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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墨非喝了口茶,目光不经意看到帐篷角落立着一个钓鱼竿,奇怪道,“鱼琊将军喜欢钓鱼吗?”
侍从笑道:“不单鱼琊将军喜欢钓鱼,营地不少士兵都喜欢钓鱼。如今正是冬闲,平时训练量减半,在没有轮到自己休假之前,我们有时间便会去不远处的湖泊钓鱼。”
墨非点点头,她虽没体验过古代的军旅生活,但可以想象必然清苦,若非冬闲,恐怕也不会有时间做别的。
“对了。”侍从突然提议道,“大人有没有兴致去冰钓?”
“冰钓?”墨非心中微动。
“是啊,湖泊就在不远处,那是一片很大的深水湖,我们在西面已经做过了窝,应该有鱼活动,而且现在士兵们还在训练,无人打扰会打扰大人。”
墨非看到外面不过稀稀落落飘了点细雪,也没刮什么风,那么去体验下冬钓也不错。
于是,这个热心的侍从为她准备好钓具和鱼饵,然后又抱着团席子就领着她朝那片湖泊走去。
这确实是个很大很大的湖,一望之下,几乎看不到边,远处山峦起伏,隐约若现,天空明朗如洗,湛蓝幽静的湖面与洁白的大地连为一片,人站在这天地之间,仿佛变得十分渺小。
墨非有种心灵被洗涤的感觉,实在太美了!
“大人,东西已备好,您随时可以开始垂钓。”侍卫的声音将她的心神带了回来。
墨非盘坐在席子上,接过侍从手中已经上好饵料的鱼竿,轻轻甩了出去。
侍从见她神情专注,便安静地退开。
这样垂钓,墨非还是第一次,迎着微微的寒风,坐在白雪皑皑的天地之间,看着湖面粼粼波光,空中雪花飘舞,四周寂静无声,天上地上仿佛只剩下她一人。
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一下子入定般,连身上刚开始的那点寒意都慢慢消失不见,宁静,清远,空明……
墨非就这么静坐湖边,感觉不到外界时间的流逝,有如与天地合一。
当那几个外出狩猎的男人回来时,看到的就这么一个画面:广袤天地之间,千雪无垠,青衣少年,冰湖独钓,那种仿佛超脱于世的明,那种仿佛能涤荡人心的净,令人心如止水,见之难忘。
“哒哒哒”几声,尽管放缓了速度,马蹄踏雪的声音仍然打破了这片宁静。
墨非微微动了一下,从悠远的意境中脱离出来。她回眸望去,目光仍有些迷离,刹那风情,有如一颗石子投入其余几人心中,泛起点点波纹。
墨非见到来人赫然正是巫越等人,忙放下钓竿站起来。
“主公,你们就回来了?”
“‘就’回来了?”鱼琊笑道,“我们出去起码有一两个时辰了吧。”
“是有了。”朔尤附和,“太阳都下山了。”
墨非朝远处看了看,天边果然隐现霞光。她心中有些惊异,怎么随便坐坐就这么长的时间了?
“让我看看你的收获如何?”朔尤大咧咧地走过来,朝木桶看去,里面清水一片,竟然连一尾鱼也没有。
“不是吧?浮图大人,您钓了一下午什么也没钓到?”
墨非面色淡然道:“我享受的是钓鱼的过程。”其实心里郁闷得不行,她呆坐这么久也就算了,反正腰不酸腿不疼,可是她竟然没发现自己呆坐了这么久。她魂游天外了吗?
巫越深深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刚才他竟有种难以形容的空寂感,仿佛与她相隔万里,再也抓不住。
“好了,我们先回去吧!”鱼琊又出声道,“今天我们的收获不错,浮图先生有口福了。”
墨非这才注意到他们几人的马背上都挂着些猎物,除了几只野兔,竟然还有一头鹿和一只狐狸。
她忙回身准备收拾渔具,谁知那个侍从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主动接下活计。
几人于是一同朝营地走去。
篝火升起,巫越等人围坐在离其余士兵较远的地方,打来的野味都被下面的人处理好,此时正架在火堆上烤着,旁边朔尤和步恒时不时翻转着,香气渐浓,还能听到嗞嗞声。
墨非确实饿了,被勾地馋虫大动,目光直盯着烤架上的美味。
巫越看“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心底泛起笑意,平时处事时一本正经,这会对着食物依然是一本正经,有趣。他一边喝酒,一边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他”,那目光几乎没有掩饰。
鱼琊来回看了几眼,嘴角微微勾起,主公对这个少年似乎真的……这可不太好办啊!
