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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满仓郑重的说道:“老人家你别难过,国家会为你做主的。”
“而且你曾经是劳动模范、先进工人,我看你还获得过你们厂的五一劳动奖章,你这样的老功臣国家更不会不管你。”郭嘉补充道。
刚才老人翻阅抽屉的时候他们都看到了里面的东西,里面有不少奖章、大红证书和照片,墙上也贴着玻璃框装裱起来的奖状。
其中最大的一张奖状上有两面红旗中间是个红五星,一圈的鲜花,然后中间写着——
盛大贵同志:评为1972年度劳动模范,以资奖励。
王忆看落款,下面是瓷都政府。
庄满仓让郭嘉留下陪同老人,他和城南分局的同事押着黄小燕去金铺。
王忆本想留下安慰老人,可是他手里还有老人的两个瓷杯,这让他一时之间有些纠结,不知道是不是要跟老人坦诚然后把瓷杯还给人家。
这样有点烂好人了,毕竟那瓷杯他没偷没抢是用糖换来的。
可那终究属于赃物……
他感觉不好抉择,便灰溜溜的跟着庄满仓去看热闹。
现在黄金可以私人交易,但金铺是国家单位,整个翁洲只有一家,就在市中心。
金铺门头不大,门口卫兵荷枪实弹,而且枪不是挎在后背,是直接端在手里。
门口上头贴着红纸黑字的标语:出售私人黄金,支援国家建设。
经历过前些年的动荡,现在老百姓对黄金这种贵金属是敬而远之,所以金铺生意惨淡,他们进去后只有一伙人正在柜台嚷嚷:
“……同志你再给仔细看看,这真的不是黄金?我们在家里咬过的,就是黄金呀。”
“真的是金饼,我家老辈留下的,藏在坛子里埋在地下刚挖出来,同志你肯定看走眼了!”
王忆听着声音有点耳熟,他凑过去看,从几个穿西装、打领带的人里看到了两个半熟悉的面孔:
多宝岛李家庄的两个民兵,李岩华和李岩松!
当初他去多宝岛看电影的时候和李岩华认识,后来又在红树岛查偷鸟行为时候见过了李岩松,这两人是亲兄弟俩,所以都算是半认识。
不太熟。
李岩华偶然一扭头看到了王忆,顿时惊喜:“哈,王老师?”
王忆跟他们打招呼:“李同志。”
李岩松被他收拾过,看到他后没给好脸色。
不过他看到王忆跟两个干警亲密的站在一起后,又勉强露出了个笑容。
而两人身边穿西装、打领带的四个人见到干警后的反应便比较有意思了,他们或者低头、或者扭头,都赶紧转移了目光!
有问题!
庄满仓可是老干警,他脑瓜子转的不够快,所以在这个缺乏高精尖破案工具的年代破案率低,一直没能立功晋升。
但他是侦察兵出身,眼力劲一等一的厉害,顿时发现了四五个人的异样,然后给身边的同事打了个眼色。
他同事悄悄地走到了几个西装男的身后。
西装男们更不自在了。
庄满仓问王忆:“王老师,你跟这几位同志认识?”
王忆指向李岩华兄弟说:“我认识这两位同志,他们都是多宝岛的民兵——咦,你不是民兵队的教官吗?”
庄满仓说道:“他们不是我队里的。”
李岩华赶紧说:“我和我大哥是张生活教官队里的民兵。”
庄满仓点点头:“哦,你们是老张的兵,这几位穿的花里胡哨的同志是怎么回事?”
李岩华说道:“他们是我们朋友,我们这不是在家里挖到了金饼吗?然后他们懂行,我们兄弟俩就找他们帮忙看看。”
“唉,结果不是金子的,是镀金的,唉!”
一个穿白西装的男子笑道:“李老大,我们跟你说过的嘛,这真的不是金子,我们做买卖童叟无欺的,领导同志们就在这里,谁敢违法呀?不敢违法的嘛!”
另一个穿格子西装的男子也对柜台里的师傅说:“老同志,这不是黄金更不是纯金,就是一种镀金的金属而已,对不对?”
