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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势渐弱,余波激石。
一曲终了。
江舟长舒了口气。
真是好久没弹了。
这枯木琴果然是个宝贝。
所谓枯木里龙吟,棺木里瞠眼。
仅仅是奏出琴音,便有涤心荡魂之效,死中得活之能。
抬头看向桃树,本已光秃的树枝,长满了细嫩的叶芽。
枝叶微微晃动,似乎在向他表示感谢。
“份所应当,陈小姐不必言谢。”
江舟站起身来。
边上,是被他的琴音吸引来的楚怀璧。
身后站着月牙儿、纤云、弄巧。
皆是神色痴痴。
显然是被琴音所摄。
江舟早已察觉。
才特意在刚才抚琴之时,运起了秘魔神音。
果然奏了奇效。
这一曲下来,连他自己都种身临其境之感,遑论他人?
他的技艺显然是没这么高超的。
有这宝贝,看来以后可以开发个音波奇功了?
一曲肝肠断……
不错不错,有搞头。
“公子!你好厉害!”
江舟起身的动静惊醒几人。
弄巧儿最是雀跃,一惊一乍地叫着。
楚怀璧这两日因楚王叛乱之事,面目憔悴,人如弱柳,不复以往活泼跳脱。
此时一曲听完,竟如流水涤心,心胸豁然为之开阔。
江舟知道枯木琴之效,本就是有意为之。
楚怀璧目中隐复光采,看向江舟。
“想不到,你还是琴道大家。”
江舟抱琴笑道:“大家不敢当,不过是小时曾学过些,多赖了这宝琴之力。”
楚怀璧只当他是谦虚,微微一笑道:“这曲叫什么?”
“流水。”
“流水?”
楚怀璧喃喃道:“万壑争流,峨峨洋洋,果真是行云流水。”
江舟笑道:“好些了吗?”
“原来你是有意而为?”
楚怀璧迎上他的目光,忽而低头避过,声如蚊蝇:“谢、谢谢……我、我还能再听吗?”
江舟慨然一笑:“郡主回封地前,想什么时候听,随时来寻我便是。”
话落,便朝纤云弄巧道:“我要出去两日,好好服侍郡主。”
“是。”
纤云柔柔应了一声。
弄巧儿冲着点头抱琴离去的江舟叫道:“公子!您又要去做什么啊!”
“弹琴。”
江舟举手挥了挥,便转出庭院。
“谈情?”
纤云、弄巧面面相觑,公子有相好儿的了?
那郡主怎么办?
两人偷眼望去。
却见楚怀璧呆呆看着江舟离去的门户,咬着牙。
听到她从牙缝里挤出极细微的埋怨声:“混蛋,就这么急着把我送走……”
……
玉京神都。
紫宸宫,白玉仙晶铺就的天街御道上。
李东阳一手持玉圭,一手提着朱紫官袍,神色匆匆,急步而行。
踏上千级玉阶,来到含元殿前。
“冢宰,陛下正在清修……”
“让开!”
李东阳一把拨开拦阻他的宦官,直接冲进了含元殿中。
“陛下!”
“陛下!”
李东阳匆匆撞进含元殿,急声高呼。
“是朕的大冢宰啊……”
“什么事竟将朕的大冢宰急成这样?”
玉陛之上,一道身影隐于珠帘后。
声音悠悠传出。
“陛下!”
“楚王起兵造反!兵发五十万围困吴郡,南州一百四十四城大半陷落!”
“还请陛下速速发兵弛援!”
李东阳抱圭行礼,口中疾道。
“嗯……”
“朕知道了。”
珠帘后,只是传出个淡淡的声音。
“陛下!”
李东阳双目圆瞪,难以置信地看着玉陛上那道身影。
神色变幻,眉头倒竖。
厉声道:“陛下,如今北境战事不利,更有北、燕、戎三州绿林啸聚为寇,手执天子、诸侯剑,三十六路烟尘滚滚!”
“开州、阳州有净土邪宗以‘天当大乱,佛母降生’为号,结社烧香惑众,聚众百万!”
“天下各州,流贼四起!如今又有楚王叛乱,南州陷落……陛下!此为国之不祥,还请陛下临朝决断,以安天下!”
