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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士也懒得纠正称呼问题了：“很正常啊。我之前在西双版纳的寨子做调查的时候，寨子里到处都是走来走去的蓝孔雀，还有蓝孔雀的雕像，我拿蓝孔雀和绿孔雀的照片给他们看，人家跳着孔雀舞的傣族人都不认识绿孔雀，认为蓝孔雀就是云南土生土长的孔雀，是自己一直崇拜的图腾。
只有很少的老人认识绿孔雀！”
方野听得不由一阵悲哀：“诶……现在绿孔雀的数量确实太少了！只剩下这么五六百只，面临灭顶之灾，说不定以后的人真的只知道蓝孔雀不知道绿孔雀了。”
顾士露出一个苦笑：“哪有500只那么多？”
方野震惊道：“啊？还要少吗？我之前看有个论文评估的是五六百只。”
顾士道：“你说的那个五六百只的是几年前的情况了，现在水电建起来，一下又锐减了不少，我们最近就在做这方面的调查，虽然结果还没完全出来，不过评估大致是只剩200多只了。”
叹一口气道：“95年的时候，调查还有800…1100只呢，其实这个数字我们现在看都是有问题的，因为当时交通不便，可能有些地方没有统计到，数量还要更多一些。”
“我靠……”
这事的紧迫性都不足以用火烧眉毛来形容了，方野赶紧三两口吃完汉堡：“走走走！”
……
先去顾士那里取了一些去山里需要准备的帐篷，防蚊虫叮咬和防蛇咬伤的药物什么的。
接着一路坐巴士来到新平！
给方野发邮件的粉丝名叫李实，方野上飞机前就给他发了信，因此从新平车站下来后，李实就在那里接他了。
李实家的村子在山里面，道路不是很好，开车也要半天才能到。
而且今天已经不早了，于是方野他们就先找了个宾馆住下来！
第二天坐上李实从村民那借的一辆破破烂烂的皮卡，一开始的道路还好，往后就变成了崎岖的土路。
周围的树木郁郁葱葱，有种远离人烟的感觉。
颠簸了半天，经过一片农田，终于来到了村子里。
四周散布着傣族特色的竹楼，像是个架在高处的大帐篷，虽然看上去有点旧，但是依然流露出一种诗情画意的美感。
其实不光是为了美观，南方的山里湿气重，楼室高处地面数米，湿气不容易上来。
还有一只只散养的鸡在地上昂首阔步地走着，不时低头啄食，悠然自得的样子。
方野跳下了车，揉了揉颠簸得有点生疼的屁股，感叹道：“诶呀，终于到了！”
李实自豪地指着一座竹楼介绍道：“那个就是我家了！怎么样，挺漂亮的吧。”
有村民背着个背篓，正要往外面走的样子，见到李实咧开嘴，露出一嘴参差不齐的黄牙，又看了看方野两人，操着一口乡音打招呼道：“阿毛回来了，带朋友来玩啊？”
打了个招呼，憨厚地朝方野他们笑笑，就准备走了。
方野看着老乡脸上有不少皱纹，可能有五六十岁了，不由和他打听起来绿孔雀的事情：“老乡，想问您个事，您知道绿孔雀吗？”
“问老孔雀干嘛？”老乡有些警惕的样子，看方野他们眼神不是那么友好了。
李实连忙和老乡道：“人家是专家！专门为了保护老孔雀过来的，不是打鸟的。”
方野有些疑惑：“老孔雀？”
顾士解释道：“这些老乡，他们管山里野生的绿孔雀叫老孔雀，还有叫金孔雀的。”
“哦！”老乡放松了下来，“这现在老孔雀都很少能见到了啊！
三四十年前的时候，这老孔雀，山鸡多滴很啊，经常飞到村子里，和我们养的鸡抢食，山鸡喜欢早上叫，绿孔雀喜欢晚上叫，吵滴很，后来啊，外面把好多树砍了都种上橡胶，这老孔雀和山鸡就越来越少了，山鸡偶尔还能见到，老孔雀太稀罕了。”
老乡讲起来从前的故事，觉得背着背篓一直站着说话有点不舒服，蹲到地上，方野几人也连忙蹲下来！
“二十年前的时候，有一只老孔雀会来田里吃东西，我们也不赶它，每天在地里干活，一边还能看它在边上活动，有时候还给我们开个屏，可漂亮了，诶呀，诶呀。
