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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外一个就是这攻毒承气汤,我是在《金匮要略》的大黄牡丹皮汤的基础上加味而成,专为阳证所设。”
“此方我常用于危重急腹症,在农村,其实急腹症非常常见。我行医至今,治疗这种急腹症,多不胜数。此方建功无数,至今所有患者全部治愈,我亦从未失手!”
“牛批!”许阳惊叹了。
李老慢悠悠点燃一根烟,缓缓吐出烟圈,他道:“农村配药诸多不便,所以我都是加大剂量,行医至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急腹症病人,重症皆能一剂而愈。轻症一剂未服完便已治愈。”
“用时最多十几个小时,花费也不过几块钱而已!只有少数几个阑尾炎穿孔合并腹膜炎等危及生命的垂危之症,用了两剂!”
“牛批!”作为高级大学生的许阳,又说了一句很没文化的赞美词。
第92章 剂量一关
不是许阳没有文化,而是此时此景,他真的找不出比卧槽牛批更合适的赞叹词了。
许阳看着手上的方子,惊叹其配伍的精妙,又惊叹其大胆的剂量。难怪乎,大家都说李老治病通常是一剂知,二剂已。
这真是一个用药如神的男人!
李老接着说:“此方可以通治急腹症,如果有肠梗阻,可以以此方配上硝菔通结汤,以破滞气,腑实一解,毒随便泻,沉疴立愈。”
“若是急性胰腺炎,本方可以与大柴胡汤合方,重用柴胡125g,加金铃子散冲服。跟我的经验,一般40分钟内可以阻断病势,使急性胰腺炎痛止、肿消、血象基本复常。”
许阳叹服不已。
李老抽着烟,慢悠悠地说道:“虽然我刚才跟你说的是西医的病名,但这只是为了帮助你理解,毕竟你们这些学校出来的学生,学了太多西医的东西。”
“不过你千万要记住,在临床之时,千万不能被西医的病名或者检查所迷惑。由此而误诊误治的病人太多太多了,你要慎之又慎。”
许阳很郑重地点了点头,他之前去县中医院帮忙的时候,刘景宁就是因为被西医的病名误导,接连误诊了两个病人。
李老说:“中医治病一定要记住辩证治之,一旦中医的证与现代医学的症发生矛盾之时,一定要毫不犹豫地选择遵从中医之证。”
“中医从来不是头疼治头,脚疼治脚。中医是把人当成一个整体,从来不是分割来看的。你头疼,那一定是整体失调了,找到何处失调,因何失调,这就是中医的证,调整过来头疼也就好了。”
“治病之时,不仅不能听信西医的病名。有些时候连中医的病名也无须深究,要牢记仲景治病的十二字原则‘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
李老把烟头扔在地上,然后又拿了一根点着,他对许阳道:“不过你也不错了,如此年纪就能把脉诊练到这般程度,还有针灸,这两样本事比许多老中医都强很多。”
许阳稍稍有些汗颜,他学这两门本事可没少费工夫。在医术练习室里跟着那两位师父,谁知道练了多少个寒暑啊。
李老看着许阳,又道:“只是你在用药上……虽说基础不错,但是配伍和剂量上,还是很稚嫩的,还有许多不足之处。”
许阳认真地点点头,这的确是他的弱项。
李老微微一笑:“不过这也是好事。”
许阳顿时面露疑惑。
李老笑着吐出来一口烟,缓缓道:“如果你什么都很厉害,那岂不是我都没什么能教给你的了?”
许阳呆滞了几秒,然后惊喜瞬间充斥了他整个心脏,他结结巴巴道:“您……您是……您是说……”
李老笑着点点头:“难得你有这份心,你一个小年轻都不怕,我再端着就不合适了。”
许阳惊喜不已,当时就要跪下拜师。
“快起来,快起来。”李老赶紧去扶许阳,他忙道:“干嘛这么大动作,现在已经不兴这套了。”
许阳却很认真地说:“拜师学医,师礼不可废!”
李老明显地怔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松开了许阳,在椅子上坐好,目光柔和地看着许阳。
许阳恭恭敬敬地给李老磕了三个头,正如他说的那样,师礼不可废!