那师傅点点头说:“对,不是黄金,应该是钨金。从密度和质量上来说应该是钨金,镀金的钨金,跟黄金差不多但两个价格可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白西装摇着头笑道:“反正不是黄金,我这个上手就摸出来了,结果跟我这两位朋友说,他们还不信我呢。”
李岩华叹了口气。
李岩松更是面色不善的说:“祖宗们干啥呢,弄些镀金的破玩意儿糊弄后人?行,算他们狠,今年过年给他们坟头烧报纸,不给他们烧黄纸了。”
兄弟两个跟王忆告别,怏怏不乐的转身而去。
庄满仓押着黄小燕去了柜台,询问她之前出售黄金的情况。
还好金戒指和金坠子依然在,或者说还没有交付给国家,而是被送进市里银行金库了。
国家之所以这么安排就是为了避免他们今天这种事。
现在小偷猖獗,很多黄金来路不明,所以金铺收了后有一个等待期,过了等待期的黄金才会被银行送往黄金冶炼厂。
这样事情比较好办,公安局抓捕黄小燕,然后由单位出面发申请书,用原价钱把金器买回来还给盛大贵老人。
他们回去后把情况跟老人说了说,老人一听父母留给自己做念想的金器还能拿回来大为激动,冲他们敬礼道谢。
庄满仓急忙回礼,说道:“老同志你不必感谢我们,人民公安为人民,教员同志的战士永远记得他的叮嘱,我们为人民服务!”
“好,好啊!”盛大贵激动的点头。
然后他又失落起来:“唉,这个小燕啊,她虽然手脚不干净又爱享受,可是、可是她干活挺麻利的,照顾我照顾的挺好,这下子她被抓了,我可怎么办?我不能等死吧?”
“你没有子女?”庄满仓问。
盛大贵苦笑一声:“老婆带着孩子回娘家,娘家是江右山区的,她们坐驴车回去,驴惊了,连人带车一起拖进了山涧!”
他从床头摸索过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老式的黑白照,上面有两个穿列宁服的中年男女坐在一起,两边各有一个孩子、妇女膝盖上还抱着一个孩子。
庄满仓顿时叹了口气。
铁汉柔情。
王忆想了想问道:“老同志,您给保姆开资是25元?然后住您这里是吧?吃喝怎么解决?”
盛大贵说:“我给钱和票——我有退休金,每个季度有绿本子,吃商品粮,保姆去买,然后我们一起吃。”
王忆说道:“要不然我给您找一个保姆试试?绝对勤快、绝对手脚干净。”
盛大贵怀疑的看向他,问道:“你也是警方的同志?”
“这是一位人民教师!”庄满仓介绍道,“他是一位品德高尚、操守正派的好同志,实际上发现了你保姆有问题的就是他……”
他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最后钦佩的说道:“本来这件事跟王老师没有一点关系,可是他为人警惕又富有正义感,发现有问题后立马去把情况汇报给我,协助我查破了这起案件!”
王忆苦笑道:“对,这黄小燕倒卖的两个瓷杯子在我那里,您看我什么时候给您送过来吧。”
既然庄满仓都这么夸赞他了,他再想收着两个杯子不合适了。
不过他现在又有主意了,这两个杯子可以还给老人家,然后他好像有办法再把整套杯子给换出来!
有一样东西对老人很有用!
他可以搞到这样东西!
结果盛大贵并没有老糊涂,他摆摆手说:“你这个小同志说什么话?倒卖瓷杯是黄小燕干的坏事,你正常从鸡毛换糖客手里换到的,我凭啥去从你手里要东西?”
“不过从你做的事、说的话里我也能看出你有高尚的品德,这样你介绍的人应该是靠得住的,你能给我介绍个保姆?”
王忆说道:“我们生产队有一些妇女同志手脚勤快又干净,我想回去帮你介绍一个,尽快帮你介绍过来,不过这事再快也得需要个两三天功夫……”
“两三天没事。”盛大贵笑道,“我还没有病的动弹不了,我就是怎么了呢?曾经为了抢救集体财产导致双腿染上了老风湿,行动不太方便,但短时间内还是能够自己照顾自己的。”
这样庄满仓就委托自己的同事给老人买个三两天的菜,然后每天过来看一看,而他们先行返回。
盛大贵送他们到门口,再度冲他们敬礼:“同志们,我非常感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我的东西就要不知不觉的被黄小燕全捣鼓掉了呀,到时候她再离开,你说我没有证据,唉,我就完蛋了!”
