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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重如山-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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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至说:“我没有娘——我娘是蜂子窠,我娘是刺芭洞,我娘是瘦狗婆——你敢不敢去?”

    四聋子被冬至怄得两天没吃饭。冬至一点也不管,也不到床前问一问。四聋子熬不过,只好自己爬起来。他知道,冬至已长成一个真正的男人,得教他一些男人的东西。

    从这天晚上开始,四聋子一遍遍地讲自己如何将一个个女人弄到手的故事,每一个细节都讲到了。开始时,冬至低头不敢插话。几天之后,冬至就敢提一些技术性问题了。大约在半个月以后,冬至提的一些问题,四聋子也无法回答了。

    他叹口气说:“问得再清楚有什么用?主要是动手干。我要是你这种年纪,就天天晚上去撬女人的后门。”

    冬至问:“要人家反抗怎么办?”

    四聋子说:“你去找静文试试,胆要大,捉住了就别松手,最后她要是不答应,回头我给你做儿子,你来当老子。”

    冬至迟疑了一会儿。“我真的可以去试试?”

    四聋子一摆手,“去吧!去吧!”

    冬至真的走了后,四聋子自己一点也安静不下来。一袋烟接一袋烟地抽,一直抽到五更还不见冬至回。

    早饭过后,冬至才一脸倦容进屋来。

    四聋子问:“吃了么?”

    冬至说:“她给我做了一大碗荷包蛋。”

    四聋子问:“那事怎么样?”

    冬至说:“她开始不肯,说要遭雷打的。我用了点劲,她就肯了,天亮时,还不让我下床,还要我今晚再去。”

    四聋子说:“让你去,你就去,锅里还有一碗枸杞粥,你吃了吧,吃了晚上有劲。”

    冬至一碗粥没吃完,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直到下午才醒。醒来后,他对四聋子说:“你,你料得真准!”

    一年后的某天,太阳明亮得很,四聋子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眯着眼睛坐在门口打瞌睡,一张老脸上很安祥,很满足,并且比以前白胖了一些,离他不远的一只粪垱里,冬至正在用五齿钉耙,一下一下,卖力地往岸上取土粪。虽然是正午,垸里可以见到不少人,但寂静得很,没有多少声音。

    忽然,垸里的狗一齐叫起来。四聋子睁开眼睛一看,垸外走来一个陌生人,陌生人径直走到四聋子面前,说:“四大伯,多时未见,你比先前福气多了。”

    四聋子乐哈哈地回答:“小的们还算行孝,养儿防老,就是图的这个嘛。”

    又问:“你是谁?面生得很。”

    陌生人说:“我姓戴呀——”

    四聋子张大嘴巴,惊讶地说:“你就是戴老师?徒刑满了?”

    戴老师说:“平反啦,无罪释放,冬至呢?”

    四聋子说:“那不是,正忙着呢。如今铁锅顶着头,懂事多了。你瞧瞧,这是他的儿子。”

    戴老师说:“他怎么会有儿子?我记得他应该还不到十五岁。”

    四聋子说:“你记性真好。要到下半年才满十五呢!他是十四岁结的婚,一结婚就做了父亲,这在如今已是很了不起了。”

    戴老师问:“他媳妇是哪儿的人?”

    四聋子说:“就是静文啦!”

    戴老师问“她不是冬至的婶么?”

    四聋子说:“干柴烈火,生米熟饭,都是这种情况了,谁还管得了,再说我们这儿也开始开放搞活了。”

    说着话时,静文从里屋走出来,见到戴老师她猛地一怔,半天回过神来。四聋子将婴儿塞给她,说该给孩子喂奶了。静文一边撩起衣襟,扯出奶头,一边颤抖地喊:

    “冬至,戴老师回来了。”

    喊完之后,几颗眼泪嗒嗒地滴在婴儿的脸上。

    冬至没听清,一边走一边用手使劲往衣服上揩,一边问来了谁呀我正忙呢!走近来,见是戴老师,就咧咧嘴,说:“你——怎么又来了?”

    戴老师说:“出狱后没事,来看看。你怎么老得这快。”

    冬至说:“静文也这样说。说都快赶上我父了!”

    冬至从腰上解下烟袋递过来:“你抽烟吧?”

