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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忆一听颇为感兴趣:“大师以前是知青?难怪刚才说起这些满天神佛的知识头头是道,那请问您是什么学历?”
浊慧摆摆手,说道:“念过几年大学罢了。”
这话引得常金玉和梁慧丽大吃一惊。
小小的娘娘庙,这里竟然还藏了个大学生?
跟王老师一样的大学生?
王忆也挺吃惊的,没想到浊慧竟然是以前的大学生。
年轻一些的和尚颇为得意的说道:“我这师弟是自谦呢,他可不止是大学生,他曾经在大学任教,拥有很高的学历。”
他虽然不喜欢浊慧游戏人间的态度,可两人在小庙里共同抬水吃饭,情谊还是挺深厚的。
而且他确实为师兄曾经取得的成绩而感到骄傲。
王忆更吃惊。
浊慧出家之前竟然是大学教师?那肯定是个很优秀的人才了,只是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事,竟然在上山下乡的时候出家了。
这样王忆对他的能力动心了,问道:“浊慧大师有没有兴趣重返俗世?我们岛上有个学校,还挺缺老师的,大师有没有兴趣去……”
浊慧连连摆手。
面含笑意,却态度坚定。
王忆的提议也是一时上头、随心所欲,见人家不感兴趣他没有强人所难、继续追问。
娘娘庙里的和尚不止他们两人,楼上还有动静。
师兄带着粮食袋上楼去了,浊慧问三人说:“施主,你们来外嘴头岛是专门拜娘娘的吗?”
王忆说道:“不是,我们是来采石艾茶的。”
浊慧笑道:“那这可不是好时节呀,要采石艾茶,最好是夏秋季节为妙。”
“不过我们庙里储存了一些石艾茶,你们如果有需求,我们可以送你们两斤。”
王忆可不想开着天涯三号出来忙活一趟,结果就为忙活个三斤两斤的土茶叶。
他直接问道:“你们庙里生活需要钱吧?那你们庙里有多少石艾茶?我可以买一些。”
浊慧沉吟道:“阿弥陀佛,石艾茶采集不易,是我们庙里夏天煮茶招待来往渔家的原料……”
“我可以加钱。”王忆说道,“你们的石艾茶质量好,那我可以给好价钱。”
浊慧一拍手说道:“施主你这么说,那就没问题啦,五十斤六十斤的石艾茶是有的!”
梁慧丽和常金玉都是普通农家妇女,在她们眼里,浊慧就是不谙俗世、视金钱如粪土的高僧。
她们没有听过‘得加钱’的桥段,所以一听浊慧这话有些受不了,说道:“大师你怎么、你怎么那个呀……”
“就是跟我们农民一样,净钻钱眼里了!”
“对,就是这意思,不过我觉得这话不好听,没说。”
浊慧听到两人的话后哈哈大笑,并不生气:“佛门弟子谈金钱,在施主们看来是不正常的一件事?其实并非如此呀,谈金钱丢人吗?不丢人。”
“这金钱就是一种物质,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工具,它本身是没有对错的,关键在于人怎么得到它、怎么利用它。”
“对于非法得到的金钱,那就是毒蛇,得到越多,隐患就越多;对于用金钱去做坏事,那便是业障,做的越多,恶报就越大!”
“可对于合理合法得到的金钱,那就无可厚非了。对于不会使用金钱的人来说,金钱可能会害人害己,金钱越多,反而害了自己;对于会使用金钱的人来说,金钱就是弘法利生、个人修行的资粮,多多益善嘛!”
王忆听的连连点头。
这个和尚真是个人才。
他跟自己在82年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曾经在欧文台风来袭的天气里见过省大学的教授,那可是博士生导师。
然而那位教授的视野便受限于年代,能看出有一种七八十年代知识分子的清高和骄傲。
浊慧没有。
他还对两个妇女进一步侃侃而谈:“不管是佛家弟子还是诸位同志,如果我们有大福报,有大财富,那我们就应该坦然的去受用,但是在受用福报的同时还要多布施穷苦众生。”
“如果我们没有福报,怎么努力也没有大财富,那我们就应该心甘情愿,不怨天不怨地过好这一生。”
两个妇女没有文化,一下子让他侃晕了,连连点头、连连称是。
这年头渔民没什么见识,很容易被人说服。
王忆就经常用话术说服他们生产队的人。
但相比浊慧,他的话术还要更简单一些,这个浊慧太能侃了,提起什么来他都能侃侃而谈。
这种人是天生的饭局话题引导者,放到21世纪他们适合去干培训、搞传销。
在王忆眼里,现在的浊慧只差一句‘听懂掌声’就能化身为他在22年的枭哥了。
双方协议价格,一斤石艾茶是十块钱。
常金玉觉得这有些贵,嘀咕道:“石艾跟佛海那里和尚种的茶叶不一样,说到底这都是些野草,一斤要十块钱?这不是蒙人吗!”
