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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
“怎、怎么可能……”
吴郡上空,几人目瞪口呆,张口结舌。
这仙器……
有点猛啊!
那个盘坐虚空的俊秀和尚虚弱地睁开眼,嘴角有金血溢出,喃喃道:“吴郡之危解矣……”
人人面现喜色。
欣喜之余,看着那五色云烟,却也有一丝掩藏不住的火热。
“我等全力出手,以免横生变故!”
玄甲将军李玄策骤然一声暴喝。
其他人纷纷回过神来。
空中陡然有各色神光暴射。
地上凡人,只见一片璀璨光耀,全然看不清其中。
不多时,却只听一声闷哼,从云烟之上,光耀之中传来。
便听一个冷厉之声:“砚山神女,这是你儿子的尸身,还给你!你若再敢生事端,定斩不饶!”
“好,好,好……”
那华贵女声连道三声好,带着无穷愤怒。
“区区几个小辈,敢如此欺我,他日我必要找他帝芒讨个说法!”
愤怒的女声随着轰隆隆的巨浪汹涌之声渐去渐远。
遮蔽了天空的玄水汪洋尽退,吴郡重见天日。
现出百里狼藉疮痍。
刀狱之上。
江舟已经快要坚持不住,昏昏沉沉间,见得洪水退去,朝着前面已经被大水淹没的刀狱,纵向一跃。
同时念头一动,收起五烟罗。
上空几人,见五色云烟突然散去。
相视一眼,骤然化为几道遁光,射落肃靖司。
却只见处处狼藉,数百执刀人漂在水上,如同蚂蚁一样,手脚并用,到处寻找可以托身之处。
什么仙器?根本不见踪影。
那御使仙器之人,更是无从寻找。
“诸位,这里是刀狱重地,即便是肃靖司中人,非持手令,也不得入内,难道你等不知?”
李玄策忽然冷然道:“就这么闯进来,难不成要坏我大稷铁律?”
“……”
几人面面相觑,张口欲言,却又发现没办法反驳。
毕竟这里是肃靖司,非一般所在,确实规矩森严,即便以他们的身份地位,也不容破坏。
他们纵然不甘,但那御使仙器的高人也无处去寻,对方既然不现身,显然是并不想见他们。
以仙器之威,他们这些人还真没办法。
“哼!”
想通之后,有几人立即恨恨拂袖离去。
“诸位,老道法力消耗太甚,这就告辞了。”
羽衣老道拂尘一摆,腾起遁光经天而逝。
此时面呈淡金色的俊秀和尚也合什道:“阿弥陀佛,小僧告辞。”
李玄策正色道:“神秀大师,此番吴郡能逃过一劫,大师居功至伟,若有需要,肃靖司全力相助。”
他知道神秀此次损伤极重,大梵寺的大梵圣印为世间一等一的神通大法,其中的舍身印玄奥之极,威能通天。
代价却也难以想象。
“我佛慈悲,烛照众生,度拔苦海,小僧愚钝,只是遵照我佛慈悲之意而行,何来言谢?”
神秀和尚说着,便转身一步步走出刀狱。
第二十章 肃靖
“看来舍身印一出,其根基已损。”
紫衣公服男子叹道:“神秀大师不愧是大梵寺弟子,佛法修为精深,令人敬佩。”
忽然又转头看向李玄策:“好哇李玄策,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还藏着这么一手?连我都瞒得死死的!”
“……”
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不信?
李玄策神色不动,冷淡依旧:“砚山神女虽退,但吴郡城遭此一劫,损毁颇多,诸事烦扰,你提刑司恐怕没这么清闲吧?”
“你……”
紫色公服神色一滞,忽然叹道:“唉,这一次顺水推舟,代价太大了些,就为了师出有名,将砚山神女镇入镇妖塔中。”
“若非如今四边不靖,西、北有戎、狄诸邦陈兵掠边,东、南有夷、蛮诸部勾结妖魔,乱我大稷,攘外当先安内,陛下有意对四边用兵,在这之前,却先要肃靖天下妖魔,还有那些仙……又何至于行此险着?”
