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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要是秋渭水愿意……
算了,她心里愿意嘴上也不会愿意,队里多少人盯着呢,这年头没办婚礼没办酒就不算结婚,没有结婚便男女混浴这叫耍流氓!
浴室成为生产队的新生事物,吸引了社员们的注意力。
还好,天公作美。
后面两天天气一直很好,浴室的水泥只用了一天便烘干了——
本来就是速干水泥,加上浴室里头一水黑,这家伙太阳升起来后里面是真热,中午头进去感觉就跟夏天差不多。
闷热、潮热!
这样洗澡是肯定不冷了。
19号是农历的十月初五,也是王忆当时许下可以开始洗澡的日子,好些人等着今天。
也不是那么爱干净、那么想洗澡,主要是这东西挺新奇的,很多人愿意凑个热闹。
老人们虽然固执的认为油灰养人保人气不失,可也乐意凑热闹,所以大清早的就有老汉拿出黄历来查黄历,看看从风水上今天适不适合洗澡。
王忆听说这事后都懵了。
洗个澡还要看黄历?那春夏秋三季怎么都是说洗就洗,也没人看个黄历呢?
但今天社员们就是觉得不一样,他们还真跟着去看黄历。
结果一翻黄历,王真尧老汉拍大腿:“坏了,今天不是好日子,十月初五,宜安葬、入殓、移柩,没说宜洗澡!”
王忆哭笑不得,叫道:“这黄历哪有宜洗澡这一点讲究呀?行了行了,都别搞封建迷信了,不是都提前登记顺序了吗?愿意洗澡的就去洗澡,不愿意去的就不要去嘛!”
王向红过去接过黄历仔细看了看,说道:“你看看你们的眼力劲,这里不还写宜‘房屋清洁’吗?”
“是啊,这跟洗澡有什么关系?”王真尧凑上去看了看疑问道。
王向红说道:“房屋清洁是搞卫生,个人洗澡也是搞卫生,都是搞卫生,应该没有什么不同!”
反正他今天要洗澡。
现在隔三差五就有一些生产队或者公社的领导干部来参观学习,他这个当干部的一身腥臊味真是说不过去!
他不光要洗澡,还找秀芳要了家里在门市部买的香皂和洗发膏,今天必须把自己捯饬的干干净净。
前面两波洗澡的都是汉子,女同志后面洗。
不是性别歧视,而是为了保护女同志。
前面进去洗澡的肯定气温升不起来,相对更冷一些,这样就需要身子骨强壮的男劳力先去洗澡,放下几袋子热水来用热气鼓鼓温度。
这样洗上两拨人、换上两轮热水,浴室里的温度逐渐就起来了,这时候女同志才能进去。
第一波要洗澡的是大胆领着的建筑队。
他们这几天一直在防空岛干建筑活,岛上的防空洞密封效果挺好,他们在里面忙活的汗流浃背,每天干完活都是浑身黏糊糊的。
大胆拎着个干丝瓜瓤、肩膀上搭着毛巾要进去,说道:“我得赶紧洗一洗了,晚上我媳妇都不让我上床了。”
“那组长你待会在里面别搓牛子啊,容易翘头。”王东阳赶紧叮嘱他。
妇女们一听这话顿时围了上来。
王向红挥手跟赶鸡一样驱赶众人:“去去去,别他娘在这里捣乱,你们就能瞎捣乱!”
王东峰也要往里进,笑道:“行,咱队里也有澡堂子了,本来我寻思着抽空去公社澡堂子洗个澡,这下子省下钱了——那不少钱哩,怎么着也要两毛钱。”
“两毛钱不行,我听我表哥说两毛五了,长了五分钱,今年煤贵。”有人摇头。
王忆问道:“公社里还有澡堂子?什么样?”
队里不少人去过,给他形象的介绍起来:“比咱这个要大,得有三间屋,也是用那个砖头水泥的垒出来两个赤子,一大一小。”
“嗯,两个水池子连着,其中小池子下面是个类似大锅的玩意儿,有灶台,下面烧煤给小池子加热水,这样小池子和大池子的水不是相连在一起吗?慢慢的就把大池子里的水也弄热了。”
“它那里别看比咱这里大,条件赶不上咱们的好,咱们这浴室有喷头,我听说城里干部的澡堂才有喷头,公社的澡堂是池子上面用木条栅栏架着,人坐在上门用舀子舀热水冲洗……”
王忆咋舌。
真挺落后的。
王东阳挤进来说:“哎哎哎,前面的去不去洗?你们不去我去啊。”
“去去去,同去同去。”立马有人吆喝起来。
现场很热闹。
王向红也在吆喝:“老话说的好,饿剃头、饱洗澡,都吃过饭是不是?别饿着肚子洗澡啊,容易晕头、虚脱!”