梁慧丽也说道:“就是,夏秋的时候这外嘴头岛上都是石艾,一天下来能采集个两斤三斤,然后一斤十块,这一天就能挣二十三十,一个月岂不是能千儿八百的挣吗?”
浊慧听到两人的话又笑起来,他开口就要‘阿弥陀佛’,王忆已经见识过他的手段,便急忙说:“十块钱是合理价格,我愿意接受。”
“而且这钱也不是为了买茶叶,是为了孝敬娘娘庙里的诸位大神,也是想要跟浊慧师傅交个朋友。”
浊慧一听这话笑意更浓,道:“阿弥陀佛,施主你悟了。”
王忆摇头苦笑:“大师你在大学是不是教哲学的?”
浊慧愣了一下:“你还知道哲学?”
“那当然了,我们王老师是大学生。”梁慧丽立马骄傲的说道。
浊慧又愣了愣:“王老师?噢,你们是天涯岛来的?和尚我听来岛上参拜娘娘的渔家人提起过你这位王老师,他们对你赞不绝口,说你有大能耐。”
他又赞叹道:“你确实能耐很大,和尚我从58年来到福海,二十四年了,你王老师是第一个猜出我的大学专业。”
王忆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刚才还真不是胡猜。
这年头这么能胡扯的还真就得是学哲学的,他大学时候参加过学院辩论队,当时校赛时候他们一路披荆斩棘连续斩落好几个学院,然后碰上了马列学院。
马列学院的四个辩手都是哲学专业的,把他们那真是吊起来打,当时辩论赛打完了他们四个人都怀疑人生了,不得不连夜出去喝了顿大酒才重新鼓起勇气面对人生。
王忆一开始就做好了顺便买一些石艾茶的决定,加上王向红还委托他买蔬菜,所以他身上带着不少钱,便掏钱买了六十斤的石艾茶,点出去六百块。
他把一沓的大团结交给一名年长的和尚——这和尚是娘娘庙里最年长的出家人,其实他起初没有出家,是庙里的庙祝。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娘娘庙里的庙祝成了和尚,不过老庙祝没有法号,大家伙依然用‘老耿’来称呼他。
老耿来收钱。
他足足点了四五遍,最后心满意足的把这笔钱给塞进怀里。
王忆将一袋袋的石艾茶送回船上,他们不能立马离开,还要自己在山上找干枯的石艾。
熟悉外嘴头岛的人都知道石艾,或者采摘过,或者在礁石缝隙里见到过。
它们是簇居的集体主义者,往往数十枝群聚集在一起。
所以尽管石艾个体单薄但却并不显得弱小,现在哪怕是冬季,石艾也没有全数枯萎,王忆上山走去,能时不时的看到一些碧绿色。
一团团的石艾中,总有一株两株还保持着绿色活力。
寒风凛厉,它们那碧绿滑溜的枝条坚韧的摇动着,给岛屿带来一些活力。
外嘴头岛的山石上时不时有石刻诗词,王忆看到第一首写的是:
海山万里风涛急,鸥雨惊起崖前芽。群岛千秋云雾密,潮头初展石艾茶。
字迹雕刻的有些潦草,一看就不是雕刻大师的技艺。
但是这首诗不错。
后面他注意了一下,发现一些高处的崖壁上都有诗雕刻,而且应该都跟石艾茶相关,后面他还看到一首诗写的是:
漠漠氤氲喉吻润,寂寂孤闷心头化。尽日唇齿常回甘,虚堂静爽新月挂。
这些诗雕让他很是好奇,问道:“嫂子、婶子,你们知道这上面的诗是谁弄出来的吗?”