李玄策淡淡然道:“陛下雄才伟略,自有定夺,我等只需依命行事。”
紫衣公服张了张口,又颓然点点头。
告辞后匆匆离去。
不仅是吴郡,周边受灾地域颇广,擅后之事,离不开提刑司,还有他这个南州总捕。
李玄策转身,目光清冷,扫过刀狱。
“不想我肃靖司竟如此人才济济……”
“有意思……”
……
距吴郡万里之遥,八千里秦岭深处,有一口古潭。
名为潭,却如巨湖汪洋,一望无边。
终年笼罩在迷蒙水雾云烟之中,难见真貌。
此潭,便是横贯大稷东西九千里的泾河之源头,名老龙潭。
老龙潭边,有一座万丈雄峰,名曰龙盘山。
此时山巅之上,云雾迷蒙间,白蒙蒙云烟忽然涌动翻涌,似被无形之力排开。
有一雄壮伟岸的人影缓缓自云烟深处走来。
站在绝巅悬崖上,临崖眺望无边龙潭。
一身黑衣,一头凌乱黑发披散,在风中烈烈摆动。
似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你要感谢那人,否则那个无知愚妇与你,都要死。”
“魂飞魄散,数千年道行烟消。”
话音才落,便又转身,一步一步走入迷蒙云烟之中,缓缓隐没。
万丈悬崖下,深不见底的龙潭中,忽地亮起两双巨目,一双灿如金阳,一双清如玉月,隐于深渊,若隐若现。
“昂……”
随着一声如同叹息一般的低吼轻轻震动着龙潭。
巨目缓缓沉入潭底,消失不见。
……
江舟眼中藏着疲惫和虚弱。
催动太乙五烟罗这种等级的法宝,需要消耗的法力更是难以计量。
他虽无法力,却因为鬼神图录的存在,太乙五烟罗与他心血相连。
他才能用气血强行催动。
只是他现在连入品都不是,肉身血气连让它动上一动都十分勉强。
尤其是为阻那神女发疯,笼罩吴郡百里之巨,更是远远超过他的极限。
若非有龙刍护心,鬼神图录又突然出现,消耗之前收录的两个妖魔真灵,恐怕他会气血干枯而亡。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鬼神图录收录的真灵还能这么用。
敕赏诛鬼,封灵请神。
前四个字他已经知道什么意思,后四个字究竟又是什么,他却仍然不得而知。
但十有八九,是和收录的真灵数量有关。
尽管躲过一劫,但江舟现在也依然是身心俱疲。
好在在那样的浩劫下,肃靖司中不说人人俱疲,却也差不多,也无人猜疑。
吴郡经砚山神女一闹,变得千疮百孔。
肃靖司也几乎陷入停滞。
不过令江舟惊讶的是,吴郡各个衙门的效率也是惊人得紧。
短短几天,吴郡竟然已经恢复如常。
虽然有许多损毁的房屋还来不及复建,但城中百姓竟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生息。
他今日便是跟随巡妖卫到城中巡视。
此番劫后,诸事烦扰,连肃靖司也被调遣参与到善后事宜中。
他们执刀人也全被派出来,以防妖魔趁虚而入。
这一番巡视下来,出乎江舟意料,吴郡城中的伤亡损失,远远比他想象中的少。
他在许多地方,看到了不少被大水冲出的沟渠、还有兽皮之类所制的皮筏等物。
一看便是为了泄洪、救生所准备的。
而且是很早就准备好了的。
先见之明,不时之备?
还是……预先算计?
江舟带着许多疑问,回到肃靖司,便直奔公役厨。
本来就虚弱,一天巡视,他早已经疲惫到极点,饿到手脚无力。
“太可怕了,没想到这世间竟然有这样的妖魔,简直是天翻地覆,天崩地裂!”
“我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想我在进肃靖司前,也是村里的一把捕渔好手,人称浪里白条!竟然要死在水里?那我宁愿被妖魔杀了!”
“还好有仙人出手,否则真是不堪设想!”
“你怎知就是仙人?这世上哪里来的仙人,大概是监天司的仙师们出手了。”
“怎不是仙人?随手一挥,就是几百里五色烟霞,那么大一片天塌下来也挡住了,不是仙哪有这本事?”
“哪有那么夸张?几百里?你能看到那么远吗?”
“我不管!”
“监天司的仙师我也知道,听说还比不上咱们李将军,有这能为?”
