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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寒时像是说出了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
沈老夫人咬着嘴唇，然后笑了。
……
沈老夫人觉得，自己从沈寒时的眼光中，读出了欲望与贪婪。
那是对金钱权势的欲望，对沈家财富的贪婪。
这个少年刚刚经历了丧母之痛，难过是真的，无依无靠是真的，投奔沈家想有个容身之所，也是真的。
但内心隐含着兴奋与期待，终于可以摆脱母亲的桎梏，可以去追逐功名利禄，要成为上流社会的渴望，也是真的。
同时，也有着羞愧。
似乎觉得自己的母亲刚去世，自己就因为可以攀附富贵了而窃喜，实在是有悖人伦。
这就是人性，复杂又现实。
沈老夫人觉得这样很好，只要你有欲望，你就好控制。
只要你贪婪，就会成为被我玩弄的掌中之物。
因为她就是一个残忍无情的人，所以从不相信这世间有纯粹的真善美。
现在看到了沈寒时人性中的卑劣之处，反倒是让他更容易接收这个少年。
……
“好了，过去的事情不用再提。你母亲虽然愚蠢，但此次为了万森殉情，我们就不再评价她了。”
沈老夫人摆了摆手。
殉情？
沈寒时听着这两个字眼，心中的火焰在燃烧。
原来，这就是沈家要给母亲之死做的结论，给世人的说法。
因为沈万森死了，所以她也伤心了，心如死灰了，于是追他而去。
这个叫罗娜的女人，真是痴情又愚蠢。
把人给逼死了，对外却说是殉情，这是多大的讽刺啊！
母亲悲苦一生，连死后都会因为“殉情”这两个字而蒙羞，而不得安宁！
这是对她最大的侮辱，也是对她十几年坚持原则，不肯妥协的最大嘲弄！
……
恨多了，先是疯狂，恨不得毁天灭地。
然后就会冷静。
心如止水，明白愤怒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与其咬牙切齿、暴跳如雷。
不如忍辱负重、伺机而动。
沈寒时就是如此，当内心的仇恨已经无以复加的时候，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冷静。
于是他恭敬地说：“老夫人，请可怜我母亲无依无靠，妥善处理他的后事。”
说完，再次跪地不起。
这个要求是沈寒时的真心话，他还是一个少年，他现在无力一个人去料理母亲的后事。
指望冷血势利的舅舅一家尽心尽力么？
不可能的。
同样是畜生，沈家人是狼，舅舅一家是狗。
都是畜生。
沈家更狠，舅舅家更烂。
………………………………
016 借刀杀人
“也罢，成全你一片孝心，我就安排人处理的，我也乏了。”
说完，沈老夫人带着贴身的下人先回了老宅。
沈寒时没有跟着进去，因为他知道，老毒妇只是第一关。
想要进入沈家，还有难关在等着自己。
……
“沈寒时？”
“在，大夫人。”
“你那个妈，真的是殉情而死的么？她还是一个如此痴情的人么？之前我倒是小看她了。”
大夫人郭萍冷冷地盯着沈寒时。
沈寒时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知道，我放学回家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郭萍发出冷冷的笑声。
先是充满了不屑：“殉情？她也配殉情？不过一个用来发泄把玩的下流胚子，比路边的野鸡强点有限，她有什么资格殉情？我这个正室活得好好的，她凭什么跳楼了？怎么？还想给自己立一个贞节牌坊么？”
沈寒时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有出声。
郭萍的声音忽然变得诡异了起来。
“这人啊，都是那么回事。哪有什么真感情？骗鬼呢吧！和你说，我这个明媒正娶的，现在成了寡妇，我一点都不伤心，还只觉得天高云淡，无比惬意。外面的那些女人又怎么会真的在乎那个花心男人呢？特别是你妈，不得不说，虽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但还是有些性格的。之前那么穷困潦倒的时候，都没像其他那些不要脸的狐狸精一样，机关算尽地巴结勾引、投怀送抱，想从沈家弄点好处。怎么现在那个死鬼没了，她却殉情了呢？你不觉得这事情很是古怪么？”
