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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踏至温玉面前,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仍跪伏于地的男人,眸色犀利,〃想必温将军也清楚,只要皇上未曾下旨将我废除,苏清浅便还是瑾妃。而温将军藐视皇权,以下犯上,刺杀皇妃,并且擅离职守。这桩桩事件,同样也是死罪。〃
温玉眉目一凛,怒斥道:〃既是皇妃,为何见了皇上不跪!〃
清浅眼眸轻转,看向了连澈,唇瓣轻动,她淡淡开口,〃既然温将军已扣了如此多的罪名在我身上,那再多一项又何妨。〃
二人眸光交汇的刹那,那人正凝着她,眸中是她看不透的情绪,而眉间则是轻染了一丝疲累之色。
那日所发生的事,仍历历在目。一面是直觉告诉她,应该相信连澈。一面却是不断忆起秦暮云那爱恋的眼神与亲昵的呼唤,甚至是跟随连澈出征。
他是帝王,又怎会只对一个女人专情。这样令人困顿的魔障,一直反反复复的折磨肆虐着她的心。
从那日后,他便不再对她过问。一路回到苍玄,她在囚车上也过的颇为艰辛。
自幽黎出发至此,已又过了一个多月。她的肚腹相较之前,又大了些许,且腹中孩子的踢蹬亦更甚从前。
而此刻,这男人竟是如此云淡风轻的出现在她面前。
从他眉目间虽能隐隐看到点点憔悴之色,但容颜依旧绝美。而男人身后的禁军亦是威严端肃,气势如虹的静立在不远处。
眼前男人眸色淡淡的凝着她,唇齿轻动,〃传朕旨意,苏清浅甚为不敬。即日起,废除其皇妃之位,押回帝都论罪处置。〃
清浅一怔,咬了咬牙,却并未言语。只见他转而看向了跪于自己身旁的温玉,〃如温将军方才所谏言,你所犯之事,若是论罪,又当如何处置?〃他嗓音清淡而出的言语,丝毫无法判断出他此刻的心绪。
〃回皇上,论罪当诛。〃温玉低头,不卑不亢的应声。
连澈眼梢轻轻一挑,眸色微沉了几分,〃好一个温玉,倒是不怕死。〃
温玉望向他,随即又重重叩了一首,沉声道:〃臣既已跨出这一步,便不会畏惧后果。只要皇上能吸言纳谏,臣就算是粉身碎骨亦值得。〃
男人淡淡一笑,〃温将军果然是赤胆忠心。〃
温玉定了定神,眸色坚定的开口,〃皇上圣明,臣一片丹心,并不后悔今日之举。若是让臣再选择一次,依旧还是如此。〃
连澈微扬了下颌,嗓音瞬间冷戾绝决了几分,〃既是如此,那朕便赐温玉一死。自尽,念其功劳可留全尸。〃他缓缓吐出的字句,蕴满了不容抗拒之气。
他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大惊。温玉乃是连澈的得力大臣,怎会这样就被赐死,实乃是君心难测。
而此时,跪于地上的温玉亦瞪大了眸子,直直的盯着眼前的男人,心中顿时大乱。
他已跟随皇上多年,对于皇上的想法尚能揣测出一二。在计划刺杀苏清浅之时,他便早已考虑清楚,如能得手除掉苏清浅,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若是皇上大怒,要杀了他,只要回了帝都,他便不会死。但若计划没有成功,他未能杀掉苏清浅,那他更不会死,因为皇上并非一名昏君。
可如今皇上竟就在此处,甚至都未曾经由刑部论罪,便当场定了他的处置之法。赐死。
温玉抬眸看着连澈一脸的决然之色,心下一沉。并未多想,他便伸手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一旁的清浅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随即将眸光一转,望向了连澈。
这一切似乎已成定局。
连澈轻垂眼眸,目光无绪的看着跪地的男人,〃温玉,朕给你一次机会。道出你幕后之人,朕便饶你一死。〃
看着手中闪着寒光的长剑,温玉淡然开口,〃皇上,此事本就是臣一人所为,并无幕后之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温玉既有罪,绝不胆怯承担后果。〃
一席语毕,他执起手中长剑,神色凛然的朝自己的脖颈处划去。而此时,离他不远处的一抹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拾起了一枚小石子,朝他投掷而去。
