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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固然算“师出有名”。
但这算小事,还是大事,就完全看洞庭龙君如何想了。说小事,只是儿媳被公公稍加惩戒,算不得什么大事。说大事,堂堂洞庭龙女被施法禁锢在泾河边上,做牧羊这种活计,这是在侮辱洞庭一脉。
所以,如此一来,主动权在洞庭龙君手中。而不在他和三龙女手上。传书能否救回三龙女,这件事,还待两可之间。
如今白贵问洞庭龙君和钱塘龙王的性格,一是为了他应变方便,二则是做说客说动洞庭龙君、钱塘龙王时,多上几分把握。
燕可伐欤,是一个典故。
战国的时候; 沈同问孟子; 燕国可以攻伐吗?孟子回答; ‘可以,燕国燕王哙不经天子同意,私自将爵位禅位给子之; 子之也不能不经过天子同意从燕王哙那里继承王位,现在燕国无道; 当然可以攻伐。’
后来; 齐国攻打燕国; 灭掉燕国,攻占其地。于是有人就问孟子; ‘您鼓励齐国攻打燕国吗?’孟子说没有这种事,沈同只问我,燕国可不可以攻伐; 我回答是; 燕国无道; 可以攻伐。但攻打燕国的国家; 必须是“天吏”,也就是周天子所认同的国家; 受了天子的旨意,去攻打无道之燕。即“为天吏可以伐之。”
现在白贵直接对三龙女说,‘燕可伐欤; 为天吏可以伐之。’。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一者,我去当说客; 去你娘家说的时候,将这件事以他的巧舌; 小事化大,让洞庭龙君师出有名; 救你回去。二者,现在泾河龙王这一水脉,既然和你闹得不可开交,你是原来的儿媳,手里有没有泾河龙王或者泾阳君的罪证,交给他,直接定罪泾河龙王……。
“这……; 且容奴家细思一下。”
三龙女听了白贵这一番话,亦觉得在理。洞庭龙君确实待她这个女儿不错,可这么些年过去,又涉及到了这一件“丑事”; 洞庭龙君的态度,她先前还有一定的肯定,洞庭龙君会救她这个女儿。
但被白贵这般一说,心底瞬间就有些不安了。
赌不起。
她美眸流转了一下,认真看了一眼白贵,越发觉得白贵不简单。
简简单单几句话,不仅表现出了他自己的学识,更是将此事剖析的清澈透底。
白贵握着素白折扇,点了点头。
他说这一番话的目的,可不仅仅简单于此。
千里传书,确实是会施恩洞庭这一龙脉。但千里传书,做的只是信使的活计。做信使的活计,固然有恩,可哪有做一个说客,外交使; 对三龙女和洞庭龙君施的恩更大。
没有机会,他也要创造机会。
“三寸之舌,强于百万雄师。一人之辩; 重于九鼎之宝。”——《战国策·东周》。
“我叔父钱塘龙王脾气暴躁; 甚宠于奴家; 若是听闻奴家被囚禁在此,必定会勃然大怒,不会顾忌些许杂事,但我父性格沉稳……”
三龙女对白贵款款一拜,接着说道。
她的目光,在看待白贵的时候,多了一道和以往不同的神色。
“至于泾河龙王和泾阳君的罪证,虽有一些小罪,但这点小罪无伤大雅。我这就书写于君。”
她又道。
……
“好徒儿,可是成了?”
“贫道看那小娘子的神态,就知道这件事十有八九是成了。”
等白贵离开三龙女牧羊地的时候,郑道士一向不苟言笑的面容,此刻亦挂上了淡淡的喜色,说道。
他施法屏蔽泾阳君和一众水兵的感知,用的法力不少,可没空偷听白贵在于三龙女说些什么。只看到了两人的动作、神态。
“三龙女让我传书于洞庭,解她之危。”
“至于三龙女动心与否,徒儿暂且不知,不过料想她应是对徒儿有意了。”
白贵顺口回道。
郑道士喜道:“果然如此,你天生一副好皮囊,能让你师娘勾引你。如今你若救了洞庭龙女,她定然会倾心于你……”
两人再交谈了几句。
为防止洞庭龙君生疑,所以郑道士命白贵只骑快马、坐舟船赶往洞庭湖,不允许他施展道术,快人一步。
郑道士尽管只传给了白贵一道造畜术,但一些神行符还是不缺的。
过了大概十余日。
白贵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到了洞庭湖。
在洞庭湖附近,有一颗大橘树,名为社橘。这一颗大橘树参天而立,树干虬曲苍劲,挂着红丝绦,随微风而舞动。
在树下,立着一个神龛,石板砌成,两三尺宽长。
神龛里面供着水龙王。
白贵按照三龙女的嘱托,解下腰带,挂在树梢上,又用手指叩社橘三下。
不时,就有甲兵从神龛中走出,尺寸小人化作正常人大小。
“不知贵客缘何求见龙王?”
