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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所讲内容,确实是相当一部分地区财政收入的写照,但似乎又有什么地方不对,于是楚天齐道:“乔县长,你刚才据说的比例,是近期的情况吗?”
乔金宝点点头:“对,就是去年的情况。那么相应的,在今年的财政收入中,这部分收入已经不足百分之五了,这还是县里个别集中的农业项目支撑的结果,否则这部分收入就得是零蛋。”
“那要这么说,今年全县财政收入至少得减三成多了。”说到这里,楚天齐话题一转,“我记得在减免农业税之前,国家曾经连续五年渐进式减免,为的就是给县乡经济一个调整的缓冲期。在这过程当中,好多地方都转变了经济结构形式,税收构成也有了变化,农业税减免对财政收入的冲击已经很小了。”
“楚市长,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也有所了解。说实在的,对于有些地方的报道我持怀疑态度。这么多年以来,远了不说,就说解放后,农业税收一直是农业县的支柱税源,已经持续了半个多世纪,怎么会在五年内就有这么大变化?这里边不排除人为操作,目的就是粉饰太平,给自己的政绩加分,这些干部为了官帽,手段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说到这里,乔金宝拍了拍胸脯,“我乔金宝不屑于这么做,为百姓做些实际工作才是根本。”
对于乔金宝的这番表述,楚天齐有认同的部分,也有不敢苟同之处,但对方最后那句话,楚天齐却觉着说的很不实在。待对方停下话头,楚天齐顺势说:“乔县长,你说的对,为百姓做实事非常重要。要想为百姓服好务,就需要大力发展经济,调整经济结构转型。在这方面县里是怎么做的?五年的缓冲期期间,县里是如何布局农业税减免后的产业布局的,都取得了哪些效果?”
乔金宝马上道:“自从上级放出要减税的消息后,安平县就非常重视,那时我也刚刚调整为安平驿县长。于是我带领政府一班人员,召开了各种专题会、调度会,目的就是给全县找出更多的生财之道。功夫不负有心人,大家还是想出了好多办法,有相当一部分还切实可行。于是报经县委批准后,好多方案都开始执行,人们是干劲倍足。
哎,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这些方案正如火如荼施行的时候,县里出了一档子事,县委书记因为经济问题落马了。有两个方案操作方涉嫌此案,方案只得暂时停下来。这事一出,各种连锁反应接踵而止。首先是其它投资商人心惶惶,投资行动受阻,有的甚至已经事实停产;其次民间议论纷纷,唱衰全县经济,有人甚至贴起了大字报,进行放大抨击。这么一来,有一半的方案中途夭折,已经运行了两、三年的产业只得停产,留下了众多烂摊子。这些烂摊子的出现,摊平了其它项目产生的利润值。这还是政府一班人马努力拼搏的结果,否则更惨。”
对方说了半天,等于没说,相当于又回到了原点,而且还抛出了一个罪魁祸首——前前县委书记。楚天齐略微沉吟了一下,换了话题:“乔县长,在农业补贴发放过程中,有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比如土地纠纷、土地抛荒、他人冒领等等。”
乔金宝点点头:“有,有一小部分问题。自从要发放补贴后,全县乡村掀起了要地热,因为地块面积不准、界碑模糊、权属不清等事项,出现了一些问题和争端。但是,对于这种现象,县里早有预测,并有相关预案,已经提前对一些职能部门和人员进行过专门培训。因此,一些矛盾便被提前消弥无形,新出现的大部分矛盾也在萌芽期得到解决,很少一部分矛盾多费了些周折。总体情况来看,争地问题得到了平衡解决和过渡。
