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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氏叹道:“你可不知,自打我怀了他,就老是肚子饿。他一生下,那嗓音生生把父亲都嚎过来了,他老人家看了一眼就说,以后也是和他爹武将的命!”
黄氏虽是责怪,但说起孩子却不由的露出许多高兴,这是她继长子和两个女儿后,生下的第二个儿子,如此彻底坐实了她顾府大媳妇的地位。
容昐捂嘴偷笑,小磨人精在她怀中沉沉睡去,容昐还要和黄氏说话,便将孩子交给乳娘抱下去。
黄氏挥手让人也送上一杯牛乳道:“这次叫你过来实在不得已。你也知晓咱们府里的情况,母亲就生了你和厚儿他爹,其他都是庶出。我本想让二弟妹管,可她手脚不干净你是知道的,三弟妹四弟妹又都是八月九月里先后嫁进来的,哪里懂得管家?加上母亲年纪又大了,受不得这累,我娘家也不便管,所以只得麻烦你这个嫁出去的大姑姐应应急。”
容昐嗤笑道:“就你嘴巴利索,我可是为了你连庞家都交给林嬷嬷打理了。若不是看在你这边实在离不开人,我才不替你受这层罪,所以你赶快好起来才是正经,这三天我先替你好生看着,你再看看其他人。”
黄氏知道她说的也是大实话,连连点头,道:“嗯,头一件事便是麻烦你帮我把我娘家送来的礼单打理一下。”说着一个丫鬟已经呈上一张折叠的有七八页长的红纸。
容昐打开,清俊熟悉的字映入眼帘。
如果说庞晋川的字体是飘逸锋锐,那黄沄湖的字便是温润俊秀。
对于黄沄湖,容昐心底一直存在一种很茫然的感情。
许是这具身体最后残留的意识,黄沄湖总是让她很安心,可是容昐知道对于自己而言,黄沄湖只是一个陌生人,他连黄沄湖的面一年都见不到两三面,哪里产生的好感呢?
当初顾容昐听着黄沄湖娶妻,又嫁给庞晋川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呢?
容昐不知。
黄氏在一旁看着,见容昐茫茫然的感觉,不由的叹了一口气道:“当年他也是不得已,我爹,我爹和父亲这边原就不许。”
容昐心狠狠抽了一下,许久才道:“我没怪他,都这些年了。”
黄氏点点头:“弟妹都去了三年了,也没留下个嫡子,我爹要他另娶,他没答应。如今虽已都察院的经历,但我瞧着他性子比以往更冷清了许多。虽然这话不该在你面前说,可你也知道他心里是苦的,看着往日的情分你别怪他了。”
容昐张了张口,要说什么,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吵闹。
顾霖厚红着一张脸率先跑过来,长沣哈哈大笑追在他身后。
眼瞧着霖厚要往黄氏身上扑,容昐连忙拦下:“你娘在坐月子,受不住凉,姑母给你擦擦。”说着接过侍女已经拧好的热帕子先替他擦了擦小脸,又擦了小手。
顾霖厚打了个哆嗦,拉住长沣,大笑道:“姑母您真好!就是长沣玩累了,我们喝了水还要出去。”
容昐看见长沣脸上许久没有露出的笑容,也拉住他的手。
长沣下意识要甩开,霖厚歪头道:“你怎么了?”长沣咬住嘴巴:“我,我不习惯。”
秋菊也拧好了热帕:“大公子,您不习惯什么呀!这可是您亲娘,最疼你的就是她了。”
“是啊!”霖厚在一旁应和:“姑母最温柔了。”
长沣还有些犹豫,容昐已经拉着他抱进自己怀里,也用热帕将他身上寒气驱走,又从怀中摩挲出三个小香囊,两个颜色一样的交给霖厚的乳母,一个亲自打开。
霖厚歪着头:“是什么啊?”跑到自己乳娘那边看新奇。
容昐将香囊中的东西倒出来,摊在手心,看着长沣道:“娘亲亲自编的红绳,还有这个小牛是你的生肖,长汀有的,你也有好吗?”
长沣愣愣的看着容昐,容昐已经替他戴上。
这边霖厚已经拿着自己的金项圈跑过来,打量起长沣的金牛,夸张的大叫:“姑母真疼你,这个可比我的好看!”
