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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少年回到古桥附近时，心中已经明了。
窦老的确是阳寿已尽，即便他将魂体带离幽冥天下，除了无法替其重塑肉身这个难题之外，魂体无处安置，很有可能导致不入轮回，成为孤魂野鬼乃至湮灭六界，真正的烟消云散。
“我尽力了！”
少年喃喃一声，微微摇头，而此时，他也已经看到了窦正阳混在看不到尽头的那道魂体。
他朝那个方向挥了挥手，算是真正的道别，他不知道窦正阳有没有看到自己，可他知道，即便是看到了，又能如何，黄汤喝下，踏上奈何桥，这一世的一切记忆，都将消散抹去，既然如此，道别什么的，毫无意义。
“走吧。”
少年心中一叹，吐出两字，跟裴崛招呼一声，人已化为金芒虹光，朝回去的那片时光晶壁而去。
那位阎君没有出现相送，只是站在大殿跟前，遥遥一看，眼中波动连连。
许青穹！
青牛！
啧啧，那牛，自己这十殿阎君都惹不起，更不用说那牛的主人了……
想到这，此人极目而望，脚尖一点，背手飞空，眨眼间，虚空只剩烟尘，人影不再。
他没有交代下属什么，而是直接横渡虚空，瞬至太初天庭之外。
山下仙道的那些束缚，于此君而言，已经如同摆设，哪怕是“上山”，他都不必请示什么，非常驻太初天庭，但进出这点资格，他还是有的。
也就是说，若不是察觉到那少年第九世的非同寻常，单单不朽之荒至高霸主大修士的分量，还不足让此人如此恭恭敬敬。
这一次“上山”，除了要报告生死簿出示之事外，他还想问清楚这少年身上的终极秘密。
儒释道三大山脉派系，必然是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若是不然，不应该会出现这等变数。
那，似乎是老君分身呐！
他不敢确定，正是因为不确定，他这才急急忙忙，不惜离开幽冥天下，非重大之事需要报告，他还没这个胆量擅自离开司职所在。
他要见的“山上”之人，正是那位他的直系大佬，六御之首的大佬……
山外还有山，“山上”若说还有“山”，就是那三座大山了。
儒、释、道！
………………………………
203 偏爱【大章节】
莽者，善用，可为骁勇。
少年折身。
再落那牛角鬼王跟前。
人面不动，那些幽冥司职者，大惊失色。
这是要改变想法，来个“赶尽杀绝”？
少年目光没有扫视，不过是单独落在那手臂洞口仍没愈合的牛角鬼王身上。
“修为散去，或是随我走一程，做个选择。”
少年淡淡开口，与其说是让对方做出选择，不如说他本身再度出现，就已经是让对方别无选择。
他并非心怀报复之意思，再如何说，不过是一小小狱使，还没这等资格，看中的，不过是这厮的莽勇。
其它司职人物，出去那位崔珏之外，皆是“猴精”一般，说的多，真出手的，没有。
倒是这个牛角鬼王，二话不说，敢对他许青穹出手，从某种角度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勇猛。
“大能饶命啊！小的哪里知道你并非小小散仙，而是……”
牛角鬼王便是没有拔高身躯，单单是原形本体，就是铁塔一般，便是扑通跪下，高度仍是与少年持平。
可态度上，早已不是敬畏可以形容，如同面对杀神主宰，内心如同坠入九幽深渊。
崔大佬都拿此人毫无办法，阎巨头更是放低姿态，这般人物，自己惹上了，除了跪地求饶，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么？
少年微微摇头，抚摸了下手指上的纳戒，瞬息功夫，虚空如同出现一扇波动之“门”。
“到了凡间，暂化人形，为我所用一段时间，有什么不妥，我会替你解决。”
这话，他是看向那些个其他鬼王狱使，以及那位女子。
有的疯狂点头，有的假装看不见，正在舀汤，有的欲言又止，终究是不敢吱声。
