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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白鹿原开始的诸天-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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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提醒道。
  白贵按照店铺伙计的吩咐,先将大拇指在印泥上一戳,然后在账本上按上了大拇指的指纹。
  他没有自告奋勇,非要给店铺伙计露一手,他会写自己的姓名。
  清末的文盲率是惊人的!
  按照他前世看的文章,原本某县县志记载在明朝时期有私塾三百多处,等到清朝的时候就只有一百多处,消失了两百多私塾,而康乾年间又是人口大爆发时期。
  一个大字不识,那是挺正常的事情。
  非要搞特殊,没必要!
  滋水县因滋水而得名,源自秦岭的水流顺着山谷一直流向西安,在唐朝时滋水是八水绕长安中的一条河流,现在虽然水势远不如古时,却也是滋水县数一数二的大河。(滋水实为灞河,是灞河的古名,秦穆公为了宣扬自己的武功,将滋水改为灞河。)
  水面宽阔,因为是活水,所以刚临近冬日,滋水表面还没有冻结。
  白鹿镇和白鹿村都是临近滋水。
  只不过白鹿村在滋水的上游,一处山峁上,倚着山坡建村。
  两地距离大约十余里地。
  得益于白贵原身平日里野猴子一样的性格,浪荡惯了,所以筋骨不错,背着一斗米,走了十几里地也脸不红,气不喘的。


第3章 徐秀才
  一斗为十升,一升约重1。25公斤。
  一斗米,重12。5公斤。
  刚开始背没什么重量,等走几里路,肩背上也就越来越重,像是凭空多了几十斤似的。
  下雪天路滑,地面有些濡湿。为了安全,他特意走的慢些。
  天刚擦擦黑,白贵走到了白鹿村的村西头。
  白鹿村很大,有着上百户人家。
  往村里一望,只有零星几户人家点了烛火,窗纸外边也是昏黄一片。
  “徐秀才白天教书,晚上估计秉烛夜读,不可能这么早就入榻歇息。”白贵往家走的脚步一顿,朝着村里的祠堂走去。
  祠堂是四年前新建的,全部都是崭新的瓦房,于前面还有两道牌坊,一道是贞节牌坊,年份不可考,石柱上面长着青苔,两侧的楹联也模糊不清,一道是半新的秀才牌坊,上面大致写着鹿泰和于同治一十二年中得秀才。
  秀才牌坊的楹联写道:“承祖训,铁仗武烈源流长;耀门楣,诗礼耕读世泽长。”
  越过两座牌坊、照壁,就看到了祠堂,总共五间大厅,东西两边各三间厦屋。
  建筑很有秦省的特色,房子半边盖。
  传统的古建筑都是‘人’字结构,而关中地区因为干旱少雨,也为了省料、省钱,往往只盖半边房屋。
  也有传言,肥水不流外人田。
  只盖半边屋子,雨水只淌进自家院子。
  五间正厅摆放白鹿村历代先祖牌位,西边三间厦屋是村里的祠堂。东边三间厦屋用土隔开,一边是徐秀才的寝室,一边是村里官人的议事的官房。
  祠堂一片漆黑,唯有东边厦屋的一角有昏黄的灯光倒映。
  隐约可听见细微的读书声。
  踏踏的脚步声响起之后,读书声一停,紧接着是木门酸牙的咯吱声。
  “徐先生。”
  “额是白贵,想进咱这村里的学堂读书,这是束脩……”
  白贵准备趁着徐秀才开门的时候进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在门口停下,讪讪一笑,从肩背上放下两个粮袋。
  他打开两个粮袋一瞧,将装着精米的粮袋双手捧着,微微躬身,朝着一脸突兀的徐秀才递去。
  徐秀才是一位四十余岁的夫子,穿着洗得脱色的生员服长袍,脸色泛黄,面颊深凹,留着山羊须,身形枯瘦,但两眼明得像祠堂点着的两盏长明灯,炯炯有神,连带着宽大的袍子也被他穿得有些飘逸起来,有些魏晋风流的模样。
  托在背后的辫子也不像乡民油腻结绺,而是一根根梳得极有条理。
  门口地上一袋糙米,十三四岁穿得破破烂烂的少年捧着一袋精米,神色恭敬。
  未曾进门,不逾矩。
  米色参差。
  徐秀才神色缓和了许多,看着白贵的眼神略带柔和,若是往常,他定是按照惯例收下束脩,拿钱办事,可今日不知怎的,突然升起些许兴趣。
  他捋着清须,问道:“为何读书?”
