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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此言,在场之人无不大惊,皆望向了殿中最尊贵的男人,当今皇上连澈。顺着他的目光而去,正是立在殿中微垂着头的清浅。
清浅微微一怔,随即轻抬眉眼,看向了正望着自己的连澈。
丝毫不曾避讳坐于男人身旁的太后,甚至是秦暮云那鄙薄嫌恶的目光,以及温玉与池宋因皇上此刻的决定,而流露出的淡漠不解的眼神。她不紧不慢的开口道:“皇上,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夏竹烟一二。”
微倾身子,她不卑不亢的朝连澈施了一记礼。身形轻转,她看向了一旁的女子,“在初到断空峡时,你曾说过峡中埋伏有连曦的三万精兵,而在未崖县内则有五千精兵守城。”
“两军开战之时,这断空峡内的精兵与青阳府外驻守的十万幽黎大军,乃至幽黎国向苍玄所下的谈判书,皆是为了扰乱视线。”
“为的便是要掩护幽黎国欲从花榕府登陆的二十万幽黎大军。而其真正目的,则是在大军汇合后直逼帝都。是与不是?”
竹烟并未看她,只是神情自若的应道:“是又如何?”
清浅唇角微微一扬,轻笑,“当然,因方才你说过。你之所以会将这些信息告知于我,皆是因以你敏感的身份,即便是全盘道出亦不会有人相信。”
她目光一转,将殿中的众人一一掠过,随之落在了温玉身上,“温大人想必知晓这当中的来龙去脉。”
听得她的言语,温玉轻拧了眉,上前一步脱口道:“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清浅并未应他的话语,指尖缓缓撩过流转于额际的发丝,她眸中盈盈闪烁着晶纯如星的光耀,轻声道:“自清浅入宫之日起,便常伴皇上左右。无论是日常起居,亦或是处理政务之时。而皇上也鲜少去别的嫔妃宫中。亦正因如此,清浅自是最懂皇上心思。”
她眼睫轻眨的一瞬,眸光掠过连澈注视自己的眉眼时,那微扬的眼梢却又凝出了一抹淡淡的娇媚之气。
依旧静坐于红木椅上不曾开口的男人,眉间悄然的蕴开了一许微动。
将这男人最细微的神色变化全数收入眼底,清浅从他原本淡然无绪的眼瞳中,探到了愈渐浓烈的眼波之色。
“苏清浅,你好大的胆子!”太后眉目一凛,怒声打断了她的话语。
稍稍顿了顿,她唇角微翘,眸色依旧专注的凝着坐于太后身旁的男人,“皇上必然在攻打未崖县之前便已调查得知,连曦在城中安置了精兵五千守城。否则在敌军情况不明的情形之下又怎会草率做出攻城的决定。”
此时,在秦暮云眼里,清浅的一言一行,甚至是一个细微的神情都没来由的灼伤了她的眼。
终是压抑不住心中翻滚的情绪,她嗓音一沉,开口道:“你说这些究竟是何意?”
清浅并未理会她,只是将目光再度转向了竹烟,“若是按夏竹烟所说,我早已与宿冷离合谋,利用她带来的信息,以芙映与暗卫之力顺利将我带至未崖县与他汇合。他又何需将真实的计划告诉她。”
“难道宿冷离便不怕夏竹烟将这些信息都转告给皇上吗?”
将身旁女子微变的脸色收入眼底,清浅继续道:“事实是,你与宿冷离早已合谋在先,故意将真实的计划告知于我。”
“因为你知道计划的真伪,芙映一查便知。也正因如此,我才会随你前往未崖县。”
唇角微凝,她步步紧逼道:“我在秘密潜入未崖县当夜,你在得知了皇上将要秘密攻城后,却莫名失踪,你又是去了何处?”
竹烟轻垂下头,阖了阖眼眸,而后忽的看向了清浅,一字一顿道:“若竹烟与宿冷离合谋,又怎会夜闯军营,将宿冷离在未崖县之事连夜告知皇上?”