帝芒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地传传:“冢宰稍安勿躁。”
“玄素,给冢宰看座。”
“是。”
侍立玉陛之下的白发宦官躬身应是,转身去搬座。
“陛下!”
李东阳又待开口,却被帝芒打断:
“诶,不说这些烦心之事。”
“前几日,西极万国进贡了不少好宝贝,大冢宰平日里代朕理政,劳苦功高,朕正想赏赐一番,冢宰来得正好……”
“陛下!”
李东阳顾不上君前失仪,怒喝一声。
甚至将鱼玄素搬来的大椅给一脚踹翻。
“大冢宰,您失仪了。”
鱼玄素抬起白首,淡漠的眼神直视李东阳。
李东阳神色变幻,青红交替,胸前起伏不定。
喘了几口粗气,便狠狠咬牙抱圭行礼:“臣……告退!”
“哼!”
大袖一拂,转身气冲冲地大踏步而去。
帝芒也不出声怪罪。
没有帝芒发话,白发宦官也垂头侍立,任由李东阳离去。
珠帘之后,帝芒从手边拿起一封奏报,手指轻轻摩娑边沿。
悠悠叹息从帘后传出。
“关羽……?”
“天下英雄何其多也……”
第三百一十九章 杀意
从后院里出来,经过宽敞的中庭。
江舟看到腾雾高昂着大头,迈着别扭的步子,走几步就变成顺拐,走几步就变成顺拐。
不由脸皮微微一抽:“你干什么?”
这废马又搞什么幺蛾子?
腾雾停了下来,打了个响鼻,偏转马头,斜睨着他。
这姿势……
怎么有点眼熟?
腾雾见江舟仍有疑惑,似乎急了。
甩了甩头,又摆了几个姿势。
大眼在前方来回扫过。
“……”
江舟终于明白了。
这傻缺在学赤兔……
关二爷降临,不仅是把他给取代了,连他骑的腾雾也变成了人自己的赤兔。
赤兔在战场上睥睨四顾的傲然,可不就是这样……
不过人家是傲然睥睨,这废马就纯粹是傻缺……
江舟一言不发,直接快步走过。
本来觉得有点累,还想骑着它出去。
现在还是算了,怕丢人。
江舟捏了捏眉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关二爷太猛了,他根本承受不起,搞得他心神疲惫。
回到肃靖司平乱,又接连几天没有休息过。
一直都没有缓过来。
昨晚好不容易可以休息,却又被一堆奖励搞得极度兴奋。
现在兴奋一过,更加疲惫了。
出了门。
大街上,虽然仍见萧瑟,但已不见混乱狼籍。
吴郡官府的行动力不弱。
街上已经出现了少数百姓的身影。
或是整理自家门户,或是准备着重新摆摊,或是采买置办。
毕竟灾祸是灾祸,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大难不死,那生活就要继续。
即便南州祸乱,远远没有到止息之时。
江舟背着枯木琴,缓步走在有些萧条的大街上。
穿街过巷,不少人家门户敞开。
他看到不少人拿着木棍、锄头、柴刀等各式各样的工具,在比划着一些略显怪异的架势。
心下暗叹。
那是他铭刻在庶人剑上的百工剑法。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之前官府收缴庶人剑,即便有人习练,也是偷偷进行。
如今是根本不避忌了。
大概是被吓怕了吧。
摇摇头,加快了脚步。
肃靖司中有不少人在刀狱大乱中丧生。
执刀人更是几乎死伤殆尽。
剩下的人,也少有完好的,个个带伤是一点不夸张。
发现枯木琴有这种奇效,他便打算到肃靖司中弹上两天。
也算是尽一尽力。
“嗯?”
离肃靖司还有着一巷之隔,江舟走过巷角,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皱眉看着巷尾的那道碧绿身影。
“你居然敢到这来?”
薛荔露出明媚笑意:“我为什么不敢?这里是什么龙潭虎穴吗?”
“嗤——”
一道金红色剑气陡然破空,贴着薛荔脸颊擦过。
一缕秀发飘落。
她那莹白的脸颊缓缓出现一线血痕,丝丝血迹缓缓滑落。
薛荔巧笑不变。
似乎没有看到那道剑气一般,脸上那血痕也不是出现在她身上。
江舟垂下手,眉头皱得更深:“你受伤了?”