长沣回过神,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是这样子的美,以前他常常做梦梦见她,梦见她哄自己睡,梦见她陪着自己玩,甚至有一次他偷偷的跑到她屋里,把她用的香料涂在自己身上,这样子他身上就有她的味道了。
可是都没有,虽然她也总是对着自己笑,但是老太太说:傻孩子,你娘生你时难产,她喜欢长汀不喜欢你,她对你好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呢。
长沣犹豫了下,握着金牛往后退了两步,拘谨的弯腰:“儿子谢太太。”
容昐愣住了,皱了皱眉头,许久舒展开:“去吧,去和表哥玩。”
长沣二话不说,也不等霖厚就往外跑。
霖厚愣了下,连忙追上去:“等等我啊你!”
容昐听着长沣的笑声,告诉自己,不急,不急,一切都会好的。至少今天长沣愿意要这个金牛了不是吗?
不怪孩子,怪她,怪她因为长沣和庞晋川长得太像了,而下意识的排斥这个孩子。
不过好在日子还很长。
与兄长独占母亲的幸福生活不同。
长汀夜里做了一个噩梦醒来,吭哧吭哧从床上爬起,迈着小短腿跑到容昐的屋里,见着屋里黑漆漆一片,长汀叫了一声:“妈妈,您在吗?”
没人应他,连守夜的婢女也睡着了,只听到外头寒风呼呼刮过。
长汀吓得半死,连叫有鬼,捂着自己的小心脏连忙跑到外头,外面院子里也是黑灯瞎火一片。
小胖子才四岁,立马没了方向感,一路走一路抹泪,哇的嚎啕大哭。
庞晋川在去宋芸儿院子的路上,听到容昐院子里声响,只见一个小小的人儿从夜色中慢慢走出。
不正是他的小儿吗?肉藕似的小身子就单着着一件淡蓝色月亮星星的寝衣,一件披风也没有,脸上冻得红扑扑一块块。
庞晋川的脸当场就黑了下来。
他身后的小厮偷偷觑了一眼,心肝乱撞,这个小祖宗半夜不叫人睡么?
来旺不由的念起阿弥陀佛来……
作者有话要说: 青梅竹马出场。
庞晋川要当奶爸了,看他怎么哄小胖子!
☆、好奇宝宝
“小儿,你怎么在这儿?”庞晋川缓和下脸色轻声问。
正迷茫的长汀一看到爹爹,跟见到救星一样猛地一头扎进他怀里,嚎啕哭道:“小儿找妈妈,妈妈不见了!后面有好高好高的鬼追小儿,哇……”
妈妈?
庞晋川蹙眉,说的该是容昐。只是此刻看着从小在掌心养大的小儿,他的心软的不像话。
庞晋川弯下腰一把将小儿搂紧怀中,任由他的眼泪鼻涕抹得自己一身都是,他低着头在他小胖手上亲了又亲,安抚道:“娘亲去姥爷家了,记得吗?”
小胖子吸吸鼻子,委屈的嗯了一声,趴在他肩膀上:“好怕。”
庞晋川阴测测的盯着迅速赶来的长汀侍从,问长汀:“怎么一个人下床了?”
乳娘打了个寒战,连忙跪下。
小胖子道:“她们睡着了,小儿做了噩梦。”
“是吗?”庞晋川不怒反笑,从众人开道的中间抱着长汀往容昐屋里走去:“那今晚爹爹陪着你睡好吗?”
小胖子点头,一会儿又觉得点头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欢喜,搂着庞晋川的脖子咯咯笑道:“爹爹最好了!”
庞晋川微微一笑,亲了亲他红扑扑的脸蛋。
抱了一会儿,小儿身上已经暖和了不少,回过头他对来旺道:“你知道该怎么处理的。”来往心领神会,看着地上跪的一群人颇为同情。
在庞府宁愿侍候爷出了错处也不能侍候这个小祖宗不尽兴。
相比较作为嫡长子的大公子,和爷宠爱的宋姨娘所生的二公子,这个现在被爷抱着的三公子,才真正是爷的心尖子上的肉呢。
来旺拍拍手掌,不知哪里突然冒出四个粗壮的家丁,将长汀身边的几个侍候的全部拖下去。
乳娘吓得冷汗直流,眼瞧着就要被拖走,厉声尖叫:“小公子,救我!”
长汀被爹爹禁锢在胸前,小脑袋不安的左动右动,可就是看不了。这下子才抬头看向庞晋川:“爹爹,乳娘怎么了?”
“你乖,爹爹陪你进去睡觉。”庞晋川语气不容置疑,一双暗沉如墨色的双眸带着蛊惑让人不由的点下头。长汀小儿三两下的功夫就被收买带入院中。
来旺犹豫了下,跟了上去,身后一个年轻的丫鬟追问道:“哥哥,爷不是要去宋姨娘处。这样子好吗?”想着刚才宋姨娘身边的丫鬟还塞给自己一个香囊。
来旺冷冷瞥过丫鬟一眼,将她拉到后头,劈头盖脸骂道:“放你娘的狗屁!三公子是太太嫡出,正儿八经的主子爷,一个姨娘哪里比得上这主儿!”