至于土地抛荒现象,基本没有,偶尔出现个别地块,也是村民以前私自开采的‘小片地’。这些‘小片地’全部都是坡粮地,土质条件极差,产量极低,收种存在诸多不便,也不在耕地补贴范围。耕地补贴发放严格执行‘谁地权、谁受益、谁签领’的原则,不允许代替领取,更坚决杜绝冒领现象发生。为了查处土地抛荒、补贴发放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问题,县城专门组建了监察队伍。监察队伍以土地、财政、监察、审计等部门为主,另有十多个部门派员配合,进行全县巡查,绝不给这些现象以可乘之机。”
听到对方如此一说,楚天齐不禁暗自嗤之以鼻,也不禁庆幸,庆幸没有先通过县里。否则,听县长如此一说,便会形成先入为主的印象,然后再传达到相关乡镇,并有专人“陪调”,自己根本就看不到真实情况。对付一个候喜发已经费了许多周折,如果要是全县来个“防火防盗防教授”,那自己就更难以应付,恐怕还没了解到一点皮毛,就该回去了。
见楚天齐不说话,而是在发呆,乔金宝忙问:“楚市长,有什么不妥吗?如果我要是有说的不清楚或是不合适的地方,你尽管提出来,我这人最善于接受别人的意见。何况楚市长站位高远,经验丰富,知识渊博,你的看法更为金贵,我会更加认真对待。”
本来刚才有些走神,经对方问话,又给拉了回来,但楚天齐却不能和对方讲说实情,便灵机一动,说:“我在想是谁告的密,把我的行踪报告给了县长大人。”
乔金宝“哦”了一声,“哈哈”大笑:“此事保密。”然后话题一转,“楚市长现在在‘小国务院’工作,还请给安平县多支持一些项目,全县父老都会记着您的大恩大德。”
楚天齐也笑了:“我就是一个无职无权的调研员,想帮也帮不上。”
……
在和乔金宝聊了将近一个小时后,陆续有人被派来“汇报”,但无一例外,全是空话大话。一旦问到农业税免除和发放补贴的事,这些人都是报喜不报忧,即使自己明确点出问题,他们也总是顾左右言其它,语焉不详。
现在对面坐定之人,看似其貌不扬,但说话却滔滔不绝,当然全是鬼话连篇。
看着此人嘴脸,想着刚才的诸多汇报,楚天齐心中暗道:一群歪嘴和尚,好经都被念歪了。
第一千五百二十六章 像是唯一做事之人
安平驿县贺家窑乡党政会议室。
屋子不太大,可以容纳十五六人开会的样子,但现在里面只坐着一个人,就显得空旷了许多,人更显着孤零零的。
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男人留着分头,身穿白色半袖衬衫、藏青色长裤、黑色系带皮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安平县贺家窑乡党委副书记、乡长曲勇。
曲勇已经在这里坐了好长时间,自从被“赶”出办公室,就一直坐在这里。此时他眉头微皱,神色凝重,他如此神态,并非因为被“赶”出来,反而应该感谢这次被“赶”,否则自己办公室不会被部委人员光顾。虽然一个调研员到自己屋子说明不了什么,但这是自出任这个乡长后,自己办公室第一次走进处级人员。以往这种时候,副县长以上人员往往都是到肖月娥屋子,或者偶尔去副书记、副乡长房间,从来没有光临过自己的办公室。
现在曲勇神色凝重,是他不确定会不会被叫到;也不知道如果被召见,该讲什么,如何去讲。
以往这种单独会面,基本没自己什么事,反正也乐的清净,自己在办公室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他没觉得不自在,别人也认为正常。但这次如果不被召见,好像又灰头土脸了一些,毕竟自己可是赞助了会见地点,虽然赞助与否并非自己说了算。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好像大部分人员都已去过自己的屋子,可为什么就没轮到自己呢?难道还是以往的翻版?