我们都可喜欢它，每天干活的时候看到它都很开心呢！可惜后来就再也没见到了！”
讲到这里，露出了有些惆怅的神色！
站起身，和众人道：“来我家里，给你们看个照片！”
方野惊讶道：“您还有绿孔雀的照片呢！”
“那会有个摄影师来这，给绿孔雀拍了好多照片呢！照片弄出来后也给我了两张。”
一边说着就来到老乡的家里！
从柜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两张有些褪色起皱的照片：“喏，就是这个！”
一张照片离得比较远，只能看到绿孔雀从田里探出来的一个脑袋。
另一张照片就比较清楚了，绿孔雀优雅的站在金色的麦田里，绿色的脖颈、像铜钱一样的鳞片、挺立的羽簇，长长的尾巴，虽然照片褪色了一些，依然不影响它美丽的风姿！
老乡用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照片，叹气道：“听人说现在河滩边上偶尔还能见到老孔雀，不过这水电站要建起来了，我们的寨子，我们的耕田都要被淹掉了。我们可以走，但是这老孔雀能去哪里呢？”
听着老乡话语间流露出浓浓的不舍之意，众人一时默然！
从老乡家里出来，顾士道：“老乡说三四十年前绿孔雀数量急剧减少，除了栖息地减少的原因，毒杀也是一个原因，以前农田都不打农药的，80年代开始用的剧毒的农药，很多绿孔雀跑去农田里觅食的时候就被毒死了。”
“诶……”
方野他们在村里做了些调查，询问了一下关于绿孔雀的线索。
接着就让李实开着破皮卡，带他们去水电站那边看看。
第309章 发现羽毛！
坐上车，前往正在建设中的嘎巴江水电站！
方野闭上眼睛养起神来，突然听到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破声，虽然是坐在车里，也能感受到一阵轻微的震动。
顿时睁开眼睛！
看到远远地飘来一片飞扬的灰黄色尘土，越往前，爆破的声音越响，车子的震颤感也越强。
前面应该就是工地了，一辆辆大卡车从身边缓缓开了过去。
“怎么堵车了？”方野纳闷道。
李实滴滴了两下喇叭，从窗户里探出头去，大声问道：“为啥堵住了？”
前面的车主也探出脑袋：“施工！限制通行，2点才能走！”
看了一眼，现在是下午1点，那就等呗。
等到2点钟的时候，终于可以通行了！
再往前，尘土笼罩仿佛沙漠，周围山坡上葱郁茂盛的绿色树木荡然无存，变成了大片的裸露岩石和黄色沙土，还有大树如龙的虬根，一根根断裂扭曲着。
整整一个山头都被削秃了。
一棵砍到还没被搬运走的大树，躺在裸露的山坡上被黄沙尘土掩埋，宛如一只不屈伸出的手。
对这幅场景相对应的，一台台巨大的工程机器正在河道中建起的坝基上忙碌着，热火朝天，轰鸣声阵阵！
施工现场的景色，让为绿孔雀前来的几人心中都不禁罩上了一层阴霾。
顾士望着外面的景色，表情极为沉痛，失落地叹了一口气道：“真是太触目惊心了。如果这个水电站建成的话，红河河谷两边的季雨林和河滩将被淹没，绿孔雀的家园也将遭到灭顶之灾啊。
但是我们能为绿孔雀做什么呢？找水电站沟通，他们能因为绿孔雀就停下来吗？”
不怪顾士沮丧！
他见到水电站建起，森林和动物消失的事情太多了，这个水电站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重演。
也曾经找过几次其他专家咨询，希望能和施工单位沟通，结果努力都是石沉大海。
个人的力量比起一个水电站来说太微不足道了！
这次听方野说起建水电站的事情，询问会不会对绿孔雀造成影响，本来想劝他别了解了，因为没啥用！
绿孔雀的灭绝，可能是一种必然吧。
但是鬼使神差地，和方野讲了一大堆，甚至还和他一起过来了。
心里想的是一回事，真看到又是一回事！
等的见到施工场地的时候，顾士的心里又升起一股复杂而浓烈的情绪。