甲兵问道。
白贵信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甲兵也不疑惑,毕竟也没多少人敢在洞庭龙君面前放肆,他带白贵走到洞庭水畔,脚尖一落到水面,瞬间湖水化作两半,露出向下的一条阶道。
水底龙宫,皆是锦绣楼阁。
在水底中,到处都是宝石美玉铺地,道旁亦生长着各种奇花异草。
甲兵揭开水精作的门帘。
引白贵入了专门接待外客的灵虚殿。
白贵耐心等待。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殿内走进了一个披紫衣,戴金冠的中年儒生。
“小友为何到我宫室?”
中年儒生问道。
白贵一听闻此话,就知道眼前人应是洞庭龙君了,他从紫玉做成的座椅上起身,拱了拱手,说道:“在下姓白名贵,长安应考士子……”
他将三龙女的事情一一道明,并递上了血书。
洞庭龙君见此,亦是动容。
然而他将血书收到袖中之后,却仅哀咤。只说白贵这“陌上客”千里传书,义气云云。并说是他给三龙女挑错了婚事,导致此事。但并没说,该对此事如何处置。
白贵也不疑惑。
洞庭这一水脉和泾河这一水脉,相当于两国。现在三龙女被泾河龙王囚禁在泾阳,虽然凄惨,但两国邦交,岂是易于之事。
洞庭龙君听到此事,虽有可能直接勃然大怒,杀到泾河抢回自己的女儿。
但他听三龙女口述,知道洞庭龙君处事稳重,性格沉稳。这般“大快人心”的事情,洞庭龙君绝不可能自己去做。
“将此事通知龙后。”
洞庭龙君沉吟一会,说道。
身旁的蚌精侍女正要领命,走出殿宇。
白贵眼睛一闪,明白了一些东西,他走出来,说道:“现今三娘子并无性命之忧,只是暂做些屈辱事。大王若是禀告龙后,只不过徒增一人伤心。”
“依贵之见,这件事还是先不要告诉龙后。”
他万万没想到,这洞庭龙君也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将这件事禀告给龙后,看似合情合理,毕竟女儿受了委屈,不可能不让当娘的知道。
但解决了这桩事,然后让龙后得知,和未解决这桩事,让龙后得知。这就不是一码子事。
洞庭龙君若真想解决这件事,依照仙神的实力,最多半日,这件事必然解决。
“龙后知道自己女儿受了委屈,一定会求洞庭龙君想办法解救,但洞庭龙君必会推诿此事,毕竟说起来,泾河龙王是不如洞庭龙君,但都是一地的龙王,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龙后见此,定然哀怮。这就可借此引出钱塘龙王,钱塘龙王和洞庭龙君是亲兄弟,龙后伤心,这事瞒不过钱塘龙王,而钱塘龙王性格暴怒,又受过他大哥‘恩惠’,这样一来……”
白贵心道。
这钱塘龙王颇为可怜,被自己亲大哥算计的死死的。
“哦?”
洞庭龙君挑了挑眉,看了一眼白贵,略微惊讶。
他不认为白贵看穿了他的计策。若说他不疼爱自己女儿,那定然是假的。但作为一地龙王,束缚颇多,不可能就此真的不顾一切去解救自己女儿。
稍以计策,就能达成目的,而自己毫发无损。
这计划天衣无缝。
“贵有一计,或可解大王燃眉之急。”
白贵拱手道。
钱塘龙王的遭遇与他无关。但他来到洞庭,可不仅仅只想领这一份功劳。况且他听三龙女说,钱塘龙王性格暴躁,曾有伤人事件,若真让钱塘龙王去救三龙女,到时候生民受罪,亦是削减了他的功德,得不偿失。
“什么计策?”