说到这里，郭萍目光绰绰地盯着沈寒时。
“沈寒时啊，你就没想过你妈的死有蹊跷？比如她不是自杀，而是被人逼死的么？被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给活活逼着跳了楼！”
……
此时的时节正是盛夏，天气闷热潮湿。
但随着郭萍的这一句话，似有秋风乍起，让人脊背发凉。
郭萍的语气，也更加森寒。
沈寒时霍然抬头，对视着郭萍，脸上的神色都是惊讶与茫然。
有表演的成分，也有真实的情绪。
难道母亲死亡的真相，这个女人也知道么？
郭萍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母亲是被沈老太太逼死的。
毕竟，沈家最有权势的人，不是那个老毒妇又是谁？
随即，沈寒时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以那老毒妇的性格，她做这样阴损的事情，是不会让外人知道的。
哪怕是郭萍，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儿媳妇也是一样。
因为她说过，她们这样的人家最要体面。
道貌岸然的外衣下，掩盖着男盗女娼。
否则那天她就不会一个人上门了。
但郭萍没有参与，不代表她不会猜测。
她应该很了解那个老毒妇的性格，现在看到自己认祖归宗，于是就联想到了一定是老毒妇在背后做了什么。
于是现在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是想达到什么目的呢？
为母亲打抱不平么？
一定不是的。
她根本不关心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就是想煽动自己的仇恨，让自己在那个老毒妇面前露出仇恨的情绪，引起老毒妇的杀心。
从而对自己铲草除根、以绝后患！
这是挑拨离间，这是借刀杀人！
………………………………
017 胯下之辱
而自己，当然不能上当！
于是沈寒时就睁着一双显得懵懂的眼睛：“可邻居们都说母亲是自己跳下来的，没人推她。”
他这副愣头愣脑的样子，让郭萍有些意兴阑珊、恨铁不成钢。
“哼，朽木不可雕也，烂泥扶不上墙！沈寒时，这么和你说吧，不要热脸贴了冷屁股，很多你以为的亲人，其实不是你的亲人，还可能是你的仇人呢。比如老夫人，就未必有多喜欢你这个半路捡来的孙子呢，因为你的存在，只是让家族蒙羞，你就是沈家的耻辱和污点。”
她挑拨的贼心不死，索性把话进一步挑明了。
沈寒时老老实实地回答：“现在奶奶是我最亲的人，我一定会好好孝顺她。如果她不喜欢我，那一定是我做的还不够好，我会继续努力，在她老人家堂前尽孝的。还有大夫人您，我也会恭顺周到……”
“好了！好了！别说这种倒胃口的话了，我恶心！沈寒时，既然你现在一副哈巴狗，摇尾乞怜的样子，我也懒得和你多说什么。在沈家，你只要记住一点就好，那就是沈家是我们的沈家，是我儿子知书的沈家！而你，不过是一条狗罢了！之前是流浪的野狗，现在收留你回家，你就变成了一只家狗。虽然同样是狗，但你当野狗的时候只能吃屎，现在成了家狗，可以被我们施舍些骨头了。我劝你好自为之，当狗就要有当狗的觉悟，首先要对我们感恩戴德，知道答应你留下，这是对你天大的恩情。当然了，我们也不指望你将来报恩，我们沈家高高在上，还需要你一个小杂碎报恩么？最重要的就是记住，不要奢望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那样你还可以当一只衣食无忧、混吃等死的看门狗。你要是有什么二心，背地里搞什么动作的话，你就会成为垃圾堆里面的一只死狗，你明白么？”
“我明白。”
郭萍也走了。
……
沈寒时心里面长出了一口气，终于初步过关了。
他看着沈家的大门，知道这里是龙潭虎穴、刀山油锅。
但他已经没有选择，没有退路，只能一往无前、义无反顾。