“同志们,谢谢你们!”
庄满仓板正的回身敬礼:“为人民服务!”
盛大贵又对黄小燕说:“小燕呐,你照顾也好几个年头了,75年到今年,唉,我其实是把你、把你当闺女看的,我心里想,你要是能给我养老送终,我所有东西包括单位分的这套房子都留给你……”
“算了,现在说这些没用了。小燕,你以后进了监牢要好好改过自新,你要争取政府的宽大处理,希望你能早日重新做人!”
黄小燕嚎啕大哭。
王忆摇头。
汽车撞墙你知道拐了;股票涨起来你知道买了;犯错误判刑了你知道悔改了;大鼻涕流到嘴里你想起来甩了。
晚了!
黄小燕跟他们回县里,毕竟她户口是大码公社属于海福县,另一个这案子也是海福县方面督办的。
他们买票乘客船往回走,然后上船又碰到了李岩华等人。
这些人赶紧凑过来。
船上有小偷,小偷盯上了他们!
不过有庄满仓和郭嘉在,小偷们偃旗息鼓,毫无动静。
庄满仓阴沉着脸对郭嘉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第一把火要烧在客船上,从明天开始,给我开展为期半年的治安整顿行动!”
郭嘉敬礼:“是,庄局!”
听到这话李岩华兄弟俩大惊,他们拉走王忆偷偷问:“这是咱县里的新……”
“对。”王忆点点头。
庄满仓又把王忆拉走,很郑重的向他道谢,说他又帮自己一个忙。
王忆说道:“满仓哥,你可别寒碜我了,这算是什么帮忙?”
“抓违法犯罪分子是你们应该做的,举报违法犯罪行为是我们人民应该做的,这就叫警民团结一家亲、共建和谐新社会!”
庄满仓亲热的拍着他肩膀哈哈笑:“你这个大学生,脑子里文化就是多,不像我个大老粗,你这句话说的好,小郭记下来,以后当标语贴宣传栏。”
郭嘉说道:“好。”
客船入港,停靠码头。
庄满仓想中午请王忆吃个饭,王忆说他想赶紧落实盛大贵老人的保姆问题。
这样庄满仓便说:“行,你先你忙你的,我欠你一顿饭,回头再来县里一定找我,要不然你就是不把我当同志!”
‘不把我当同志’可比‘不把我当朋友’之类的性质严重多了。
王忆满口答应,说下次一定。
他选择现在走还有个原因,是李岩华兄弟开着机动船来县里的,他们可以送他回天涯岛。
现在两兄弟对他非常热情,特别是跟他算是有过小过节的李岩松,好像小过节一下子烟消云散,他一口一个王老师叫的格外亲热:
“王老师你到这边坐,这里最稳当。”
“王老师抽烟吗?哦,不抽烟,不抽烟好呀。”
“王老师天色不早了,今天中午先去我们家里对付一口,我们正好要请这几位同志吃饭,你一起来、一起来!”
王忆奇怪的看向几个西装男,低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李岩华蹲在旁边抽了口烟说:“是我大哥认识的朋友,以前是国家博物馆的工作人员,现在自己干个体户,在农村、渔村收老物件。”
“上次去你大伯爹家里的时候,你大伯爹说你弟弟带了几个人去买他的红珊瑚,就是他们吗?”王忆问。
李岩华点点头:“是,前几天我儿子和侄子他们小孩在我大伯爹家里玩,他们在院子里挖土,然后挖出来我先人埋在院里的一个坛子,坛子里都是金饼……”
“等等,我怎么记得上次去你大伯爹家里的时候,你大伯爹说你们这一支是六几年迁移到多宝岛的?还说我们支书帮忙了。”王忆狐疑的问。
李岩华笑道:“对,是这样,但你想想,我们为啥能迁移过来?因为我们祖上有人在李家庄住,我大伯爹现在住那屋子是他们留下的财产,所以我们才能迁过来。”
“要不然李家庄怎么会接纳我们?我大伯爹是拿着族谱的临摹本来的,李家人所以愿意接纳我们,可是他们当时不想把我们先人的房子还给我们家,是王支书仗义执言给我们要了落脚地!”
王忆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么回事。
李岩华继续说:“挖出坛子后发现了金饼,我们兄弟跟我大伯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