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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界里面自动绘制了一条剖面图。
剖面图上，矿层并不连续，而是一个个不规则圆圈，或大或小，或深或浅，散落在各处。
这就是典型的透镜状矿体。
能量已经彻底耗光。
他们处在远离指挥部的矿区另外一端。
许信打了电话给钱庞青派车过来，得等一会儿。
他一屁股坐在路边，皮肤裸露的地方被尖刺划出了很多狭长的红色伤痕，衣服、头发也挂上了密密麻麻的苍耳果实。
以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能够完全推翻他们对于这片矿山的所有认知。
他们以十二年前的资料为依据，设计的开采方案，全都是狗屎！
如果以目前的方案投入成本，开采矿山。
几个亿的现金，不说竹篮打水一场空，至少肯定是从矿山里收不回来成本。
等到大规模开采之后，才发现不对劲，就晚了。
许信掏出手机，拨打了老爸的电话。
“你自己跑回城里，招呼不打一声，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许恒强的声音压抑着怒气。
许信不想解释，直接说出自己的话：“我在岩突沟铝土矿山上，发现了一些问题。”
“你去那里干什么，吃饱了撑的？”
“我跟你说一下我发现的两点问题，我实在搞不懂，希望你能给我一些参考意见。”
“说说看。”
“第一点，岩突沟铝土矿床不是沉积性矿床，而是透镜状矿床……”
“这话不用你说，我在十几年前就有所猜测！
咱们黑金省铝土矿储量丰富，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省内铝土矿主要分布在中部地区，尤其是咱们幸福市，有多个中型铝土矿床、小型矿床，全都是透镜状矿床。
可以武断的说，幸福市这片土地几乎不可能存在大型沉积性铝土矿床。
主要受到成矿条件因素决定，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有空我跟你好好聊聊。”
许信听这话，受教了。
这是几十年的经验，总结出来的规律。
许信继续说道：“我沿着一条勘探线走了一遍，发现了至少三个钻孔岩心遭到遗弃，在这些遗弃的岩心里面，没有发现矿层。有个规律，见矿孔岩心保存完好，不见矿孔岩心全部遗弃。”
“我没在岩突沟铝土矿山那边看过，具体情况不太清楚。
只保留见矿孔的资料，不见矿孔全部销毁，造成了矿层连续的假象，从而得出沉积性矿床的结论，听着是这么回事。”
“是的，我想不明白，后来项目怎么验收通过？”
“验收专家组的人，全都换了，才验收通过。谁也不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咱也管不到那些问题。”
“这边矿山都已经进入开采作业阶段了，而且是按照大型矿山规模进行开采，投入巨大！”
“挖下去发现矿床不连续，挖出来的不是铝土矿，而是不值钱的泥土石头，就只能认赔，这种事情在矿产行业不少见。”
“老爸，你这么说，也太狠心了，钱庞青毕竟是我同学的老爸，我想帮一下。
不说帮什么大忙，提个醒，及时止损，也是好的。
您看有什么好的办法？”
“这个问题就非常复杂了。这要看地下透镜状铝土矿床的见矿情况，富集程度是否适合工业开采。
矿区比较大，透镜状矿体分布零散，想要安全摸清矿体分布、规模，非常困难。
作为勘查方，碰上这种情况，直接如实跟甲方汇报，不适合继续勘查就行了。”
“如果非要验证一下呢？”许信连忙问道。
“按照地质的方法，铺开打钻，网格密度缩小，五十米一百米间距一个孔，绝对能够把散落的矿体摸得清清楚楚。
当然，这种方法，钻孔总数恐怕接近十万米，投入得上亿。
真正摸清矿体情况之后，加上开采成本、税收，未必能够盈利。”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许信挠了挠脑袋，笑呵呵道：“有没有简单易行的办法？”