“浮图先生。”鱼琊突然开口唤道。
墨非将视线挪到他身上,问:“鱼琊将军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鱼琊笑道,“听闻浮图先生才能卓越,其他姑且不论,前段时间的马蹬似乎便是先生所发明的?”
“浮图骑术不佳,只好弄个物件来补缺。”
“呵呵,浮图这一补缺可是给咱们的骑兵带来了莫大的好处。黑铁骑号称五国最强,但是谁又知道,要训练这些精兵需要花费多大的精力?如今一个小小马蹬,就节省了大半的训练时间,并且将战力提高了数倍,这可是一件了不起的创举。”
“将军过奖了。”墨非一脸淡然。
鱼琊眼中闪过几丝赞许。此人年纪轻轻,却稳重自持,兼之才学出众,难怪主公会对“他”另眼相看。嗯……不光只是另眼相看,从来不好男色的主公这回恐怕也要把持不住了。可是此人似乎还无所察觉,若是挑明,“他”会委身于下吗?不会。即便没有从朔尤和步恒那里打听过,鱼琊大概也能猜出“他”的性子,柔中带刚,思虑清明且不畏权贵。观“他”对待主公的态度即知,状似恭敬实则淡然。
这两人……
“烤得差不多了。”朔尤的声音传来,他先取下一只兔子递给巫越,然后由取下一只递给了墨非。
“谢谢。”墨非礼貌地接过,伸出一根手指试了试温度,烫。
“嘿嘿,光一只兔子不管饱,待会鹿肉也快熟了,不急。”朔尤皮厚肉粗,竟然也不怕烫,就这么吃起来。
显然行军时众人也经常这么用餐,即便巫越都不在意。
其实这烤兔子的味道也没多好,没放多少佐料,也就吃个香。但是墨非确实饿了,吃得倒是津津有味。
“喝口酒。”一个酒壶递到面前。
墨非转头看了看巫越,犹豫了一下,接过酒壶。这个……不就是他刚才用过的酒壶吗?要她就这么喝?抬眼瞥了他一眼,那个男人直盯着她,大有“你敢不喝试试看”的意味。
算了,不就是共饮一壶酒吗?他也不像有传染病的样子。墨非淡定地饮了一口,嘴中的兔肉带着酒味一起滚入肚腹,这股热辣倒是驱散了不少寒意。
墨非刚放下酒壶,就看到对面的朔尤和步恒面色呆滞地望着她。她心头一突,又见鱼琊一脸似笑非笑,眉毛略挑,那左眉处的紫藤在火光映照下越显妖冶。
不太对劲!墨非转头朝巫越望去,心一窒,那是什么诡异的眼神!能移开点吗?这么看着她,实在有点……
墨非有些胆战心惊,视线迅速收回,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身体微微发热。
“多谢主公。”墨非强自镇定,将酒壶递回。
巫越缓缓抬手,手指夹住壶口将酒壶拿走,期间目光仍然留恋在她身上。
周围安静一片,只听见柴火发出的“哧哧”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士兵的谈笑声。
墨非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主公,刚才浮图是否做了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
巫越饮了口酒,淡淡道:“并无。”
“那就好。”墨非面上恢复平静,默默地吃起手中的兔肉,待吃了大半时,她突然对着鱼琊道,“将军,浮图吃得有些干涩了,能借酒一饮否?”
鱼琊面色一变,步恒动作僵住,朔尤嘴里的烤肉更是掉了出来。
“呵呵,抱歉,我的酒已经饮完。”鱼琊嘴角有些抽搐地回答,目光还时不时瞟向另一边,背脊寒意直冒。
骗鬼!刚才你丫就没喝几口!墨非眯着眼看着他,直到面前又递上来一个酒壶将她的视线阻断。
她转过头,只听巫越一字一句道:“喝了本王的酒,就不能再喝别人的酒。”
第一卷:声名鹊起 故人来
“说吧,刚才是怎么回事?”吃完那顿烧烤大餐,墨非在外面转了一阵便来到朔尤休息的帐篷里。此人,墨非在堑奚就已认识,后来又随同一起回到戎臻,相互也算比较熟识了。
“什么什么回事?”朔尤挪啊挪,挪到了离墨非比较远的角落,一脸无知状。
“朔尤将军。”墨非面无表情道,“别装,我知道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事,刚才就你的表情最扎眼。”
“咳,我也就小小的吃惊了一下。”
“为何吃惊?”