虽然现在没有任何动静,但曲勇却有强烈的预感,感觉自己会被叫到。
可如果被叫到的话,自己又该怎么说,说什么呢?现在摆在曲勇面前的,有三种讲说方式,一种是假话连篇,一种是真真假假,还有一种是实话实说。
往往好多人不愿听真话,因为真话大多满是荆棘,甚至带刺,听着扎耳朵;而假话却是花团锦簇,芳香扑鼻,听着顺耳。因此好多人把说假话当做家常便饭,说者轻松,听者舒服。可曲勇不愿意这么做,也因此就成了另类,多次享受了另类的待遇。
如果一会儿要是被叫到,自己是继续做另类,还是要合群一次呢?合群是最保险的做法,但曲勇却心有不甘;若是另类的话,有可能还会受到另类的待遇,当然也可能会是另外的结果。对方毕竟只是一个远在首都的调研员,很可能以后不会有任何交集,自己有必要冒险吗?自问了多遍“有必要吗”,曲勇依然给不出准确答案。
忽然,一个疑问涌上脑海:为什么觉得他那么熟?这个问题今天已经多次出现,从见到他的那刻起就出现了。总觉得近期见过他,应该就是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曲勇再次想到了那个人,那个曾提供过帮助的人。那个人和他很像,说话的音质、语气都差不多,但却一个说标准语,一个又讲方言,而且一个声音洪亮,一个声音却显沉闷,可曲勇就觉着非常像。
他和那人是不是同一人?如果是的话,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呢?曲勇再次提出了疑问。
“噔噔噔”一阵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曲勇冲着门口方向点了点头:“进来。”
一个尖嘴猴腮男人推开屋门:“曲乡长,调研员有请。”
“好的。”曲勇应承一声,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
乡长办公室。
楚天齐坐在办公桌后,笑容满面,有时还“嘿嘿”直乐,不知道在笑什么。
第834节
‘噔噔噔’脚步声传来,声响越来越近,楚天齐才停止了发笑,但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
脚步声停下,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眼望门口方向,楚天齐说了声“进来”。
屋门一开,曲勇走进了屋子。
楚天齐“哦”了一声,站起了身:“曲乡长呀,这是你的宝座,现在物归原主。”
曲勇忙道:“不,不,您是国家发改委调研员,既是上级领导,又是尊贵客人,您请坐,您请坐。”
楚天齐没在谦让,又坐了下来。
曲勇迟疑了一下,坐到沙发上。
目光投在对方脸上,楚天齐没有再说话,而是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对方。
曲勇有些不自在,便直接问道:“调研员,请问需要我回答什么问题?”
楚天齐说了话:“曲乡长,平时工作忙吗?”
“不部分时间忙,但也有个别不忙时候。”曲勇道。
楚天齐再次“哦”了一声,缓缓的说:“我见你眼窝发黑,神情略有憔悴,似乎没休息好,是不是昨晚加夜班了呀?”
脸颊肌肉跳了两下,曲勇迟疑着道:“没,没加夜班,是没休息好。”
楚天齐又问:“乡里好几个人,我看都眼圈发青,疲惫不堪,他们是不是加班了呢?”
“他们……”停顿一下,曲勇身体又挺直了一些,“乡干部精神状态不佳,我做为乡政府一把手,应负主要责任。”
楚天齐笑了笑:“曲乡长,我只调研农业问题,刚才也就是随便一问。请你谈一谈农业税取消后,农村现状及面临问题和应采取的对策,好吗?”
“好。”答过这个字,曲勇又沉吟了足有两分钟,抬起头来:“农业税取消后带来的积极影响,我想前面的好多同志已经论述过了,我就简单谈一下要点。农业税取消后,农民地位有适当提高,但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还需要农民提高自信,更需要社会有一个认识与思想转变的问题。农业税取消后,城乡差别可能会有所缩小,但还需要一个过程,还需要相关政策的延续与推动。农业税取消后,农民负担有所缓解,尤其困难家庭的压力小了不少。农业税取消后,干群关系得到改善,但也有新的矛盾应运而生。
任何事物都有正反两个方面,农业税取消政策无疑是中央做出的伟大而正确的决定,广大农民朋友,包括全国人民都持肯定态度。只是在具体实行过程中,各地的情况又有所不同,也产生了一些新的问题。就拿贺家窑乡来说,财政收入减少了四成来源,如何及时补上亏空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本来贺家窑以前就有亏空,现在又减少了这么多税源,用个不恰当的词形容,那就是雪上加霜。
取消农业税,土地收益增值,掀起了一轮“要地热”,土地纠纷此起彼伏,村民之间、村委与村民之间矛盾频发。以前因嫌税费过高而自动放弃承包权的、外出务工经商的、城市买房外迁的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