“好，既然没意见，我就当你们都同意了。”少年目光再落牛角鬼王，看不出喜怒。
这等波澜不惊，最是威压，那牛角鬼王心中大震，不敢怠慢，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同僚，心一横，抱着必死的念头，没入了纳戒之中。
少年起势，御空。
……
裴山书院，王室重兵早已镇守周边。
这般动静，必然是惊动了大炎王室，出兵，乃常事。
要知道，寻常洞天里头，怎允许这等法阵出现，且有时光乱流迹象发生，这往小里说，有扰乱洞天常态之险，往大里说，是在无视王室之威。
而大炎那位至高人物，即便对裴崛有所忌惮，但涉及到王室威望被挑衅这一点，即便不会真有什么大动作，最起码也是要做做样子。
否则交待不过去，大炎王室其它的文武卿相，未必知道裴崛的底细，不出兵，他这个大炎秦王，往后还怎么威震大炎？！
两道神芒闪现，阵散，虚空那仙纹阵眼袅袅消逝，清儒男子行来，裴崛真身已经睁开眸子。
“裴师！”
裴崛摆手，朝脸上多少是出现丝丝疲色的少年微微躬身，“师兄，书院这头还有些琐事，给我一点时间，安排妥当之后，我便去与你会合，听命于你。”
这是裴崛发自肺腑的话，幽冥天下所见所闻，这位年轻师兄在他眼中的地位，已经是比肩老师许九皇。
面对判官笔，尚且毫发无伤，且阎君出现，仍是客客气气，这已经不是金丹之辈所能揣测……
“不必拘泥，你我皆是仙武宗之人，往后，你可用仙武宗的名义行走，我许青穹说的，老师想必也不会有意见。”
裴崛闻言，牙关当即一咬，头皮发麻，心潮汹涌，老泪，不知何时，已经夺眶。
从这年轻师弟的言辞中，可以听出一点，也就是说他裴崛从此刻开始，记名两字，可以摘去了。
旁人或许不懂这里头的激动人心处，他裴崛却是不同。
有时候，正式身份与旁听身份，这里头的差距，云泥之别！
书院外头，悍气如云，重兵镇守，书院里头，少年神色悠闲，本想就此离开此洞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环视一眼四下，说道：“师弟，让你那几个小鬼头进来，我看看根骨把把关，真有根骨不错的，考察段时日，就此拜入我仙武宗门下吧。”
那清儒男子闻言，皱眉不解，蓦然动容，满目惊疑，却见裴崛深深一躬，道谢连连。
裴崛知道，这位年轻师兄这般行事，是从另一角度答谢自身，应该是想弥补自身失去秦种秋这个好苗子的遗憾。
若是在此前，他未必相信此师兄具备这个能力，毕竟那几个小鬼头，他事先已经考察过，大抵上，是不会具备秦种秋那种根骨天赋，但不同的是，现在已经无关根骨，而是涉及到新鲜血液纳入仙武宗……
换句话说，他不但“摇身一变”正式入了仙武宗的门槛，连自身调教的小家伙们，也能有一人有希望入仙武宗，这对枯守蛰伏裴山书院多年的他，有种小媳妇熬成婆的感觉，如何能不大喜？！
不多时，几名小孩童吵吵闹闹踏入书院，他们还不清楚，即将面对的，是何等的大机缘。
一字排开，在裴崛的令下，跪拜在少年跟前。
师者如父，师伯者，当如是。
少年并未多说什么，他兴许不喜欢这一套，但也没那么反感。
一眼扫去，小鬼头们的出身，也是各为不同，身着锦袍者，大抵是出身尊贵些，衣衫朴素者，多数是出身平凡者。
少年自然是一视同仁，偏爱不偏爱的，裴崛身为这些小鬼头的老师，难免有偏差，他不过是想弥补裴崛失去秦种秋的遗憾，自然是不掺杂什么情感成分，再者说了，对于这些小鬼头，他也不熟。
“老师，他胡子都没有，比师兄还要年轻，怎么成了我们的师伯？”
有小孩抬头，年纪最小的那个，有种小混世魔王的感觉，天不怕地不怕，就这么脱口而出。
“李默，休得没大没小。”
裴崛嘴角抽动，差些没忍住笑意，转眼变脸，朝这个小家伙训斥了一声。
其它大一些的小孩，多半是有点懂人事了，即便心中有想法，也无人吱声，唯独这小家伙，反倒是朝裴崛扮了个鬼脸，倒也没太胡闹，已经低头下去，行跪拜之礼。