“物理勘探，这不就是你在大学的专业吗？”
“额，对，但我只学了基本的理论。老爸，你直接跟我说，如果是你决策，你采用哪种方法？”
“常规物探测量，无非重磁电震，地震找矿这些年发展迅速，在深部找矿当中有了长足的发展，不过在找固体矿这方面，地震方法好像不太合适。
磁法找矿在那边应该也不太合适，铝土矿层底板应该是有一层铁矿，对测定铝土矿体影响很大。
电法测量倒是非常合适，测量岩性之间电阻率差异，能够大致的圈出矿体的大小、位置。不过，这种方法成本很高，也比较耗时。这种方法在技术方面最成熟，
想要省钱又省时，就用相对重力测量吧，一个测点只要几分钟。不过，这种方法误差很大。
总体来说，除了地震测量，其他三种测量受到各种因素影响比较大，测量误差也很大，解释存在多样性，只能作为参考作用。”
“行，我知道了。”
“多学多看，脑子里东想西想，怎么提高？”许恒强不忘教训一句。
………………………………
21、开个会
“我知道了。”
许信可不敢跟老爸顶嘴，赶紧虚心接受，继续下一个话题，“还有一个问题，我没搞明白。”
“说。”
难得儿子跟他这么长时间探讨技术问题，许恒强很高兴，也乐于把自己知道的东西说出来。
“我在指挥部后面，看到地表岩性凌乱，看起来像是河滩冲击形成，如果我推测没错的话，这里应该是个河床。”
“咱们整个黑金省，在几亿年以前都是海洋，因为板块运动，地壳逐渐抬升，才形成了如今高原山地丘陵地貌。
在比较古老的地层，经常都能够找到海洋化石。
咱家还有几块石头，上面就有海洋古生物化石，你见过的。”
“不是，你说的跟我说的不一样。我说的是，这里有一条大河床，河宽一百多米，年代并不久远！”
许信不敢说这个河床在地下一百多米的深度，因为听起来简直是科幻。
“河床？是不是在山谷里面，河水断流了？”
“不是山谷里面，这个地方在山腰上，靠近山脊了。看起来真的很诡异，有种河水天上来的感觉。”
“不可能吧？”
“我骗你干什么！”
“这个问题，我是不太清楚。对了，你那个校友严鹏，是水文方面的专家，以前好像还做过黑金省几条母亲河源头等方面的科研项目。碰到问题了，多向专家探讨。”
“严鹏吗？”
许信想起来，自己还跟严鹏交换了电话。
按照许恒强的说法，没事打打电话，跟这些有名望有本事的专家多亲近，总会有所收获。
正说着，钱庞青的奔驰车停在了旁边。
“回头再跟你细聊，车子来了，我先回去。”
许信挂了电话，直接坐到副驾驶座位，其他三人挤到了后排。
十分钟之后，他们回到了指挥部。
钱庞青带着吕真伟和宋翼宗站在门口迎接。
看到许信一身狼狈，他皱着眉头问道：“走一趟矿区怎么这样了，摔跤了？”
“没事。”
许信挥了挥手，表情严肃的说道：“钱总，开个会吧。”
“好。”
钱庞青朝吕真伟吩咐：“让大家都放下手头工作，到会议室来开会。”
许信走进会议室，直接就往圆桌的主席位置坐下去。
等到二十多名管理人员、技术员入座，他也不废话，直接开口道：“我顺着勘探线走了一遍，有了一些发现，现在跟大家汇报一下。”
他往那一坐，语气平缓中带着刚硬，气势凛然。
钱庞青带头鼓掌，“大家热烈欢迎许信讲话！”
宋翼宗左右看了看，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毛头小子有模有样坐那里，到底是认真的，还是跟他们摆谱呢？
许信没有拐弯抹角，也不会顾忌谁的脸面，“我认为矿山开采的方案，应当再次评估，做到最优化。”
钱庞青只管花钱雇佣人，对于矿山开采技术、管理当真是一窍不通，朝吕真伟和宋翼宗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宋翼宗干咳一声，问道：“能说的具体点吗？”
“想必储量报告、勘查报告大家都看过，那是十二年前的老资料，当时验收的时候，专家组多次不予通过。
大家知道为什么吗？
这些资料存在造假！
而且造假手段极其低劣，甚至可以说非常猖狂！”