  十三四岁,已经错过了读书的最佳年纪,蒙学最好的时期,就是五六岁开始。
  以前他未住进白鹿村祠堂的时候,七八里地的神禾村就有学堂。
  “读书……是为了知道道理!”
  白贵心中诧异,他也暗中打听过缴纳束脩的学堂童子,都是交完束脩就完事了,没有多余的问题。
  兴许是因为他年龄大,比蒙学的童子经事多,所以才提问。
  也兴许是他态度不错。
  不管如何,总是好事一桩,提问就意味着对自己有了印象。
  “知道道理?”
  徐秀才有些讶然,他听过不少人说读书为了什么,有的说中举当老爷,就有了荣华富贵,有的说是为了革新时弊,也有的想要青史留名。
  但为了知道道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是的,为了知道道理,额在田里的时候,看见额爸挖地,有的挖坑,有的堆垄,额问额爸为啥,额爸说以前先人们都是这样做的,所以这样做,但是额就想知道为啥!”
  白贵‘如实’回答。
  屁啊,他完全是为了给自己谋个出身,有了圣人门徒的皮,干啥事都方便不少,不管古往今来,读书人永远是掌握话语权的一群人。
  这个平行世界里百日维新里没有废掉科举,废掉乡会试,崇尚实学,那就是他的机会。
  得先站稳跟脚!
  至于读书的原因……说的太厉害,觉得他不务实,说的太低贱,觉得他没前途。
  知道理,是读书的本质。
  怎么说都不为过!
  徐秀才微微一笑,回答道:“汉武帝时,有搜粟校尉名曰赵过,其人推行了代田法,所谓代田法,就是将一亩地分为三圳和三垄,圳宽深各一尺,垄宽高各一尺,年年互换位置,以此修养土地肥力。而下种的时候将种子种在圳里,等苗出之后,把垄上的土推到圳里,这样作物就入土深,抗风耐旱……”
  “对了,赵过还发明了耧车,就是平日里乡间见到的那个播种子的,将种子装在耧斗里面,耧斗通空心的耧脚,且行且摇,种乃自下。可以同时完成开沟、下种、覆土三道工序……”
  他怕白贵有些不明白,手指比划了一下耧车的长相。
  白贵:“……”
  不是都说学八股文的人都是书呆子吗?
  怎么徐秀才有这本事?
  赵过他前世似乎在科普文上看到过,不过记忆不太清楚,即使记忆清楚,徐秀才提到的“圳”和“垄”他也是有些懵,不明何物。(圳,音zhen。)
  感受到徐秀才的目光探来,他连忙作出似有所得,又有些疑惑的神情。
  以往在学校里摸鱼的时候,这个表情演练的极为熟练。
  老师看到这表情,往往会露出赞许的神色。
  要的就是这种会的,还没会明白的。
  太会的,老师感觉失败,一窍不通的,抱歉,老师不认识你,只有中间的,老师才有当老师的快感。
  “汝……你可明白这种田的道理?”
  徐秀才满意道。
  诲人不倦是最大的快乐。
  “额似乎知道了一些。”
  “说来听听?”
  “就是汉啥来自着,对,汉武帝时期,有个叫……赵……赵过的,担任了校尉,创造了代田法,后面的后面的不记得了。”
  徐秀才接过白贵递给他的精米,将其倒在米缸里,然后将粮袋返给白贵。
  过程只用了几息不到的功夫。
  “你明天就来入学吧,记住准备好纸墨笔砚……”徐秀才紧锁眉宇,看了眼白贵身上的装饰,微微一叹,“我这里还有一支旧笔和一方旧砚,你可暂用,至于墨和纸……”
  他身家也不宽裕,学堂入学的孩童能有几人。
  他还要准备入城赶考的费用,每一厘钱都是紧的。
  再说纸墨可是消耗品,给一次尚可,那么后来呢,给不给都是难事!
  “额可以用木板蘸水写字!”