李老非常感动,眼角都有了一丝晶莹,他赶紧擦了擦眼角,他忍着内心激动说:“我也没能想到我这样的一个人还能有你这样一个徒弟。”
许阳认真说道:“这是我一生最大的幸事!”
李老也很感慨地说:“只是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会害了你啊!”
许阳道:“医者,要有菩萨心肠,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治病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
“我早在学医的那天起,就立下了普救含灵之苦的志向,大医精诚的文章,我从来不仅仅只是会背而已!”
李老深深地看着许阳,他道:“好!好!有你为徒,是我的幸事!”
李老过去把许阳扶起来,他又拿出一根烟来,点着。
师徒俩第一次在这深山村里,敞开心扉聊了起来。
李老坐在小椅子上,他说:“虽然我的用药常常超过规格,世人皆说我用药出格大胆,但是我相信我才是对的,因为疗效就是最大的证明!”
许阳微微颔首。
李老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来几个烟圈,他说:“我于逆境中自学中医,出狱之后开始治病。在60年代之前,我也曾治过一些心衰重症。”
“我尊仲景古方,用四逆汤治之,这是强心主方,心衰皆是阴寒重症,而四逆汤则是能回阳救逆,起死回生。很多心衰病人,不但阳气衰微,而且阴液内竭,所以我加了人参汤,以人参四逆汤主之。”
“此方大补元气,在回阳救逆的基础上,滋阴合阳,益气生津,使其更加完善。但是在治疗心衰重症之时,仍然生死参半。”
“60年代之前,我以小剂量的人参四逆汤治过心衰重症6例,死亡5例,仅存活一例。后用此方又屡屡失败,所以也让我困惑不已。”
李老再度吸了一口烟,沉重地吐了出来:“那时我在想,难不成是医圣仲景有误?可是前人记载,此方应用千年,屡建奇功啊!”
“我实在搞不懂,只能加大了回阳救逆的主将附子的剂量,一直从10g,加到了15g,加到了45g,可仍旧无效。而此时,我用量已经超过药典规定的五倍了。”
“直到那一次,我有一友人,他母亲患肺心病20年,住院病危,于是放弃抢救,回家准备后事了。”
“他邀我去做最后挽救,以尽人事。我去发现患者全身冰冷,仅胸口微温,昏迷喘息,也测不到血压,二便失禁。”
“六脉似有似无,唯趺阳、太溪、太冲三脉未绝。无怪现代医学放弃抢救,这种垂危病人,实在难救!”
“但作为医生,我还是开了3剂药做最后挽救,每一剂药附子均用到了45g,开完方子,我就离去了,因为我也不抱任何希望。”
“只是那日,他家太过忙乱,又要准备寿衣,又要准备灵堂,还要接待不停上门来看望患者最后一眼的亲朋好友。”
“我友人之妻,也就是患者的儿媳妇,大字不识一个,又把我对她的嘱咐忘了一干二净。家中又乱做一团,匆忙之中,她竟然把三副药一起全倒了下去,而且熬成了浓浓的药汁。”
“那时已过子时了,她儿媳妇每隔几分钟就喂服一次,40多分钟就把浓浓的半碗药汁喂完了。然后奇迹就出现了,昏迷的病人顿时清醒了,还知道饿,要求吃东西。次日,她便可以下床行走了。然后她又活了19年,才寿终正寝。”
“呵呵……”李老摇头笑了两声:“如此心衰危症,仅剩最后一口气,现代医学都放弃了的危症,竟这般戏剧性的起死回生了。”
“在那时,我才终于明白,不是中医治不了这种垂危大症,而是剂量错了呀!原来医圣不传之秘就在于剂量,为何我之前所用无效,均是剂量出错啊!”
“唉……”李老又叹了一声,神情有些落寞:“在那之后,我就在剂量上下功夫,屡救重症。但外人皆说我用药凶险,为旁门左道!亦违反药典规定,随时可能被判刑入狱。”
“尽管我心中认为,我才是对的,我才是读懂仲景古方的人,但是我没有证据,我也无法证明古代的真实剂量是多少。”
许阳则道:“不,现在有证据了。”
“嗯?”李老错愕抬头。
许阳道:“就前段时间,考古发现了一座东汉古墓,挖掘出了东汉的度量衡之器,大司农铜权,证实了东汉时期的一两等于现在的15。625g。”
李老听得一呆,他不敢相信地问:“当真。”
许阳认真地点了点头:“只是刚发现,可能消息还没传过来。”
李老往椅子上重重一靠,神情一时间似悲似喜,他连道:“我就知道我没错,我就知道我没错!”