清浅一惊,迅速将目光转向了坐于红木椅上的男人。从这男人淡薄如云的目光中,她窥不到丝毫讶异之色。看来,竹烟所言非虚。
眉目微凛,她咬了咬牙,忽的扬声道:“有一个人可证明我所言不虚,那便是九王爷连彦。”
正待所有人都为清浅的话语暗暗一惊时,殿门却缓缓的教人推了开来。两名身着藏蓝色衣袍的男人随在宫人身后踏入了殿内。
二人行至殿中,恭敬的朝太后与连澈施了一记礼。
清浅顺着目光看去,之前平日里为她调理身子的专职太医吕太医竟也被请了过来。正待她狐疑之时,太后吩咐道,“二位太医来的正好,给殿中这二人诊诊脉吧。”
虽说竹烟与清浅如今都是戴罪之身,然这男女终究是授受不亲。二人皆被医女请进了永宁宫的内殿,这二位太医便隔着珠帘逐一为二人诊脉。
隔着珠帘,清浅隐约能瞧见给自己诊脉的人,正是太医院中资历最老的董太医。太后此时选在众人面前让太医给她与竹烟诊脉,究竟是何目的?
轻瞥了眼一旁的竹烟,吕太医也正神色端肃的替那女子诊着脉,而她的眸中却是看不出任何心绪。片刻功夫,待太医诊脉结束后,清浅见他若有所思地站了起身,欲去向太后与皇上禀告诊断情况。
心中忽的一紧,她猛地站起身来,大步踏了出去。待她刚伸手掀开珠帘之时,便听见董太医行礼回禀道:“皇上,太后娘娘。据臣等诊断来看,夏竹烟与苏清浅二人的孕龄皆同样是六月有余。”
听得此言,站于两名太医身后的清浅心中一沉,轻凝了眉,她看向了连澈身旁的太后。
这妇人的目光正凌厉的落定在与董太医并肩而立的吕太医身上,嗓音更是寒戾威怒了几分,“大胆,苏清浅怎会仅有六个月的身孕,自幽莲山庄归来后,敬事房便没有任何皇上宠幸苏清浅的记录。”
教太后忽然而来的怒斥声所惊吓,吕太医忙跪伏在地,颤声道:“太后娘娘,臣与董太医的诊断结果乃是相同,确不敢欺瞒太后娘娘。”
“之前臣一直负责平日里苏清浅的身子调理,她的体质较为虚寒,因此在幽莲山庄那段日子,实然是不易受孕的。”
看着跪伏在地言之灼灼的吕太医,清浅冷冷一笑,真是好花心思。
先有太医院资深的董太医宣布诊断结果,再由之前随伺在自己身边的吕太医将她的身体状况公布出来。而主导这一切的太后,再顺势不着痕迹地点破她肚子里的孩子并非是皇帝的种。
普天之下,试问有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女人怀有别人的孩子?更何况是站在权利之巅的一介帝王。
太后瞥了眼殿中神色冷沉的女子,开口道:“皇上,既然一切皆已明晰,这等有辱皇室的行为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皇后母仪天下,作为后宫之主,本应为皇上分忧,辅佐皇上左右。可如今这后位一直空悬,后宫连个主事之人都没有,以至于才会有这等有辱皇室之事发生。既然如此,这事便由哀家亲自处置。”她声色一厉,眸光轻扫过立于一旁的温玉,再度扬声道:“来人,将这二人押入宗人府的大牢,等候哀家的懿旨。”
顺着太后的目光而去,清浅忽然顿悟,原来温玉是太后的人。所以连澈那日才会对他说那样的话,甚至是助她卖温玉一个人情。
因为连澈早已料到太后绝不会放过自己,亦会暗中派遣杀手刺杀于她。而温玉正因是太后的人,必会知道太后的一切计划。
如此,他也才能在今夜及时于刺客的剑下救了她一命。最后再将她带来此处,因为这亦是太后计划中的一部分。
而现下,刺杀并未成功。但太后却借由诬陷定罪,将她与竹烟一并押入宗人府大牢。
刚将太后的一切计划都串联起来,此时进来的几名禁军,已强制钳上了清浅的双臂,欲将她与竹烟一道押解下去。
清浅心中一沉,蹙眉望向了红木椅上的男人,随之挣扎了起来。想必在连澈亲征这段时日,宗人府内已换成了太后的人,若是进去便会全然落入她的掌控。
在禁军的拉拽中,她忽的冷笑,咬牙扬声而语,“皇上可是要纵容后宫干政之行?却不想也是个不辨是非的昏君。”
下一秒,一声凌厉的喝止声响彻大殿,清浅猛地甩开了禁军的钳制,目光直直的与连澈对视着。
这是她第二次胆敢骂皇上为昏君,站在一旁的温玉注视着殿中看似柔弱却还这般倔强的女子,眉间轻凝了几分。
上一次,是他因奉太后之命刺杀苏清浅,在皇上赐死他之时,她为自己求情而语。