    戴老师说:“坐牢时戒了。”

    静文说:“屋里有纸烟。给纸烟戴老师抽。”

    冬至说:“没了。早上让我和父抽光了。”

    静文低头嘟哝了一句。

    四聋子插上嘴说:“你坐牢时,上面来人调查,我们可尽说你的好话,半个坏字也没说。”

    戴老师说:“我听人告诉我了。我落难时,就你们没有落井下石。”

    戴老师走时,四聋子中午饭喝醉了不能送,静文要去找跑不见了的猪,只有冬至抱着儿子陪他走路。那件花棉袄已经在儿子身上裹着。

    太阳照在文化室外的白粉墙上,一层层石灰水遮盖的陈八代的字都透了出来。

    戴老师问:“这上面的字,你都认识么?”

    冬至说:“有几个认得,有几个不认得。”

    戴老师又问:“给你的课本还在么?”

    冬至摇摇头,然后反问:“你还来么?”

    戴老师说:“等你的儿子启蒙时,我一定再来。”

    冬至本想问戴老师,这次来是不是主要看看静文,等他准备开口时,戴老师已经变成了一只小黑点,一阵山风就将他吹到老远去了。
………………………………

鸭掌树(1)

    从前有座山,

    山上有个法华庵。

    那法华庵从前有两个尼姑,

    后来只能见到一个了。

    而她和他,

    也象那山上的古朴神秘的鸭掌树,

    在风中寂寞地摇曳,

    不知自己就是神灵。

    而今,古道还在。鸭掌树还在。

    晨曦中,一个模模湖湖,

    一个隐隐绰绰……

    一

    那山包上从前有两棵树。而现在只能见到一棵了。那法华庵里从前有两个尼姑。而现在只能见到一个了。

    欧阳善初端坐在门口透进的那方光亮上,不怎么在意身边的一个人,却遥想着大山丛中的那些事。

    身边的这个人刚才进屋时,急忙忙蹬得木屋直掉灰丝。欧阳善初当时也是刚进屋刚从山外回来,他禁不住提高嗓门问,你是干什么的?那人却憋着嗓音说,称算命么?看相么?卜卦么?我不收你的钱,免费怎么样?于是老头便坐到门口挡住不让外人进来。那人看着老头,老头看着大山。半天无话,有话时,却是屋外人先开口。

    老头的儿子四清和女婿金桥旋风一样刮过木屋时停下来问:

    “爸爸,看见有生人从这儿跑过去了么?”

    “生人?生鬼也没见到。你们这是干吗?”

    不知回答了没有,反正欧阳善初没听见,只看见旋风一样的人群在门前的古道上越刮越远。

    “他们险些砸了法华庵的菩萨。”算命的紧接上话题。

    “你怎么知道?”老头身子一震。

    “天知地知我即知。”算命的那一笑深奥得胜过法华庵的闭目观音。

    这时欧阳善初已不看大山了。

    “那尼姑法号慧明是吧?”

    老头点点头。

    “慧明以前是国民党军官的姨太太是吧?”

    老头点点头。

    突然,欧阳善初猛烈地摇起头。“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怎么能知道呢!”

    陌生人仍是笑一笑。“我却知道。我知道你一定做过什么亏心事,不然这屋里就不会阴气这重,凶兆这猛。”

    “我这里有凶兆?”

    “三日之内便知分晓。”

    “能避么?”

    “是祸躲不脱,躲脱不是祸。”

    “一点办法也无?”

    “你这铜盆还有点异象,到时可这么试试。”

    会算命的陌生人掂量着铜盆,狠狠瞅了瞅挂在墙上的老头的女儿的像片后,对着老头的耳朵神秘地说了几句,便要出门,又回头叮嘱几句,眼睛却又在像片上盯了几下。

    年轻是年轻,再年轻也不会飞呀!欧阳善初站起来走出屋欲送送那人时,怎么也找不到踪影了,空有那条青石垒成的古道,在大山狭窄的怀抱和险峻的脊梁上沉重地延伸着。

    二

    如此固执。如此漠然。如此漫不经心。

    古道这模样,仿佛尚未开天辟地之际它就存于世上了。偶尔有人问:这条路是谁修的,这时便叫众人吃惊不已。难道这古道是人修的么?当然,这样的话只有躺在凉床上数星星的顽童才会说。从仙人崖到野猪岭,从十八盘到狮子坳,那寸草不生的石岭与石涧上,谁有能耐凿出这三尺长、八寸宽的步步石阶呢?整整二十里。

    二十里古道,让欧阳善初爬了一辈子。先是母亲背着他爬,奶奶牵着他爬,父亲吼着他爬;后来,他又依此循环照应着儿女们爬。他丝毫没怀疑过,儿女们会让这种循环在他们与自己之间失去联系。古道上的每一块青石,他都象自己的手纹一样熟识,只要低头瞧一瞧它的模样,就能知道十六根古藤结成的小桥那边的法华庵离这里还有多远,就能知道到自己那一百零八根圆木搭成的木屋还需多长时间。

    “善初大哥!”

