇急了，表示我们买房子，买！
那他们能买得起么？
还真能！
老何夫妇其实是很有钱的。
他们起早贪黑，省吃俭用，用汗水，靠卖包子居然攒下了300多万！
在华京，能一次拿出300万现金的人，也不多了。
……
说到这里，有人可能觉得奇怪了。
怎么卖包子还能卖出一个百万富翁么？
是可以的。
360行，不但可以行行出状元，还可以行行出富翁。
所以送快递的，外卖的，卖煎饼果子的，豆汁的，都可以用劳动积攒财富。
但每当出现这样的新闻，很多公司的白领就酸了。
表示我们读书这么多年，现在怎么工资还不如一个卖肉夹馍的农村妇女高？
………………………………
105 房产、亲家和彩礼
进而说社会不公平。
社会真的不公平么？
当然不是。
因为这些人只看到了这些人挣的钱，却看不到他们付出的辛苦。
没有空调，没有社保，风吹日晒、披星戴月。
还总是被人欺负。
……
父母有钱买房了，这下子小何开心，小何女友和父母都开心，一家人皆大欢喜。
于是就开始找房子，买房子。
300多万是不少，但是在华京的天价房价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市中心是不敢想了。
小何女友又嫌弃老城区这里房子旧，于是思来想去，决定把新房买在同州。
同州是华京的一个区，距离华京有100多公里。
但因为同州与华京之间有高铁连接，车程40多分钟，交通很是方便。
那里的房价才3万左右一平，所以很多华京的上班族，都会把房买在同州。
每天上下班坐高铁通勤。
尽管上下班可能要三四个小时，但至少能有自己的房，这已经是很多打工人的梦想了。
……
小何与女友，在同州看上了一个三室一厅的房子，100平方，要300万。
女友对老何夫妇说，其实也可以买小户型的，但觉得还是买大一点的房子比较好，以后老人来了也能有地方住。
老何夫妇自然是没有话说。
现在买房，基本上都是按揭的。
出一个首付，然后银行贷款。
毕竟没有几个家庭，可以一次拿出全款买房。
可是小何女友却怂恿小何回家商量，不想贷款，要全款买房。
他们给出的理由是，贷款要多还很多利息。
每个月还要还贷款，他们都刚参加工作，收入不高，压力太大了。
显然小何与女友之所以这么要求，就是因为他们清楚老何夫妇的全部身家，就是有300万。
所以钱才能要的刚刚好。
刚好可以把老何夫妇掏空。
老何夫妇疼儿子，也觉得多还利息不合算。
虽然300万是他们所有的积蓄。
但为了儿子、儿媳，为了没出生的孙子。
他们一点都不心疼。
在国人的观念里，父母的所有，都是可以给子女的。
于是，老何夫妇就一咬牙，拿出了所有的积蓄，300万，给儿子买了房子。
拿到了房产证，小何与女友去登记了，这就是要结婚了。
但事情没有完。
女友家里又要求拿出20万的彩礼，还不包括三金、酒席钱，还要小何买车。
可老何夫妇已经什么积蓄都没有了。
让哪再去拿这几十万？
女方就恼了。
说不给这些，那么孩子生出来了，就不许姓何，要跟女方的姓。
老何夫妇当然不同意。
孙子怎么可以姓外姓？
那是以后要给老何家传宗接代的。
对方就又说，不让孩子改姓也可以。
但没有彩礼，她们家吃亏了。
必须得弥补。
怎么弥补呢？
就是把房子的房产证上，不但要加上小何女友的名字，还得加上小孩女友父母的名字。
说这样才能给她们安全感。
女儿才不会吃亏。
……
这当然是无礼的要求。
房产证上加女方的名字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世界上还没听说过，还要加岳父岳母名字的？
老何夫妇当然不同意。
可架不住小何闹啊！
小何回家又哭又闹，还要吃安眠药。
说不答应要求，自己的媳妇就没了。
媳妇没了，他也就不想活了。
老何夫妇哪里能受得了这样？
小何可是他们这辈子最大的指望啊。
于是只能无奈地答应了小何女友这无礼的要求。
……
房子住进去了，儿媳妇的肚子越来越大了。
老何夫妇虽然心里面委屈，但想着至少房子是自己家的，孙子以后姓何。
名字不名字的，不就是个形式么？
家和万事兴，就不要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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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没想到，现在这边要拆迁了。