朔尤奇怪地看了墨非一眼,反问:“浮图大人原来不是炤国人。”
墨非点头:“我从小随师隐居,并不知祖籍何处。”
“那就难怪了。”朔尤先是恍然,然后又用一种诡异莫名的眼神望向墨非,道,“你不知道,可是主公知道。”
“知道什么?”
“咳,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
“嗯,说说看,浮图洗耳恭听。”墨非好整以暇地坐在席子上,等候下文。
朔尤揉了揉脸上的表情,解释道:“咱们炤国男儿,不会随便与人用同一酒杯或是同一酒壶喝酒,若是关系很好的友人,那么拿对方的酒壶喝酒时,嘴唇也不会碰到装酒的器具。”
“碰到了又怎样?”
“那就说明……”朔尤的声音忽然压低道,“说明这人对那人有意思。”
“……”
帐内沉默了一阵,朔尤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骗你的。”
“……”墨非眯起眼。其实你一直以来的粗狂无知的形象都是装出来的吧!
“哈哈哈,浮图大人不用太在意,那只不过是表示亲近而已,以你与主公的关系,亲近亲近是正常的。”
“是吗?”墨非一脸平静道,“那么麻烦您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别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行吗?”
朔尤神色一僵,打着哈哈道:“没有没有,本将军从不幸灾乐祸。”
“这个笑话不好笑。”
“……”
“继续刚才的话题。”墨非道,“主公说我不能再喝别人的酒又有什么含义?只是因为我与他共用了一个酒壶?”
这就足够了啊!朔尤走过来坐在她身边,犹豫了会才说:“浮图大人其实毋须烦恼,主公对你宠幸有佳,不会薄待你的。”
“我知道,但是身为臣下,过于受宠也并非幸事。”
朔尤看向帐顶:“不会的,浮图大人不一样,主公从来不会将自己用过的酒壶递给别人,你是第一个。而浮图大人也接受了,还唇沾酒器地喝了主公的酒。”
“这代表什么?”
“……代表……代表主公将你当作了心……腹,你喝了酒,也就表示愿意一生追随,永不背叛。”
“所以主公才说不能再喝别人的酒?同僚的也不行?”
“是的是的。”朔尤忙不迭地点头,“为了他人性命着想,以后你可别再和主公以外的人同壶同杯喝酒了。”
墨非紧盯着他看了半晌,才道:“好吧,姑且相信,多谢将军为浮图解惑了。”
说完,便告辞离去。
见人终于走了,朔尤才呼了口气。
“母亲大人,请原谅孩儿,孩儿刚才竟然说谎了。”朔尤小声忏悔,但双眼却是贼亮贼亮的。
事实上,刚才朔尤说的基本没错,只不过没说完全。若是平级之间,那问题不大。但若是身处高位的人将自己用过的酒器递给地位稍低的人,这就是一种求爱的暗示,同杯同饮,同心同意。因为比较隐晦,所以多用于两个男人之间的探试。若对方的唇触到了酒器,就代表同意;若只是悬空喝或是干脆不接,那就代表拒绝。
而墨非不但接了,还直接了断地喝了。无论她事先知不知道,巫越此时恐怕都已经将她当作自己的人了。
这……还真是不好说……
墨非回到自己的帐篷,心中一只有些不踏实,朔尤肯定还有话没说,若只是一种宠幸的表示,那他们那时候的表情不是太过了点吗?而巫越的眼神也不对劲,那哪里是在看下属的眼神?难道……真是她猜想的那样?
看了看自己一身男装,虽然这个时代男风颇盛,但巫越……不像啊。若说他发现了自己的女儿身,那更不可能,以巫越的性格,一旦发现此事,绝对不会至今还如此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