“都吃上了。”社员们回应,“现在这日子不比以前了,不知道你们家,我家是一天吃三顿。”
“嗯,我家也三顿,以前吃两顿真遭不住,现在三顿就好了,有劲!”
王忆知道这跟血糖有关,他给贡献厢房做浴室的王东虎家里放了十斤糖,水洗澡就过来拿两个糖含着,不管吃没吃饭,先吃了糖再进去。
第一波人进去。
热水放开,里面的人大呼小叫。
王向红含着糖骂道:“乱鸡儿的搞什么东西?叫什么叫?嗷嗷什么嗷嗷?不知道的还以为都让狗日了!老老实实洗澡,不嫌丢人!”
“跟你们说啊,我掐上表了,十点钟,顶多十点十五分钟你们都给我滚出来!”
里面的打闹声顿时没了。
第一波人洗完了,王东虎上去看了看太阳能热水袋,说道:“你们挺狠心啊,这水都用上了?行了,第二轮的自己拎着水袋子上去吧,小心点啊,别把屋顶给踩塌了!”
王向红叮嘱道:“海水不要紧,主要是那个淡水,淡水少用点,冲干净就行了。”
大胆擦着头出来。
王忆挥手说:“你们在里面收拾妥当了再出来,身上湿漉漉的小心被风吹感冒了。”
大胆满不在乎:“嗨,我身子骨强,这小风怕什么?一点事没有。”
王东峰说道:“一点没错,洗完澡浑身发热,不怕冷风。”
“这个浴室真是好东西,你进去以后就热乎了,浑身开始发热啊,本来这大冬天混身的血液好像冻得不流动了,进去吸两口热气立马血液融化,甚至就在奔涌流淌!”
“让你说的,神了啊。”项玉环咂巴着糖块笑道。
王东峰认真说:“真的,嫂子,你进去试试,其实水温不大高,也就是热乎。”
“可浴室里面是真热呀,人进去了搓一搓身子,好像浑身毛孔都松开了,待一会这汗水就不住的往外流。”
王东明笑道:“这叫冬天洗个热水澡,胜过穿件小棉袄!”
“这话说的有水平。”大家伙纷纷鼓掌。
大胆琢磨了一下说道:“这句话我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你肯定耳熟,阿尔巴尼亚的老电影《看不见的地平线》里的话,冬天洗个热水澡,胜过穿件小棉袄。”王向红淡定的说道。
大家伙随意的聊着,王忆看看自己快到上课时间了,说道:“我进去看看情况,待会我得去上课了。”
他推开门进去一看。
浴室通体漆黑虽然压抑不好看,但却是吸热能力、保温能力极强,这家伙大冬天的上午头,这房子里头是热气蒸腾。
八个喷头一起流水,里面的汉子们大汗淋漓。
王东阳正用手臂抵着墙壁,他弯着腰弓着背,屁股后头的王宝才正在一个劲的摇晃身体。
王东阳不满意,说道:“宝才你咋回事呢?肾虚啊?使劲、你给我使劲的搓啊!”
王宝才气喘吁吁:“我、我草,你身上麻痹油灰是真多,不是,你是油泥巴,我草,你看看、你看看,你身上的油灰攒起来能给队里再培半亩地呢。”
王忆捏着鼻子问道:“里面情况行吧?没什么问题吧?”
王东阳呻吟道:“哎哟,没问题,一点没问题,真得劲、真舒坦,王老师一起来,来呀。”
“王老师你捏着鼻子干球啊?”还有人问道。
王忆不得不捏着鼻子。
社员们真该洗澡!
平日里一个个都用衣服捂得严严实实,身上的味道出不来。
这次才洗了两拨人,浴室里的味道已经不能闻了。
鱼腥味、汗臭味,屁臭、口臭、脚臭、狐臭,真他娘的一锅烩了,这时候要是来个大火收汁,那真能出来一锅老汤!
他摇着头出去。
海风一吹。
很冷。
但很清新。
他赶紧大口吸气,王向红问道:“咋了?里面怎么了?你咋脸色这么红呢?你咋这么慌张呢?”