待他反射性的躲避之际,身影几步踏至他身旁,用手掌将他手中的长剑拍落在地。
怔怔的看着地上那柄教阳光耀得炫目泛光的长剑,清浅微微收拢了剧烈疼痛的掌心。
方才那一下的拍打,几乎是用尽了她所有的气力。
稳住身形,她长长的舒了口气,眸光转向了连澈。缓缓行至男人身前,她开口道:〃连澈,饶过他,好吗?〃她清灵如水的嗓音温温淡淡,却透着几分倔强之气。
连澈凤眸微扬,瞥向她冷冷一笑,〃苏清浅,你自身尚且难保,还为他求情?〃
〃是。〃女子坚定灼灼的应声。
连澈唇角轻凝,再度一笑,〃即便是他想杀了你?〃
〃是。〃女子目不转睛的凝着他,眸中尽是果决之色。
男人微挑眉梢,继续道:〃给朕一个不杀他的理由。〃
清浅眼睫轻眨一许,看了眼跪地的温玉,深吸了口气,将心中的思绪一一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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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5。暗中相助
“温将军跟随皇上多年,在朝为官刚正不阿,且助皇上铲除过不少奸邪。连曦叛乱中,他曾率军援未崖县于为难之中。而这一次攻打幽黎国,他亦是战功赫赫。”
“我并不怨恨他,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就温将军的立场而言,我能理解。倘若是换做是我,兴许也会这样做。”
“所以纵使他犯有死罪,但还请皇上能让其将功折罪。如若皇上就此罔顾忠臣的性命,那与前朝帝君的昏庸之举又有何不同。”
她目光转向眼前负手而立的男人,不紧不慢的道着言语,丝毫不去理会他神色上的细微变化。
女子话语一出,温玉便眸色震惊的看向了不远处的清浅,目光随之落定在她隆起的肚腹上槎。
而清浅眼前的男人却是微微皱起了眉,眸中轻泛出一许敏锐凌厉之色。他并未言语,只是静静的凝着她。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向了连澈,皆静候着这个尊贵男人的决断。
良久,连澈淡淡笑开,若有所思道:“好一个立场不同。”眸光一转,他轻扫了眼温玉,冷冷开口,“若朕强行赐死温将军,反倒是会落得昏君的骂名。扫”
“既然如此,朕便将温将军降为禁军分营统领,戴罪立功。”
看着眼前神色威肃,清贵冷然的男人,温玉压在心上的那块大石,竟有一种瞬间被移开的感觉。
全身紧绷的肌肉顷刻间松懈,他暗暗缓了口气,伏在地上叩首谢恩。
恐怕这一辈子,他的所思所想都不及皇上的智谋一二。且妄自揣测圣意之事,往后亦是万万不可。
眸光缓缓掠过仍旧跪伏在地的男人,连澈轻眯眼眸,沉声道:“温玉,你该明白朕最厌恶的是什么,莫要以为朕不会杀了你。”
看着眼前一个神色端肃,一个信守臣服的二人。清浅不禁疑惑了几分,看样子,连澈并未真正打算取温玉的性命。
她了解这个男人,若是他真要温玉死,绝不会给她求情的机会。只是,她不懂,这男人为何要助她卖温玉一个人情。
此时,几片枯黄的树叶缓缓飘散而下,朝男人身旁落去。阳光浅浅的耀至树叶之上,将那姜黄之色映衬出一许明媚之缤。
男人不由侧过脸,望向了那徐徐倾散落叶的树木。
去年的冬季,亦如此情此景。二人在用膳过后,经常会外出遛食。他总是这样静静的立在树下,而她则是在他周围欢快的走来踏去…
心中生了一抹轻暖,清浅竟是情不自禁的朝他走近了几步。连澈忽的转过头,看向了立于自己身侧的女子。
二人眸光交汇,视线久久不曾散去。心中微微激荡起一许涟漪,清浅正想开口之际,他却淡淡开口“传朕旨意,禁军就地扎营,明日启程回帝都。”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朝空旷之地的入口踏去。男人刚行出几步,清浅便加快步履追至了他身后,带着些许试探之意,缓缓开口,“连澈,你曾说过,若我们有了孩子,待他长到可肆意跑跳的年岁。你会在春日里带他去永惜河畔看落英缤纷,会在冬日里带他去秋露山观暮雪之景。”