“什么屎?”梁慧丽问道,“是人屎吗?你小心点,有些不要脸的上了外嘴头岛以后随地拉屎,跟狗一样。”
一听这话,王忆就死心了。
不打听了。
常金玉专心的寻找石艾,她说道:“王老师,好品质的石艾茶都是生长在啥也没有的地方。”
“我听有文化的人说,石艾茶就跟兰花一样,它们很高傲,越好的就越自己生长,所以你看这边有不少的小梧桐树,那肯定长不出好石艾来。”
浊慧的声音在下面响起来:“王老师、两位女同志,你们不用急,和尚我来领着你们找石艾。”
王忆回头一看,浊慧甩着宽大的袍袖跟了上来。
他笑道:“大师你怎么也来了?”
浊慧微笑道:“阿弥陀佛,和尚吃你们的粮、收你们的钱,怎么能不在你们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呢?”
“我在岛上生活了二十多年,对一切都很熟悉了,你们跟我来,我领你们找石艾。”
王忆跟着他走,很快走到一片冬季背风的向阳坡。
这里石头裸露,几乎寸草不生,但唯独长了石艾,而且数量不少。
一丛丛的石艾草从石缝里拔出来,尽管已经到了冬天,可是依然有大片青蓝色。
它们还在旺盛的生长着。
浊慧上手娴熟的掐了起来,说道:“福海气候好,冬天不会很冷,这里的石艾终年不枯萎。”
王忆上去开始掐花头,问道:“大师,你对这岛屿熟悉,那你知道岛上高处石头上的那些诗是谁雕刻的吗?”
浊慧反问道:“怎么了?”
王忆随口说道:“没什么,就是感觉挺有意思的。”
浊慧笑道:“有意思吗?其实它们都是和尚我无聊之下凿出来的。”
王忆抬头问道:“那都是你自己写的诗吗?”
浊慧摆手道:“算什么诗?打油诗吗?只是随口瞎吟而已。”
王忆一听更佩服这大和尚了。
国学水平够高啊。
浊慧帮着忙也找话题,问道:“听说你们天涯岛已经通电了?电力还挺充足的,家家户户随便用电,不要钱?”
王忆说道:“对,通电了,我们是大集体生活制,还没有大包干,所以社员们家里的电都是由队集体来买单。”
浊慧咂咂嘴,又问道:“那社员们用电不花钱,不会故意浪费吗?”
“谁敢浪费呀?”梁慧丽顿时笑了起来,“我们队长天天说,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谁敢犯罪?”
常金玉也说道:“对啊,谁搞浪费那用不着队长去批评他,我们社员就会自发的上门去教育他们家里。”
“所以我们队里没人搞浪费,都是晚上吃饭还有娃学习就用电,其他时候不用。”
浊慧开始佩服他们生产队了:“王队长的威名,我是如雷贯耳,现在改革开放了,他带的生产队还有这么好的作风,难得、难得!”
常金玉蹲在地上择着石艾问道:“师傅你还知道改革开放呢?”
浊慧笑道:“这么大的事情,自然知道,这可是咱们国家的大改制。”
“看着吧,老百姓的日子以后就好过了,改革开放是改革了体制、放开了老百姓的劳动创造力,邓公搞经济真是一把好手!”
王忆瞥了他一眼。
大和尚的本事真的挺厉害。
浊慧随意聊了几句又随意的问:“哎,王老师,听说你们岛上通电了,还有了电视机?现在我们黄土公社都有些人要去你们队里看电视呢,是不是?”
王忆说道:“嗯,有五台电视机,都是队集体的财产,放在社员们家里,欢迎外界的社员去看电视。”
浊慧呲牙咧嘴了一下子,唏嘘道:“真了不起,你们队里还有电视机。”
“城里人有的,我们队里都有。”常金玉说道,“我们队里还有做饭不用柴火的太阳能灶,还有热乎乎的澡堂子,还有自己能放电影,家家户户有钟表有收音机,这好日子你敢想?”
浊慧讪笑道:“阿弥陀佛,不敢想不敢想……”
王忆邀请他说道:“师傅你要是有兴趣,可以找个时间去我们岛上住两天。”
“我们岛上人多,但正所谓参佛无需清静需心静,你也不能老是待在这孤岛上,有时候要与人民群众多多接触嘛。”
“古代的禅师们都讲究入世修炼,勘破红尘劫,你们也要学习他们的修炼之道嘛。”
浊慧摇摇头说道:“阿弥陀佛,俗世之中吧,唉,杂事太多、纷争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