  白贵连忙恭敬答道。


第4章 火炕
  他也看出了徐秀才的纠结,徐秀才能赠给他笔、砚已经很不错了。
  前世他小学练习书法的时候,毛笔也不过四元钱左右,
  可在白鹿镇的书肆里,一支价格最低的羊毛笔也要八文钱,较好的狼毫笔等毛笔则需二三十文以上不等。
  宋太宗时,开封所卖写大字的毛笔,一支是一百文钱。这事在杨亿的《杨文公谈苑》中有过记载,“善大书,其笔甚大,全用劲毫,号散卓笔,市中鬻者,一管百钱。”
  绍圣三年,苏轼在岭南用二十文买了两支毛笔,形状既不佳“形制粗似笔”,而且“墨水相浮,纷然欲散,信岭南无笔也。”
  虽涉嫌地域黑,但十文钱一支笔,确实质量低劣不堪、
  至于砚台,则看制砚的材料和成色,价格不一。
  “木板蘸水写字,倒也是个法子。”
  “入学的时候,记住带上桌凳。”
  徐秀才点了点头,露出赞赏,没有多说。
  他能赠予旧笔和旧砚,是念在白贵此番尊师,对于白贵学成与否,他是没报多大希望的。十三四岁蒙学太迟,就是识字也需数年之久,也无孩童时的记忆力。
  如朱子朱熹所说:“人生八岁,则自王公以下,至于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学,而教之以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
  十五岁之后,就是朱熹所言的“大学”教育。以小学的“学其事”到大学的“明其理”。
  太迟了!
  等白贵离去的时候,刚才装着精米的粮袋,转而装着一支旧笔和一方旧砚。
  笔,是狼毫笔,在书肆能卖三十文,虽然脱毛,笔管的漆也有掉落,却也能值五六文钱。旧砚的材质白贵不太清楚,但挺重,是一方不错的砚。
  摸着黑,遵循着记忆,白贵走进一方宅邸。
  这是三进的院子。
  是白鹿村鹿家的宅子。
  匆匆掠过堂屋,他朝着马厩的一侧摸去。
  等刚到门口,马厩的灯就亮了,一头半大的黑马听见动静,欢快的打了个响鼻,白贵照例朝着马草添了干草和豆子,顺便打了一个鸡蛋。
  推门而入,是一个火炕。
  灶火的橘黄色焰光从硬柴堵住的缝隙里透出,倒映在土屋墙壁。
  包谷杆被火一烧,响着噼里啪来的碎响。
  角落放着一堆卷着的草席。
  炕上躺着着一个肤色黝黑的老汉,头发花白,脸上满是沟壑,似乎还夹着黄土,灰扑扑的。
  白友德用棉被捂着身体,赤着上身,里面穿着一身破旧袴子,套着麻衣,将蜡烛的灯苗挑开熄灭,骂咧咧道:“你个怂今把额衣裳穿走,害额被老爷一阵骂,逑货,做啥去了?”
  (秦省关中人称呼衣服一直是衣裳,古称。)
  “去山里打些山货!”
  白贵言简意赅,他脱下皮裘,递给白友德,这是家里唯一的御冬衣裳,有人穿出去,另一个只能在家里炕上待着。
  “山里?小心狼把你这碎怂逮了!”
  白友德吓了一跳,灯光又重新被火折子点亮,他连忙起身上前朝着白贵全身看了一下,发现没啥子伤势,心中缓了一口气,但立马就板着脸,发青的嘴唇紧抿,半响蹦出一句话,“你再敢去山里,老子额就把你腿打骨折!让你这碎怂知道个好坏!”
  “嗯!”
  揭开被窝,白贵不痛不痒回了句,和衣而睡。
  被窝里散发着汗臭,他稍稍远离了白友德。秦省干旱少雨,乡村人也不金贵,哪里会时刻沐浴,大多时候去河里洗一回,现在是冬日,河里水冰,也不可能冬泳,这时候可没有什么阿莫西林,万一得了伤寒就是要命的病。
  家里也没有沐浴用的大木桶,那种木桶,不是随随便便砍些柴就能做的,匠人做的木桶,用铁皮箍禁牢实,有手艺在身,吃喝不愁。
  “明个少爷想吃水晶饼,你跟额一起进城给少爷买水晶饼,到时候也能让你尝个鲜,开个荤,你不是一直吵闹着要去西安城么,你爸额明天就带你去。”
  “你娘死的早,你是额拉扯大的,咱不去山里,不贪那个便宜,你可是咱家的独苗苗。”
  白友德凑到白贵身旁,从腋窝散发的浓烈汗臭熏着白贵,他摸着白贵的脑门顶,絮絮叨叨的说道。
  白贵沉默了一会,没有躲开。
  想了想。
  他说道:“爸,额今早去赶山货,捡拾了四只兔子,两只鸡,去镇上额叔开的食铺卖了,额叔给了额一两一钱银子,额去粮店,买了一斗粮食,半斗给了祠堂的先生,明个额就去祠堂的学堂上学去了。”
  (秦省老一辈人贯称老师为先生。)
  他没有隐瞒,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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