“我们进入矿区之后，也是做过验证工作的，没发现问题啊。”宋翼宗嗤笑着环顾左右。
“咱们做技术工作的，说话得有依据啊。”有技术员开口帮腔。
“你们做了什么验证工作？”
“把地表工作跑了一遍，得到的结果，和以前的资料几乎没有差别。除此之外，在以前的钻孔旁边，我们也是打了几个钻孔，证明以前钻孔数据并没有太大偏差。”
“嗯，然后呢？”许信也不反驳。
“把磁法测量的等值线图找出来，给许专家过目。”宋翼宗朝身边的技术员吩咐。
一张色彩分明的等值线图，铺在许信的面前。
宋翼宗指着图纸笑道：“你看一下这张图，在见矿的区域内，磁场强度很高，也非常稳定，足以说明这片矿床的连续性。”
“铝土矿层下伏地层存在薄层磁铁矿，这不能说明铝土矿就跟磁铁矿一样是沉积性矿床。”
宋翼宗笑着摇了摇头，“铝土矿和磁铁矿属于共伴生关系，这还不能说明吗？”
许信没法争辩。
也不想争辩。
以他的知识储备，没办法跟宋翼宗这样的老地质去竞争实践经验。
不过，按照刚才许恒强的说法，使用磁法测量探测铝土矿体，下伏地层的薄层磁铁矿不是见矿依据，而是干扰因素。
“我来这里一趟，把我见到的，看到的，跟大家汇报一声，至于是否正确，或者是否听着顺耳，请各位自行分辨。”
他这话，算是对于自己的一番总结。
在宋翼宗等人看来，这是服软了，给自己找台阶下。
他们倒也没有揪着许信不放。
“好了，今天先到这里，到饭点了，都吃饭去吧。”
钱庞青挥了挥手，宣布散会。
技术员、管理人员鱼贯而出，吕真伟走过来笑道：“刚杀了几只土鸡，柴火黄焖鸡，今晚在这边吃晚饭了再走？”
钱庞青看了许信一眼，正要询问是否留下来吃完饭。
一旁，浓妆艳抹的胡秘书撒娇道：“钱总，我今晚约了美容专家，很难约到的。”
“行吧，咱们直接回市里，柴火鸡下次过来再吃。”钱庞青朝外面走去。
许信问了一声技术员是否能够把手里的两张图带走，得到肯定的答复，他走的很快，先上了车。
钱庞青和吕真伟、宋翼宗并肩而行，缓缓走出会议室。
“这小子派头很大啊，钱总，小心其中有诈，如果一会儿他跟你谈钱，你得留点心。”宋翼宗笑着说道。
这话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
“这边矿山开采的工作你们两个给我盯着点，千万别出问题。”
“没问题的钱总。”
“接下来更大的设备将会陆续进场，更大的选矿厂房即将投入使用，容不得半点马虎。”
“钱总啊，从初步开采情况来看，见矿情况非常非常好，您放心吧！”宋翼宗笑道。
他们顺着矿层出露点挖下去，见矿情况当然很好。
钱庞青挥了挥手，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宋翼宗一边挥手，一边低声道：“许信这毛头小子，派头十足啊，什么来头，不会真是骗子吧？”
“谁知道。”吕真伟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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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鸡窝
车子很快驶离指挥部。
钱庞青扭头过来，皱着眉头道：“你这也太不小心了，手上、脸上划了这么多伤口。”
许信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状态，确实挺惨，衣服裤子破了几个洞，裸露在外的皮肤伤痕累累。
“钱叔，你给我那五十万，给少了。”
“是啊，胡秘书，一会儿让财务再给许信打五十万，尾款该结了。”
“我开玩笑的。”许信摇了摇头，之前没说有尾款，这钱他不能收，话锋一转，“钱叔，你对于我刚才在会上说的话，怎么看？”
“额……”
钱庞青不是不好评价许信的话，实在是自己对于刚才会议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