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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晨走到走廊,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想这三个人,真憋坏了,他们今天,大概一直会几个小时,就这样紧紧地捏着话筒,把话筒都能捏出水来,人们形容饥不择食的是饿死鬼投胎,这三个是什么?哑巴投胎?还是五音不全的投胎?
张晨到了收银台,和收银员说,我有事先走,我那个包厢,他们想吃想喝什么,就让少爷送进去,账我明天早上过来结。
收银员说好的,张总。
张晨到了楼下,在停车场里碰到了建强,两个人走到了花坛那里,坐了下来,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掏出了口袋里的烟,建强看看张晨手里的,笑笑说:“你的好点,抽你的。”
他把自己的香烟塞回口袋,接过张晨手里的烟。
“现在正哥手下的人,还找你麻烦吗?”张晨问。
“不找了,我们还成了朋友,他们现在,有时候还帮我拉生意。”
“这就好。”张晨点点头,“看样子正哥这个人,也不坏,还蛮讲信用的。”
“那还不是因为你和小武,张晨哥,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大家都是朋友,互相帮忙,都是应该的。”
建强低下了头:“可惜我都没有什么,能帮上你们的。”
“不说这个,对了建强,我晚上现在一般都在办公室,你有时间,可以过来坐。”
建强说好。
张晨担心他多想,和他说:“杆子都不在。”
建强摇了摇头,他说没事,我见过杆子哥几次了,我们现在挺好的,那也是一时气头上。
第229章 有关蚕食这个词
大的方向确认以后,接下来张晨就要考虑用什么材料,租期二十年,抛去建设期,这个建筑,满打满算,也就是十几年的使用年限,就是从今天算起,也没有二十年了,还剩下十九年零多少天。
建永久性建筑是不可能的,那个投资太大,但太过简易,也不行,毕竟是有四层,还要考虑到海城的气候条件,每年的台风,造成的破坏力都是很大的。
张晨考虑再三,最后决定采用混泥土框架结构和钢结构相结合的办法,那时国内的钢结构建筑的建造能力很差,还没有多少大型钢结构建筑的成功案例,钢构建筑,大都还停留在桥梁建设和建设一两层高的厂房和仓库的水平。
特别是建筑的外墙,当时可供选择也比较少,不是涂料,就是墙面砖,还有就是玻璃幕墙,玻璃幕墙的想法首先被张晨否决,进口的幕墙,贵不说,还根本达不到张晨想要的,那种内敛又熠熠生辉的效果。
张晨一次次跑去建材市场,但一次次失望而归,虽然自己几个月没来,建材市场出现了很多新材料,但这些材料,小武基本都遵照张晨最先和他说的,给他带去过样品,所以在张晨看来,都已经不新鲜了。
刘立杆还真是每天早上,给他带来早餐,同时向他汇报龙昆南路的进展,他每天经过南大桥,就一定要往那边走走看看,不是早上,就是晚上,哪怕再迟,他也坚持,到了南大桥拐个弯,看到工地上灯火辉煌,刘立杆的心就欢喜了,仿佛他们在造的这条路,是属于他的。
不过也对,他们的中国城,全赖于龙昆南路的进展,龙昆南路是他们的命根子,说这条路属于他们,也不过分。
张晨被刘立杆搞得烦了,他说求求你,请你不要和我说这些了,可以吗?
“那我每天就来给你送早饭,不说龙昆南路,可以吗?”