洞庭龙君奇道。
“泾阳君是泾河龙王的二儿子,备受泾河龙王和龙后宠爱。但泾河龙王还有嫡长子,如今泾阳君犯事,泾河太子必然得知。“
“大王担心两国邦交,所以不敢轻下政令,这点贵心知矣。”
白贵捧了洞庭龙君一句,然后再道:“民间尚有谚语,百姓爱幺儿,天家爱长子。现在泾河龙王宠爱泾阳君,是取乱之道。”
“大王想要接回三娘子,只需一计。”
“大王派遣使者,邀请泾河太子赴宴,言当年挑选夫婿之时,泾河不过小脉,何以娶得贵女?不外乎泾河龙王昔日承诺,王位让于泾阳君。”
“如此一来,泾河太子自忖,定然料到大王已经知晓爱女被囚禁之事。大王可借此顺水推舟……,泾河太子若想保住太子之位,必然会以泾阳君“失德”发难,同时为了寻求外援,亦会将三娘子送回洞庭……”
他缓缓说道。
再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外部攻破的。
“好好好!”
洞庭龙君听到白贵的计策,眼睛顿时大亮,连道了三声好字,赞道:“不费一兵一卒,让泾阳水脉内乱,并且送三娘子回到洞庭。”
“你这书生,若有君王用你,必会大治。若不用你,朝堂颠覆。”
“卿在,安邦定国。卿不在,天下大乱。”
洞庭龙君摇了摇头,点评道。
他当日之所以将龙女下嫁给泾阳君,想法还真的没这么多。只是看泾阳君相貌堂堂,亦是一表人才,下嫁之后,闺女凭持自家威风,今后日子好过些,断没有泾河龙王为此许下什么诺言。
但这话若是他直言告诉泾河太子,泾河太子不信也得信。
天下岂有废太子存活之理?!
“大王谬赞。”
“贵乃儒生,所学皆是从于书册,些许指手画脚,大王不嫌弃,贵已经是感谢万分了,当不得大王如此评论。”
白贵谦虚道。
他有数个世界的学识在身,定点小计策,不是什么难事。
洞庭龙君闻言大笑几声,不置可否。
这仅是白贵的谦虚之言,他要是当真了,那就成笑话了。
不过白贵的计策也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他之所以顾忌重重,就是因为亲自出手,牵扯甚广,甚至可能会犯天条。但如今白贵给他提出计策,他不用废一兵一卒,只以心计,就能达到目的。
这般手段,鬼斧神工,不是谁都能想出来的。
“发请柬,请泾河太子前来洞庭赴宴。”
洞庭龙君当机立断道。
他虽然想着利用钱塘龙王这个亲弟,但能不利用就不利用。白贵的计策更好一些。
“另外,这件事暂且不要告诉龙后,以免她伤心,泄了秘,让吾弟得知。”
他又补了一句。
第452章 三龙女得救
灵虚殿内。
蚌精贝女鱼贯而入,将一盘盘珍馐放置在青玉做成旳案几之上。而在殿内,亦是多上了一人。
这人一身鱼鳞甲,脸色方正,身材魁梧。
正是泾河太子。
“伯父昨日派了请柬请侄儿过来,说是有事相商,不知所为何事?”
泾河太子捧起酒觞,一饮而尽,惴惴不安的问道。
他可是心知,现在泾阳还囚禁着洞庭龙君的三女儿。他来洞庭赴宴,不亚于身赴虎穴。
不过他面色正常,并无遗漏出任何不正常的神色。
“可惜了。”
殿内上首处的洞庭龙君不言,而坐在下方,与泾河太子对坐的白贵,浅酌一杯水酒,看了一眼泾河太子,啧啧暗叹道。
他一连数次叹息,让在座的泾河太子顿生疑惑,心中警铃大响。
“莫非是事情败落了?”
他咽了咽口水,内心担忧。
“你这书生,为何见到本太子连声叹息。”
泾河太子忍不住发问道。
“我叹太子祸事临头,而不自知。”
“本以为太子不过一庸碌俗人,却不料仪表堂堂,故此可惜。”
白贵用玉筷夹了一口切的极细的鲈鱼丝,用舌尖品尝鲈鱼滋味。来到吴地洞庭,不尝一下鲈鱼脍,绝对是一件憾事,他边吃边说道。
“是何祸事?”
泾河太子心中有鬼,听到白贵这句话,哪敢细思,连忙盘问道。
白贵按照原定计划,说道:“泾河不过小脉,泾阳君更是你父次子,缘何能娶得洞庭贵女,太子可知否?”
“昔日泾河龙王前来求亲,言说愿将王位让给泾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