江舟才来到公役厨,便听到执刀人们议论纷纷。
听他们将太乙五烟罗当成了仙人出手,神色不动,取了饭食,坐到一旁默默听着。
“丁五一,我听说,这次妖魔发大水淹城,是因为你几天前杀的那只虹蜺?”
一个执刀人忽然在他旁边坐下,好奇地问道。
江舟一惊:“你从哪里听来的?”
这执刀人是与他比较相熟的一个,真名不知,编号乙三六,很靠前,是个老资格了。
乙三六诧异道:“你不知道?是了,你这几日一直昏睡来着。”
他小心看了看四周,凑过来低声道:“昨日听闻你初醒,几位校尉大人就要着人来拿你,不遵肃靖司规矩办案,惹下大祸,要拿你问斩,以慰罹难百姓,平南州各方之怨。”
他不屑道:“哼,我看啊,就是那几位校尉想要找只替罪羊,你倒霉,正好撞上了,一只刚入品的小妖魔,怎么可能招来那么可怕的东西?”
江舟脸色猛地一惊。
第二十一章 盘问
乙三六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不用担心,李将军已经亲自撤回了命令,还将都尉大人和几位校尉大人都召了过去,痛斥一顿!”
他将声音压得更低:“石校尉还被调走了,下放到了南州下县的肃靖司,据说是被李将军斥责行事拖延不力,灭肃靖司威风,恐怕是很难回来了。”
“这……”
江舟愣了。
直觉告诉他,这事恐怕和自己有关。
吴郡遭了这么大的灾,他确实很担心自己和燕小五会被上面迁怒。
毕竟不管如何,这事的直接导火索是他斩杀了虹蜺。
别说他一个执刀人,燕小五口口声声说上头有人,也未必顶得住这样的压力。
事实也是如此,还真打算拿他问罪。
可现在不但这事似乎轻飘飘地过去了,那石锋也被调走了。
难道是暴露了?
那些人知道太乙五烟罗是出自他手?
不,应该不可能。
五烟罗能隔绝万法,隐匿气息,即便他们神力通天,也应该发现不了他。
经过那晚,江舟对五烟罗的信心爆棚。
能让见多识广、久经考验的执刀人和吴郡人民当成仙人,岂是那么容易的?
乙三六忽然用手肘碰了碰他,神秘地道:“诶,你跟我说说,你是不是真的头上有人?”
江舟词穷。
他抬头看了下,发现周围的执刀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就已经停下了议论,偷眼看着这边。
这会儿更是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
“……”
我头上有毛!
江舟无语道:“你觉得我上头要有人,还会来当执刀人?我活腻味了?”
“这……也是啊。”乙三六挠挠头。
执刀人,那都是活不下去的无奈选择。
但凡有点希望,没有人愿意当。
更何况上头有关系?
忽然,一个巡妖卫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扫了几眼,发现人群中江舟,顿时两眼一亮叫道:“丁五一!快!李将军要召见你!”
“唰唰唰!”
一双双目光纷纷投来。
乙三六更是瞪着眼看他:你还说你头上没人?
“……”
江舟回瞪:我真的没有!
乙三六拍了拍他肩膀,用一种“我明白”的眼神道:“没事,你不必多说。”
“……”
在巡妖卫催促下,江舟也顾不上什么头上有人还是有毛。
随着巡妖卫再次来到石峰上。
这一次,却是直达峰顶。
巡妖卫带他上山,便说山顶无召令不得踏足,带着颇耐人寻味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就离开了。
江舟来到山顶,见到的景象和他想象中截然不同。
完全没有肃靖司的威严、阴森。
方圆几亩的地,只有一座堪称简陋的茅草屋,一个小院,几棵树,一张石台,三两石凳。
一个男子正坐在石台边上,手持一卷书卷,侧对着他。
脸形轮廓刚硬如斧凿。
一身黑衣,整洁无比,连一丝褶皱都看不到。
一头黑发挽起,用黑色铁箍束在头顶,一丝不苟。
石台上有茶壶、茶杯等物,摆放得极其整齐。
江舟看得分明,茶壶茶杯上都刻着一枝墨梅,每一枝墨梅都朝向同一个方向,连角度都完全一样。
强迫症+洁癖。
江舟第一时间对这个黑衣男子下了结论。
“属下江舟,拜见靖妖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