眸光深凝着男人高大颀长的背影,她终是将心中的一番话语道了出来。而就在她话音刚落的一瞬,那道缓行而去的身影亦是顿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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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淡淡的思绪,清浅仍侧身轻倚在软榻上。厢房中,缭绕的依旧是轻薄温凝的幽香,她小手则是放在隆起的肚腹上,来回轻抚。
那日之后,她回了宫,便一直呆在这里,静静的渡过了几日。
此次皇帝凯旋还朝之际,正临近了新春佳节。宫中各处都是一派喜庆祥和的景象,而太后由于心系亲征的皇帝,则一直都在山上的宗庙焚香祷告,以求祖宗保佑苍玄大军能大获全胜。
因此在皇帝亲征这段时日,太后都在宗庙内为他祈福。而在皇帝还朝的前一日,她才从宗庙祭祖回到了宫中。
即便是刚还朝回宫,连澈便已开始正常的早朝以及处理政务。但近日在宫中流传最多的言论,却是伶妃秘密随皇帝亲征一事。
众人无不惊讶,如此重要的战役,她竟可随军同行。想来这皇帝对她是极其宠爱纵容的。
一路缓行在宫中的花树小道上,秦暮云目光落向了手臂间轻挽的食篮,朝着永宁宫的方向而去。
自太后从宗庙回宫后,便对外宣称感染了风寒,甚至是将每日妃嫔的请安之礼也免了。
这几日,太后亦是未曾出过永宁宫,只是专心在宫中静养。
而她却终是有些按捺不住,打算亲自来给太后请安一番。只因她在离宫随军出征前,曾与太后立下了约定。
一路之上,来往的宫女太监,皆会停驻下来朝她行礼。
刚踏入永宁宫,她便瞧见一名略显眼生的宫女正在训斥平日里替太后绾发的春杏。看了眼二人,秦暮云并未多想,便朝大殿内跨去。
女子刚一进入,便有一名宫女走过来接下了她手中的食篮,随即开口道:“伶妃娘娘,太医正在为太后娘娘诊脉,请娘娘稍后片刻。”
秦暮云点了点头,她小脸一侧,目光轻轻探向了内殿的珠帘后。而珠帘内,正隐隐传来了张太医的声音。
听得这嗓音,她不禁疑惑了几分。张太医乃是皇上的御用太医,此时怎会出现在永宁宫。宫中皇帝与太后的诊治医师,都是有单独配置的。
正待她暗自思虑之际,张太医忽的从内殿踏了出来。而她亦注意到,在他第一眼看到自己之时,眸中那一闪而过的慌乱。
他似乎并未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隐去眸中的异色,张太医神情自若的朝她走了过来。
而二人正不咸不淡的寒暄着太后病情之时,内殿传来了妇人略显喑哑的嗓音,“是伶妃来了吗?进来吧。”
听得此言,张太医倒也识趣,他忙朝秦暮云施了一记礼退下。而她则是缓缓朝内殿踏去。
在红木椅上坐落,她眸光轻探,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珠帘后的妇人。透过凝着栩栩华光的珠帘,她隐约能瞧见太后略显憔悴的容颜,且伴着她偶尔微哑的轻咳。如此,她可确定太后身子果真有些抱恙。
眸光轻转,秦暮云示意宫女将自己准备的温补汤膳端来。接过白玉小碗,她站了起身,“自伴皇上亲征回宫后,臣妾便得知了太后娘娘抱恙在身之事。因目前正由太医悉心调理着身子,臣妾怕惊扰了太后娘娘休息,便一直到今日才来给太后娘娘请安,这实属不孝之举。”
“因此今日臣妾前来永宁宫之时,特地为太后娘娘备了温补的汤膳,以助太后娘娘能早日康复。还望太后娘娘不嫌臣妾粗苯。”
听得此言,太后则是缓缓开口道:“伶妃此次随军出征,侍奉皇上安好。如今他凯旋还朝,你亦是功劳不小。”
一旁的宫女在太后的授意下,端过了她手中的汤膳,朝珠帘处行去。在珠帘掀起的一瞬,秦暮云目光紧锁着趟与软榻上的妇人,应道:“臣妾只是尽了本分而已,不敢妄自贪功。”
珠帘后,缓缓传来妇人温淡的轻笑之音,“既然皇上让你随侍,必然是相信你的能力。你便不必推脱了。”
秦暮云微凝了眉眼,将隐于掌心的物件紧紧的捏了捏。
“也不知这太医开了何种药方,服用之后虽是缓解了病情,但白天却总是隐隐犯困。你若无重要之事,便不必来给哀家请安了。”太后将指尖轻抚上额际,缓缓的揉了揉,嗓音更是透出了一抹慵懒疲累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