许云倒是没有耽误，神识绽放，扫荡过去，几个呼吸时间过去，事已毕。
裴崛则是拳头一攥，多少是有些紧张忐忑，他当然是有偏爱的小鬼头，能入仙武宗，别说是这些小鬼头，就是他本身，都是大机缘的所在，如果只能选一人，他当然是希望师兄能挑中他心目中的人选。
可毕竟是从根骨层面挑选，他所想的，未必能如愿。
而事实上，哪怕是许云自身，在这地球上创建了青阳门，情感里头，也是考虑到往后要从里头挑选入仙武宗者，可他一直没有落实，正是因为狄青龙他们，终究是没有这等根骨，强求不来。
却见许云微微摇头，裴崛留意到，心中深深一叹，旋即让这些小鬼头散去。
“老裴头，我得去边城一趟，挣点银两给我娘亲抓药…经书我带了手抄本在身上，不会落下功课，你可莫要再打我手心。”
年纪最小的这个小鬼头，眸色里头，似乎流露出一丝黯然，旋即拍拍衣衫上的尘土，朝裴崛躬身行弟子之礼，转身蹦跳着离去。
“此子不易……”
目送这些小鬼头离去，裴崛感叹一声，目光落在那个最小的小孩童身上。
边城乃采草奴所在的蛮荒之地，龙蛇混杂，流寇、大炎悍兵刀剑相见，各个部落的势力纷争，路边出现饿殍残骸，乃常态……
这等凶险之地，一个九岁孩童，为了挣点药费给自己娘亲治病，不惜冒险前去采药，便是裴崛这等金丹真君人物，也是有所触动。
只是，他对于这些小孩童，本身就属于放养模式，除去教导一些经书道藏之外，如今还未真正教导仙法神通，毕竟以裴崛的心境，知道仙道一途，乃大道，插手太多，不利门徒修行，所谓的人各有命，放在峥嵘仙道，也是同理。
可情感方面，他对于这个年纪最小的门徒，是最为偏爱的，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出了出身不同，这小家伙，就是秦种秋的翻版……
少年若有所思，似乎没有听到裴崛的感慨，又似乎是假装不闻罢了。
“那个小家伙叫什么名字？刚刚暗中抬头看了我几眼，其他人都是跪拜，唯独他磕了几个响头，人很精明，性格我不喜，但根骨而言确实是最为出色者。”
许云手一指，裴崛目光却是一滞。
秦野？！
其母为秦王后宫里头，地位最为卑贱者，虽是世子身份，跟秦种秋比起，却是天差地别，无论是气质还是为人处事，倒是很懂得收敛锋芒，就是给人一种太过精明的观感，为裴崛所不喜。
“师兄，这小鬼头叫做秦野，大炎王室血统，当初跟种秋一同过来，我本来只看中种秋，碍于王室的颜面，勉强将此子也收下…功课倒是不错，人很聪明，有过目不忘的能耐，当初我也留意到此子根骨，纯属一般，没有丝毫出彩……”
“错了！此子收敛锋芒，很懂得隐忍，该厚脸皮的时候，却是没有丝毫犹豫，一如刚刚磕头于我，想必是察觉到了什么，这点且不说，根骨方面，的确是这些小鬼头里头的第一者，性格方面，我也是不喜，但不得不说，此子具备成大事者的条件，就看师弟你的选择了……”
裴崛滞目，他没想到这位年轻师兄，会如此看好这位秦野，要知道他这些门徒里头，除了秦种秋之外，他最看好心喜的，正是那位年纪最小的小鬼头李默。
师兄要是直接作出选择了，倒还好，现在给他机会自身做选择，他还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可他却是不知道，许云说出这等话，正是因为许云从这个秦野身上，依稀看到了魏机的影子。
当年在仙武宗，直至最后陨落渡劫台，他可是眼看着这个当时毫不出彩的魏机，一步步踏上巅峰，距离不朽之荒帝者，仅一步之遥。
偏偏还是个女子！
也就是说，许云陨落渡劫台之后，最有可能成为时下不朽之荒帝者的，只能是此女！
女帝！
“不急于一时，我还有事！到了地球，嗯，九州大陆，与我会合之后，你带来他们之中的谁，我也很期待。”
话落，少年摆手，风起，人冲霄而去……
身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