小丫头被骂的缩着脖子,心中哀痛。
好不容易刚才她将乔姨娘来通报丫鬟给打发了,谁知竟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那香囊里足足有五百钱呢。如今不但到嘴的鸭肉飞了,搞不好还得挨一通骂!想想就觉得委屈。
这边长汀被庞晋川哄着喝下一碗姜汤,父子两人搂着躺在容昐的罗汉床上。
长汀东摸摸西摸摸,一会儿打开抽屉拿出书给庞晋川看,很会讨爹爹的欢心;一会儿又掏出零食,吃了一个番薯干,还塞了庞晋川一嘴。
庞晋川躺在外面,靠着柔软的枕垫,也随意他闹。
直到外头响来低低的哭喊声,活泼的不行的长汀立马竖起小耳朵,眨着长睫毛认真的听了一会儿,扑向庞晋川,奶声奶气问:“爹爹,这是什么声音呐?”
庞晋川顺手将他固定在怀中,随意道:“你的乳母坏了事儿,就得受些惩罚。”随后又道:“好听吗?”
长汀抓了抓耳朵:“嗯,好听!啪啪啪的。”
“可是,可是要是被妈妈知道了,妈妈会打我。”长汀很苦恼,小脚动来动去。
庞晋川起了兴趣,放下书本:“为何?”
长汀很认真回道:“妈妈教要与人为善,不许做怀孩子,不许长汀娇气。”声音越来越小,头越来越低:“可是长汀害的他们被打。”
庞晋川神色古怪。
这个容昐到底教了他儿子什么东西?庞晋川忽然觉得对小儿的教育,他要抓紧一些。赶明儿必须得请个教习先生好好教教了!
可怜的长汀,想不到,一句轻飘飘的话不但揭了老娘的底,还让自己早两年陷入老夫子神叨叨的痛苦之中。
庞晋川面无表情道:“你是主子,她们是家仆。照顾主子不利就该受到处罚,知道吗?”
长汀似懂非懂:“就像妈妈一样吗?”
妈妈这个称呼对于庞晋川来说太过奇怪了。
庞晋川一板一眼订正道:“是娘亲,小儿。”
长汀眨了眨大眼:“嗯,娘亲。”
庞晋川很满意:“你也可以叫她母亲或者太太,就像你的哥哥们叫她一样。”
“不要叫太太!”长汀当场拒绝。
庞晋川忍了一下问:“你要睡了吗?”
“嗯,要给读故事书才给睡。”长汀打了个哈欠,泪眼惺忪看他。
庞晋川噎住,快速的在脑中过了一段故事,便拉开低声魅惑的嗓音,一边拍着长汀的背,一边讲道:“大臣王如在家设宴,第二天上朝时,皇上问他请了那些人饮了那种酒。王如老老实实一一回禀了,跟皇上知道的一样,才引得皇上一脸笑容,夸奖他一向老实,从不讲假话。”“
“……”长汀歪头,满脸疑惑。
庞晋川继续道:“另一天,国子监祭酒慕容海回到家中,闷闷不乐,一个人坐着生气,到了上朝的时候,皇上突然问他:“你昨晚是生的什么气呀?”慕容海不敢隐瞒,据实说了。皇上这才扔下一张画像,告诉他,昨天他生气的时候,锦衣卫的人无法禀报,只得把他生气的模样画了下来送进了皇宫。这一下,吓得慕容海赶快匍匐在地,叩头请罪。”
看着越听越精神的小儿,庞晋川很头疼:“你可以睡了。”
长汀气鼓鼓的:“为什么皇上生气?”
“……”
“为什么人这么多啊!没有小兔子小乌龟吗?”
“……”
“爹爹,你为什么没有娘亲讲的好玩?”他都不想睡。
“……”庞晋川忽然觉得容昐可真不容易,他摸着小儿的耳朵问:“你为何有这么多的为什么?”
长汀歪头想了想回道:“因为娘亲说,小儿以后可以写一本《十万个为什么》!所以要多问问。”
“睡吧。”庞晋川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
长汀窝在爹爹宽阔温暖的怀中,被他暖暖的拍着肩膀,渐渐的竟也真的困觉了起来。
这时,来旺匆匆往外间走来,撩开床帘。
父子两人都已经阖眼,来旺低声唤了两声:“爷,爷。”
耳朵一向清楚的长汀先睁开眼,趴着好奇望着来旺。
来旺咧开一个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