“人有人言，狗有狗道，既然你安心来我们家当狗，就得拿出一点态度不是么？让我看你这只狗懂不懂规矩。”
同父异母的哥哥沈知书摇晃着走了过来。
他身后跟着好几个狗腿，搬着一条长长的凳子。
凳子横在了沈家大门的正中间，然后沈知书大马金刀地坐在了上面。
双腿劈开，一指胯下。
“想进沈家，从这里钻过去啊？”
他斜斜地睥睨着沈寒时，目光中有轻蔑，有鄙视，也有挑衅。
居高临下。
摆明了就是要侮辱你、玩弄你。
“对啊，钻过去啊。”
“钻我们少爷的裤裆！”
“对，不钻裤裆就不许进，从哪来，滚到哪里去！”
“小野种，给你点颜色看看，让你知道一下这家到底是谁说的算！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沈知书的一群狗腿子，在肆无忌惮的嘲笑起哄。
沈寒时伏下了身子，趴在了地上。
真的匍匐着，挪动着，从沈知书的胯下，慢慢地爬了过去！
………………………………
018 连狗都当不上
周围的哄笑越来越响亮。
“懦夫！”
“哈哈哈，乞丐！”
“杂种就是杂种，就是这么贱！”
他们在肆意的侮辱谩骂。
“哎呀，哥哥，你别说，他还真像是像一只狗呢。”
打扮得花枝招展，像是小公主一样的沈如画，今天约了不少贵族学校的同学来家里面玩。
正好目睹了眼前的这一幕，她笑得乐不可支。
“如画，那人是谁啊？也是你们家的人么？你哥哥？长得还挺帅的呢。你们这是在表演什么节目么？”一个同伴好奇地问。
这一下可是捅了马蜂窝。
沈如画马上从笑靥如花，变成了冷若冰霜。
她一个耳光打在了那个女同伴的脸上。
“滚！你给我滚出去！你哪只眼睛看他长得像我哥哥了？他配么！”
……
周围的哄笑还在继续。
沈寒时真像是一个癞皮狗一样，从门口爬了进去。
在沈家大宅这样的豪门大户中，他是那么的渺小、卑微、狼狈、懦弱、耻辱。
甚至是有些可恨。
是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有的人，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甚至一些沈家的下人，虽然嘴上不敢说什么。
但是都在心里面腹诽，觉得这个沈寒时如此表现，真的是自轻自贱。
为了得到沈家的认可，就真的愿意当一只狗么？
……
此时，没人能看到此时沈寒时脸上的表情，因为他的脸是对着地面。
他的脸上一定是带着悲愤和屈辱吧？
可能还没出息地哭了吧？
这是很多人下意识地想法。
但如果此时他们能看到沈寒时脸上的表情，一定会觉得非常的诧异。
甚至是恐惧，会不寒而栗。
因为沈寒时没有悲愤，没有痛苦，他在笑。
他闭着眼睛，真的在笑，看起来很陶醉，很享受的样子。
沈寒时是个受虐狂么？
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被虐出了享受？
天生是个贱种？
非得被人折磨才会觉得舒服？
不是，他是真的很开心。
为了报仇，他什么都可以抛弃，所以此时这一点屈辱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
我妈妈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
现在我为了替母报仇，受胯下之辱简直是一件不需要任何为难的事情。
只要我可以进入沈家！
这比什么都重要！
看轻我吧，你们越看轻我越好！
再卑贱的事情，我都会去做。
让我接近你们吧，我要变成一条毒蛇！
然后在一个合适的时候，咬断你们的咽喉！
和你们这些畜生斗，唯一取胜的办法就是比你们还黑，还狠！
不但对别人狠，也要对自己狠！
所以来吧！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你们尽情地折磨我，侮辱我吧！
所以杀不死我的，都只会让我更加强大！
我会记住你们每一个人，每一个白眼，每一声奚落，然后我会十倍、万倍地还给你们！
今天你们把我当狗，明天我会让你们连当狗都会成为一件奢望而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