    老头扭过头来,善福书记扛着一辆自行车正欲横跨古道,又返回来。

    “你看我这记性,差一点又忘事了。侄女明天办喜事,这二十块钱算我的一点心意。”

    老头一声不吭地接过红纸包。看看扛自行车人要走才开口。

    ”善福,这一年多,总不见你来家坐坐。”

    “唉,实在忙不过来,如今连上厕所也要改革,百废待兴啦!等下次回家过中秋时——中秋不行,过春节时一定来拜年。”

    善福书记说着跨过古道向山坡下边走去。前两年,善福书记抽调全区的劳力修了一条机耕路,他就是抄近走那新路的。在法华庵的闭目观音归位之前,机耕路实际上是善福书记与他那辆自行车的专线。

    善初老头心里有事。

    心里事憋了二十几年,只想说与善福兄弟。善福是大山里头一号明白人,遇灾逢难总有办法化为吉祥,几经折腾从最初的民兵队长升至今日的区委书记,据说还有可能当上县长。即便当了县长也是我的知心兄弟,老头常和别人这么说。可是善福忙了二十多年,老头等白了头发,还是没有等着机会,所以他只好冲着那快要消失的背影说:

    “什么时候都行,别忘了,我给你留着好几只野味。”

    无人答应时,老头三分恼火,七分无奈,他要倒背着双手走回屋里稍躺一阵,一转身,一扭头,却先觉得金星四溅,头晕目眩。而片刻之后,他便觉得天旋地转,树动山摇。当时女儿跃进刚进门。

    “爸爸!”女儿跃进在身后唤。

    “你们今天到法华庵去了么?”老头说话时不敢再转身。

    “去了。”女儿回答得很利索。

    “去干什么?”再问时仍不敢扭头。

    “打那破庙!砸那泥菩萨!”女儿说。

    就这样,善初老头独自黯然神伤,哀叹着承认自己老了,迟早不是死在古道上,就是死在木屋里。

    三十多年前欧阳善初可不是这样。

    二十八岁时,老头第一次进了法华庵。老头二十八岁时的法华庵,一片金碧辉煌;不似如今几经浩劫,破败得只剩下三间柴扉。都在议论要重修庙宇,再塑金身,老头当时赞同,赞同之后不免疑问,能恢复往日的一切么?

    那次,他刚放下柴禾担子,老尼就向内唤道:

    “慧明,给施主上茶。”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尼从门口进来时,善初心里一怔,这不是广西军那个叫“阎王”的阎团长的小老婆么?大前年,他被阎团长手下的人抓了伕,三伏天挑子弹又渴又饿,昏死在路边,是她给了一壶水一包饼干,才捡回一条命。她如何不作姨太太反当上秃尼了?善初心里不能不奇。一奇便憋不长久,有一回喝醉酒时,便随着满嘴秽物的喷吐,昏沉沉迷糊糊地把这事给说了出来。已经入党的善福正扛着长枪带着民兵搞清匪反霸,有善初的这话,善福险些一枪将慧明崩了。幸亏欧阳善初那时年轻力壮,抗得住八两老酒,一见慧明吊在屋梁上那副凄惨模样,就连忙改口。改口时火气大如烈牛:人家说句酒话你们就当真?那好,今晚上我再喝它个三三得九两,说你们都是马朝柱的喽啰,都当过伪方的坐探,看你们把自己怎么办!后来,他送慧明回庵里去,快过藤桥时,小尼突然回过头来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脚大哭起来。

    这一抱一哭,把欧阳善初吓得一口气六年没敢再踏上那藤桥。

    有一回,当了合作社社长的善福开玩笑说:

    “善初大哥,我看慧明要是能还俗,你们俩倒是挺好的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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