生计和睡觉的地方都没了。
如果他们没有把300万都拿出来买房子，那他们当然可以在附近再租一个门脸，继续卖包子。
可现在他们没钱了。
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那时候，老何夫妇虽然难过，但还不是太绝望。
至少他们有儿子可以投奔。
儿子家是三室一厅，有老两口一个卧室就行。
他们都计划好了。
反正儿媳妇也要生了。
那样何婶就不出去再工作了，就在家伺候儿媳妇，以后再帮着看孩子。
何叔呢？
何叔可以出去找个饭店做白案师傅。
等以后有本钱了，再说开店的事。
……
于是当老何夫妇带着希望去同州投奔儿子的时候，却发现他们根本就进不了儿子家的门。
原来，那个三室一厅里面，已经没了他们的房间。
小何的岳父、岳母，已经登堂入室。
一起住进去的，还有岳父岳母上高中的儿子。
也就是小何的小舅子。
………………………………
106 鸠占鹊巢
小何岳母一脸抱歉地站在了门口：“亲家啊，你看看这屋子就这么大，我们一家人都住不开，真的是不能收留你们了啊，真是不好意思啊。”
说着就要关门。
老何夫妇就是再老实，此时也急了。
自己家花了这么多钱买的房子。
现在不但儿媳妇的父母住进来了，儿媳妇的弟弟住进来了，自己老两口却是成为了外人。
这就是鸠占鹊巢啊！
虽然老何夫妇不会懂得鸠占鹊巢这么文绉绉的词汇，但心中的愤怒与悲凉，却是无以复加的。
他们当然会质问凭什么？
凭什么要霸占我家的房子？
对面当然是底气十足、有恃无恐。
“亲家啊！有些话可不要乱讲的。这房子的房产证上，有我们家三个人的名字，却只有你儿子一个人的名字！也就是说，这房子的四分之三是属于我们家的！所以呢，你要是想进来喝杯茶，我们欢迎。你要是和我们掰扯房子的所有权，那就不要怪我们翻脸了。去打官司我们都不怕！”
老何夫妇嘴笨，被气得脸红脖子粗。
这时候，他们那个儿媳妇出来了。
儿媳妇挺着大肚子，叉着腰：“吵什么？吵什么！不想让我安胎了啊！”
何婶看着儿媳妇：“小仙啊，你赶紧和你爸妈说说，这事不能这么办啊……”
何婶还想让儿媳妇主持公道。
但这个大名叫陈小仙的儿媳妇却是一瞪眼：“我爸妈怎么了？我爸妈是来伺候我的，需要你管？再说了，我这人最爱干净了，麻烦你们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德行？身上脏兮兮的，都是味！我可不想让你们进来弄脏我的家！”
买房子之前，这个陈小仙在老何夫妻面前可乖巧了。
有礼貌，又能干活。
主动扫地、洗碗。
现在全变了。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在扎老何夫妇的心。
然后，又从屋里冲出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应该就是陈小仙的弟弟了。
这少年染着黄色的头发，胳膊上有纹身，一脸凶相。
对着老何夫妇破口大骂：“老不死的，谁允许你们来的？碰瓷啊！滚！都给我滚！再不滚，我弄死你们！告诉你，这房子现在是我姐的，以后就是我的！”
……
那天下起了雨。
雨大风急。
老何夫妻就在雨中被冻得瑟瑟发抖。
他们当然不懂什么流行音乐。
所以不知道刘德华有一首歌，就是专门给他们唱的。
……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
暖暖的眼泪跟寒雨混成一块
眼前的色彩忽然被掩盖
你的影子无情在身边徘徊
你就像一个刽子手把我出卖
我的心仿佛被刺刀狠狠的宰
……
他们没走，因为他们在等自己的儿子回来。
要对儿子诉苦。
要儿子给他们一个公道。
为了节省，他们连手机都舍不得买。
只有何叔有一个小灵通，信号还不好。
给小何打了好几次电话，小何不是不接，就是挂了。
挂之前不耐烦地说：“开会呢！”
因为这句话，何叔就不敢再打电话了。
担心影响儿子工作，只能眼巴巴地等着。
终于，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