薛荔笑道:“怎么?你在关心我?”
江舟深吸一口气:“能不能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
薛荔眼中透出疑惑之色,旋即以手半掩脸庞,似嗔似喜地道:“那你想要人家怎么样?”
“……”
江舟一脸黑线。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要求什么奇怪的事。
他知道真要演起来,这妖女能跟他演上一天。
索性忽略掉。
“为什么不躲?”
江舟冷然道:“我说过,再见面,我不会手软。”
“哼。”
薛荔忽然收起那幅媚态,身姿摇曳,缓缓走了过来。
“你以为我怕你?”
“别看你今非昔比,当初我能要你的命,今日也可以。”
“是吗?”
江舟不为所动道:“所以你今天是来要我的命?”
薛荔哼道:“恰恰相反,我是来救你的命。”
“说说看。”
“你让我说就说?”
薛荔胸口起伏。
脸上的伤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反倒是江舟刚刚明显散发的杀意更让她心中不舒服。
江舟冷然道:“既然不说,那就动手吧。”
若是以往,他对妖女死活并不在意。
就算要打,也不会在她受伤之时打。
但在肃靖司平乱数日,他已经知道刀狱出事,是因为镇妖石破碎。
司中之人并未最终确定。
但听他人描述完当日情景之后,他便确认,镇妖石破碎,必是薛妖女所为。
因她一人,造下如此大祸,江舟怎么可能不起杀意?
薛荔神色阴沉:“你就这么想杀我?”
“是。”
江舟只是淡淡回了一个字。
一股萧瑟秋风吹过。
草木摇动,碧绿纱裙摇曳。
薛荔纤指抚过脸上,一滴滑落到颔下的血被她抚去。
忽而重新露出明媚笑意。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看看,你这些日子,有多大的长进。”
“轰!”
一声爆鸣。
一道道绿藤竟是直接从虚空之中爆射而出。
四面八方尽是绿影。
江舟双手舞动,十指如弹琵琶。
同样在瞬间爆射出无数金红剑气。
一根根绿藤一触即断。
同时脚下微错,人影如幻。
薛荔单手一挥。
无数绿藤骤然倒卷而回。
一层一层将她自己包裹成巨茧。
一道道剑气斩落其上,只将外面几层斩断。
人影如幻,江舟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其前方数尺。
手中已经多了一柄湛蓝如冰霜,通体晶莹透亮,寒气升腾的长剑。
隔空一剑斩落。
便将绿茧从中斩裂。
露出其中的薛荔。
江舟剑势不停,朝着她当胸直刺而来。
薛荔护身绿茧被破,神色丝毫未变。
眼见一柄寒气逼人的长剑向自己当胸刺来,反而露出明媚的笑容。
不仅不闪不避,还张开了双手,中门大开。
江舟心下一惊,却已经收势不急。
“噗!”
冰魄寒光剑直没入其胸,一截湛蓝的剑身透背而出。
血未流出,便已经被凝成湛蓝的冰晶。
“不——!”
一声悲嚎,却不是出自江舟之口。
而是从远处传来。
江舟手执剑柄,看着薛荔嘴中不停溢出冒着寒气的鲜血,神色怔然。
失神之下,忽然一股大力将他推开。
托住软倒的薛荔。
江舟回过神来,看见来人,不由又是一怔。
“是你?”
来人竟然是金九。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个人会有联系。
第三百二十章 悬生吊死
又来?
这是当冰魄寒光剑没入妖女胸口时,江舟第一个生起的念头。
前车之鉴。
上次她很有可能就是用了陈青月所说的青皇解体重生大法,骗了他一次。
江舟不得不怀疑她是故伎重施。
他虽然今非昔比,但薛妖女也不是个易与之辈。
他确有杀妖女之心。
却绝不相信薛妖女会这么容易就被他得手。
反倒像是故意求死一样。
江舟有杀薛妖女之心,却绝不想她以这种方式死在自己手里。
一时的失神,让他轻易地被人推开。
所见之人却更令他意外。
“金九……”
江舟回想过去种种,许多看似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