王忆正要解释,徐横嘿嘿笑着问道:“是不是里面有人在斗牛?”
“斗牛?”王忆下意识的反问一句。
而妇女们已经有人开始哈哈大笑了:“徐老师你真是文化人,斗牛,哇哈哈哈!斗牛哇!”
王忆这才明白这俩字啥意思,便没好气的说道:“不光在斗牛,还有的在击剑!”
“行了别在这里围观了,浴室一切正常,就是密封性太好了,里面洗下来的臭味出不去!”
“开开窗?”王东虎问道。
王向红摆摆手说:“别开窗,好不容易攒点热乎气,洗下点臭味来怎么了?咱洗澡不就是为了洗下点臭味吗?”
“这时候就别瞎讲究了!”
等第二波人洗的差不多了他进去看了看情况。
然后咳嗽着出来了:“咳咳,咳咳,虎子啊,开窗、赶紧开开窗,咳咳,要不然咳咳,要不然待会妇女进去非得吐两个不行!”
社员们洗了头洗了澡。
干干净净。
下午就是学生们去洗澡。
这时候的浴室最热乎,王忆烧了热水倒入池子里,学生们一次进去半个班,有的淋浴有的在澡池子里打水仗,玩的不亦乐乎。
洗完澡之后确实舒坦,人看着都眉清目秀了。
这样想要洗澡的越来越多,连一些老人都动摇了。
寿星爷意志坚定:“洗那么多澡干什么?前两天没听广播里说,沙漠那儿的人一辈子只洗三次澡,出生洗一次,结婚那天洗一次,然后等死了再洗一次就埋了。”
“咱以前在海里没少洗澡,馋猪肉馋馒头,还能馋个洗澡?”
一个叫王真丙的老人凑过来说道:“我听东宝家媳妇说,洗了澡吃饭更香……”
“这是什么混账话?”老汉们顿时摇头。
王真丙认真说:“真的,好几个人都这么说,说是其实咱身上有味,骚臭味,习惯了所以感觉不到,但吃饭时候会染到菜上,连带着菜的滋味都不那么香了。”
“洗干净以后你们再去吃饭就感觉,这饭更好吃了!”
“什么?”寿星爷一听这话站了起来。
洗完澡吃菜会更香?
他拉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老灰,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决定向饭菜香味低头:
我做出了个违背内心的决定,洗澡,尝尝洗完了饭菜能有多香!
老汉们听了他的话后懵了。
怎么寿星爷老是背叛队伍?
寿星爷这边有解释:“我早就活够了,我都活多少年了?快去球吧,好死不死的,人气泄露了该死就死吧,反正我活的年头很长了,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不怕死。”
我怕的是明明能尝到更香的饭菜结果临死之前没能尝到!
那得多遗憾!
在寿星爷眼里,人活一辈子就图个吃喝。
至于名声?他又不是干部,要什么美名啊!
浴室一开,整个生产队的风貌都有所变化,这是意外之喜,王向红很高兴。
有来参观学习的干部发现了这一点,很惊奇的说都是农民,你们队里人看着文明干净,就跟城里人一样。
这把王向红乐得合不拢嘴。
他想找王忆表扬两句但没找到。
20号,礼拜六。
王忆傍晚领着孙征南和徐横去县里了。
江南老百姓还是挺注重生活品质的,渔民们没有条件只能凑活度日,但县城里的人冬天生活就要滋润多了。
码头上有几个小摊摆放着,由此能看出自由经济在国内的逐渐复苏。
这些小摊有卖煮霜肠的、有卖牛羊杂碎的,一些看身影就知道是劳力或者水手渔民的糙汉子在小桌前喝酒畅聊。
炉灶上的锅子里热气腾腾,三五成群的汉子坐在油腻的茶桌后面,或者捧着一碗霜肠或者举起一盅子热酒,天寒地冻,他们自得其乐。
海风呼呼地吹,但他们似乎一点也不冷。
相比贫困的农村,城里头的冬天要温暖的多。
不过马路上很安静。
此时城区里已经是万家灯火。
第四工人新村在城区北部,沿着淮海路直走就能看到一片片小楼房区域,那就是工人新村了。
工人新村曾经聚集了全县的工人,一直到现在,这片城区都是县里的热闹区域、经济发达区域。
这里有整齐划一的楼房,有公园,有游乐场,有少年宫也有电影院。
这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