气愤、不甘、憋闷、委屈！
为什么啊！
一次又一次，这次轮到绿孔雀最后的家园了！
方野拍拍肩膀，安慰他道：“没事，可以进行环境公益诉讼！绿孔雀这么美，一定能得到大家的重视，被保护下来的。”
顾士苦笑道：“公益诉讼……诉讼得讲证据啊，想证明这个大坝建起来绿孔雀肯定会灭绝，这个不是我和你说说这么简单，得有非常确凿的证据才行，诉讼难度肯定很高。
这大坝都建了这么多了，我担心还没有取证完，绿孔雀的家园已经毁于一旦了！”
“既然有这种担心，可以先诉讼啊，先让大坝停建一段时间，用这段时间去取证不行吗？”
顾士大吃一惊：“还有这种操作？有什么例子吗？”
方野摸摸鼻子：“额，应该没有吧，我不懂，我是乱讲的。”
心里吐槽，当然没有先例啦，前世预防性公益诉讼就是绿孔雀案开的先河。
一开始几个环保组织通过递交建议函、呼吁信，和当地政府和水电站公司面谈等方式努力了三个月，但是没啥收效，眼看着绿孔雀栖息地就要被淹了，只能祭出新修订的环保法，使出这么一招。
李实兴奋道：“方园长牛逼啊，我觉得这个可以有！”
顾士琢磨着他的话，不是很确定道：“有没有可行性，还是得问一下法律专家才行！”
方野道：“今天拍了水电站这边的情况，先回去吧，等会又不让通行了。”
回去了以后，整理了一下今天拍摄到的资料，第二天又根据老乡说的线索，去另外一个村子旁边的一段河滩边上逛了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绿孔雀！
说是旁边其实离得还很远呢，到山里面基本就只能靠走了。
树木变得越来越茂密，树枝互相勾连着，阳光也变得黯淡了不少，有种原始丛林的感觉！
顾士最有经验，在前面一边开路，偶尔见到一些植物，会给方野介绍讲解一番！
“这个是瘤果三宝木，这个是虾子花……都是沅江地区这边的特有物种！
它这边特有种的比例是很高的，干热河谷的这个植物区系可能是云南最古老的地方，以前是一个干旱的环境。
但是随着这个青藏高原的抬升，它这边低海拔一下变成了高海拔，伴随着一个东亚季风的形成，这个地方的气候就变了，降水也多了，环境一下改变了。
这个河谷和外面隔绝了非常多的时间，所以它这边独立演化了很多物种……”
李实听得云里雾里：“啥意思啊？”
方野解释道：“简单说就是这个地方的环境非常特殊！生物多样性非常丰富，有很多珍贵的动物植物，别的地方找不到的，甚至可能还有一些没有被发现的新物种！有着不可替代的宝贵自然资源！”
说到这里他想起来一件事，绿孔雀案好像有一个关键点来着，最后不是靠绿孔雀赢的，而是靠什么植物赢的。
因为绿孔雀会飞会走，证明它们离了河谷就活不了很复杂，但是植物没长脚不会动，证明某种只能这里存在、数量很多、没法移植的珍稀植物，证据要明确得多！
李实这下听懂了：“那更应该保护了才是！”
“没错！现在不是有个概念叫生物多样性热点区域吗，全球一共34个，这里就是一个！”
顾士正说着，似乎看到了什么，突然激动起来：“哇，一根绿孔雀的羽毛！这里真的有绿孔雀出没！”
俯下身子，把羽毛捡起来，递给方野。
方野拿在手里，小心翼翼地端详着，这根尾羽纹路非常清晰，外围是一圈草绿青绿的环纹，典雅深沉的金色中镶嵌着一颗如玉般翠绿的眼睛，瞳孔处则是深邃的幽蓝。
举起来对着阳光缓缓转动，角度变幻之间，闪烁出不同的颜色！
李实在一边看着，不禁感叹道：“太美了！”
第310章 河谷凤凰
有羽毛，绿孔雀可能就在附近活动！
这里的林木渐渐稀疏起来，已经能看到河滩了，听到潺潺的流水声了。
顾士脚步放慢了一些，仔细观察着周围，免得惊动绿孔雀，小声兴奋道：“我也很久没见到绿孔雀了。”
方野笑道：“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