视线越过女子看向一脸阴霾的太后,温玉沉了眉目。这苏清浅果真是不知死活,接二连三的以此辱骂皇上。这一次,竟还是当着众人之面道出,她如此之举又有哪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会一再容忍。
未曾多想,他已向前跨出一步,恭敬的朝连澈施了一记礼,“皇上,眼下连曦尚未伏法,这苏清浅亦是当局者之一。她已不是皇妃之身,且如今又犯下这等大不敬之罪,她的罪状已是罄竹难书。还请皇上严加惩处,以儆效尤。”
“还不快给哀家将这二人押下去!”太后微微不耐的瞥了眼殿中二人,蹙眉喝斥,似乎是连最后一点耐心也消磨殆尽。
此时,站在二人身后的禁军却是迟迟未有行动。经过方才那一幕,他们此刻谁也不知道皇帝是作何想法。而众人的目光皆投向了一言不发的连澈。
沉寂了片刻后,殿内忽的响起了男人沉静淡凝的嗓音,“母后想必也有所耳闻,在未崖县之时,连曦曾当众拿出过一份父皇生前留下的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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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9。最终章——守你百岁无忧(1)
瞥了眼太后微变的脸色,连澈继续道:“连曦目前尚在逃脱中,须得尽快将其擒获,否则将是后患无穷。”
太后轻拧了眉,沉声反问,“那皇上如今有何打算?”
眸光缓缓掠过殿内众人,连澈不紧不慢的应道:“如何将他擒获,儿臣已有计较,母后不必操劳挂心。像连曦这等通敌叛国的逆贼,作为皇亲却捏造先皇遗诏,亦不过是欺瞒天下之举。”
视线转向身旁的妇人,他淡淡一笑,微扬的凤眸沉静如水,“当年连曦的母妃与母后情同姐妹,若是真有先皇遗诏,母后又怎会毫不知情。”
听得他的言语,太后眸光轻敛。莫不是自己当年暗中毒杀连曦母妃一事已被他知晓?否则他又怎会在此刻旧事重提橼。
嗓音微微沙哑了几分,她继续道:“像连曦这等逆贼须尽快捉拿归案,并定罪严惩。”
“这是自然,因此儿臣打算亲审此案,且与此案相关的人等,皆会逐一调查取证。”连澈缓缓开口,清清淡淡的嗓音却蕴了一抹不容抗拒之气。
太后微凛,迅速将眸中的异样一抹而过。看了眼殿中的二人,她微咪的眸中那轻漾的浅光之动,竟是瞬间深暗了几分掬。
良久,妇人叹了口气,幽幽开口,“原来皇上早已有了打算,既然如此,那哀家也不便再插手。”
目光掠过立于自己身旁的秦暮云,她深吸了口气息,“看来哀家也是白操这份心了,哀家活到这个岁数,不过是在挨日子罢了。”
将手中的锦帕移至唇边,她轻咳了两声,继续道:“难保不会有一日,闭上眼便再也醒不过来。但若让哀家现在就去地下见先皇祖宗,只怕也是无颜以对。”
见妇人一副哀叹失神的模样,秦暮云忙一步上前,扶上了她的手臂,并用小手轻抚她的背脊,以助她理顺气息。
太后却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这后宫一日无主,哀家便一日无法宽心。”
“苏清浅与夏竹烟二人之事,哀家尚可依了皇上。但立后之事,却不能再拖。若后宫没有一个主事之人,今后再遇到这类情况,教哀家如何放心的下。”
顺势将秦暮云的小手纳入掌中,她轻抬眼眸,目光转向了连澈,“这伶妃,依哀家来看便极为端淑贤德。且聪颖孝顺,知大义明事理。”
“你在外亲征之时,她亦悉心侍奉照顾。且上回两军交战之际,她更是挺身而出护你左右。这份胆识,不为一般女子所具有。也正因她是如此品行之人,才是可作为皇后,母仪天下的不二人选。”
连澈微侧过脸,淡淡的瞥了眼太后身旁的女子,应道:“好。”
见男人答应的如此干脆从容,秦暮云不禁大惊,随即怔怔的看着他。片刻后,待她反应过来之际,目光不自觉的投向了立于殿中的清浅。
这女子正死死的盯着连澈,清瘦微倦的小脸上,满是苍白骇人之色。
此时,坐于红木椅上的男人薄唇轻动,嗓音更是冷凉寒漠了几许,“即刻将殿中二人收监,押入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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