李老仰起头,一向好脾气的李老突然爆出粗口怒骂道:“他妈的李时珍,竟误我中医四百余年!”
第93章 本草
许阳也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是从后世来的,自然知道今年挖出了东汉古墓,也证实了东汉时期的剂量。同时他也知道李老最常骂的两个古人,一个是李时珍,另外一个就是朱丹溪。
朱丹溪的话,是学术之争。
李时珍,这就是真坑爹了。
在普罗大众心里,历朝历代的中医之中,李时珍的名声仅次于华佗和扁鹊。如果论及中医药著作,普通人也只能说出来一个《本草纲目》。
但实话实说,《本草纲目》在中医人眼里看来,真的挺一般的,甚至挺嫌弃它的。
为什么呢?
因为书里面有大量的臆想和迷信的东西,比如孕妇不能吃兔头,不然生出来的孩子会有兔唇;还有鱼刺卡喉咙,可以用渔网烧成灰,冲水喝下去就能消鱼刺。
还有元宵节从富人家里偷一盏灯出来,放在床下,可以治疗不孕症。诸如此类各种乱七八糟的,什么人屎猪屎,什么魂魄入药!
他的《本草纲目》仅仅只是对前人的本草稍稍归纳了一下,同时录入了大量的道听途书的,甚至是臆想的东西。
李时珍脑子一抽抽,就什么东西都敢往里面塞,而且他是只录不验,这里面的药他都是没有验证过的。
历代录著本草的书目有很多,在中医人眼里,排在第一位的肯定是《神农本草经》,《本草纲目》真上不了台面,里面确实也有一些干货,但也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偏方。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普通人只知道《本草纲目》呢?
这主要是达尔文曾经夸奖过它,所以在近代民国时期,很多开明人士就开始捧这本书的臭脚了。
他们虽然反对中医,但是他们觉得中医药还是一座宝库的,尤其本草纲目里面蕴藏着巨大的宝藏。
这个论调是不是很熟悉,跟现在一模一样。去翻翻网上那些中医黑的评论,都是这个话。
再到后世,编撰教科书的人把本草纲目和李时珍编入了教科书,还说李时珍历经千辛万苦,深入深山老林,一一给前人勘误。
他自己都错的没边了!
再到现在,《本草纲目》几乎已经沦为骗子专用了。
那种蒙骗人的保健品,一定都会说本草纲目里面记载这个药怎么样怎么样,然后又根据现代科学药理研究又怎么样怎么样……非常的中西结合。
其实李时珍最大的贡献,不是《本草纲目》。他的贡献是在脉学上,《频湖脉学》和《奇经八脉考》都非常好。
《本草纲目》除却瞎编,另外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对古代剂量的考证上。李时珍连药性都不去检验,就更别说花心思去考证古代剂量。
所以他又脑子一拍,非常简单地认为古之一两,为今之一钱。好了,一下子仲景古方里面的剂量爆降了好几倍,理论上降到了原方子的五分之一。真正使用起来,剂量只到原来真实用量的十分之一。
当然了,也不是李时珍一个人这么认为的,当时明朝那一批中医都是这么认为的。那为什么老骂李时珍呢,嗨,还不是因为他最红嘛。
而且他还非要跑去修本草,什么是本草?就是现在的药典,这是需要厘定剂量的,你剂量弄错了,不骂你骂谁啊?
在明朝之后,中医用药一下子就变得轻灵起来了。这样固然不会造成大错,但也治不了危急重症了。
以至于到明朝后期,爆发瘟疫。中医人悲哀地发现,伤寒论的方子救不了人,医圣传下来的方子竟然一点用都没有了。
在这种已经绝路的时刻,中医人凭借大毅力又踏出了一条新路,他们在仲景经方的基础上加以发展更改,同时衍生新的理论,时病学派由此而兴。
只是医圣的绝学早已蒙尘!
近代中西医之争,中医彻底输掉了急重症领域,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