“早饭也不要了,谢谢你大清早的,不要在这里出现。”张晨骂道。
“那我晚上的时候来,可以说龙昆南路?”刘立杆坚持。
张晨哭笑不得:“好吧好吧,你爱说不说,爱来不来。”
第二天上午,刘立杆还是来了,还是带了早饭,只是没有再说龙昆南路。
滨涯村的腌粉和粽子卤蛋,还是不错的。
张晨让刘立杆不要和他提龙昆南路,他自己却经常地跑去龙昆南路的工地看,吃过晚饭,他就会骑着摩托,去南大桥。
从南大桥下去的这段,路基已经铺好,张晨喜欢把摩托停在路障的这边,翻过路障,到路基上走一走,脚被下面的碎石硌着,心里却是安稳的。
他最喜欢的是站在施工现场的不远处,看着前面的灯光下,轧路机在路基上来来回回地开,他觉得自己的心被一趟趟地压实了。
每一次来,翻过路障,他都要走比前一次来时更远的路,才能抵达施工现场附近,张晨心里,却巴不得走得越远越好。
这一条道路,每天就这样一点点地朝前方蚕食,用不了几个月,就会抵达他们的那块地,那个时候,站在谢总的厂门口朝前方看,看到的就是不一样的情景。
张晨很喜欢蚕食这个词,别人以为蚕食是很慢的,张晨知道,蚕食其实是很快的,他想起这个词的时候,耳畔似乎都能听到沙沙沙沙的声响。
小时候,张晨养过蚕,何止是他养过,那时候,全校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养过,不只是他们学校,永城的另外两所学校,也是人人养蚕。
永城镇外,有个蚕种场,那一年有批蚕子,好像出了问题,需要大面积地销毁,单位里有人觉得可惜,就出主意,说是可以和学校联系,把这些蚕子卖给学生,让他们养着玩,也算是社会实践。
蚕种场的人和学校一联系,学校都很支持,他们就带着丝绸、蚕茧、成年的蚕和蚕子,到学校做宣传,把从蚕子到丝绸的整个过程向学生做了一番展示,学生们最感兴趣的,当然是那一条条胖乎乎的蚕,和白色的有一层毛绒绒的光晕的蚕茧。
这次的进校宣传很成功,那些产在淡黄色的棉纸上的蚕子,很快就销售一空,一张邮票大小的五分钱,火柴盒大小的一毛钱,上面密密麻麻布着栗色的蚕子,张晨也花五分钱买了一张。
但接下来的灾难,让学校和整个永城镇都烦不胜烦,第一波首先波及到了医院,让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们猝不及防,医院里的那种装注射液的纸盒被各种关系抢了一空,所有的家长几乎一夜之间,都在找有没有医院的关系。
那个时候的商品,本来就很匮乏,有纸盒子包装的都是高档货,它们都流通在一站接着一站的送礼路上,谁都舍不得拆,到哪里去找那么多的空盒,难得有几个鞋盒子,对放蚕子来说,又太大了,大家不仅是养,还要每天放书包里,带学校去互相交流比较啊。
后来有人发现,医院里放注射液的那些扁平的长方形的盒子是最合适的,用针在上面扎几个孔,就是蚕子和幼蚕最舒适的家,还方便放进书包携带。
于是,注射液的盒子就变成了一物难求,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都被各种关系拜托,人家只是问你要这么一个以前当垃圾的空盒子,你说没有没人相信,不答应给就更不合适,但答应了以后回医院一看,才发现大家都在找。
这种平时习以为常的小盒子,一时之间在医院里变成了稀罕物,大家都被逼到了神经质的地步,看到一盒注射液,第一反应就会打开看看,看里面还有多少支,还剩下一两支的,就死死盯牢,但死死盯牢它的,可不是只有一双眼睛。
病人脱下了裤子,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臀部,背朝着里面坐着,腰板下意识地挺直,眼睛闭起,牙关咬紧,就等着那冰凉的一扎,但等半天也没有等到,回头看看,后面几个护士在嬉笑着争吵,病人宽容地苦笑着摇头,知道她们在抢那个盒子。
也有病人会说,我的针,这盒子是不是该归我?马上有几个护士同时嗔道,去,休想,针可不包括这个盒子。
病人说,好好,那你们能不能先帮我把针打了再抢?
“那就鬼影子都看不到了。”负责打针的护士拍了拍病人的屁股,嚓地一下就把针扎入,厉害了,病人居然一点也没感觉到疼。
几乎是一夜之间,全镇两千多名学生的蚕子都变成了幼蚕,变成了幼蚕以后,就需要桑叶,总不能给它们吃米饭和饼干吧。
大家又纷纷开始找桑叶,永城的野外,溪畔山坳,有一种野桑树,它的叶子可以给幼蚕吃,于是这种树就成了大家的目标,学校一放学,学生们不是走在回家的路上,而是走在去镇外的路上。
但蚕的长势惊人,就像眼前这龙昆南路,一天一个样子,同样惊人的还有它们的胃口,明明是昨天一张野桑叶还吃不完,第二天就需要两张了,再过两天,两张也不够了。
永城附近的野桑树很快都变成了秃子,别说叶子,连嫩枝都被掐去了,接下来就需要可怜的永城父亲们出场了,他们下了班,骑着自行车,去更远的,小孩子脚力抵达不了的地方去找野桑树。
他们花的时间越来越长,去的时候太阳离西山还有一丈高,回来的时候,开始是天刚擦黑,后来是月亮也上来了,最后是家里的饭菜都彻底凉了,需要主妇们一次次地热,主妇和疲惫一起出来阻止,父亲们集体败下阵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奔腾年代——向南向北》,“ ”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230章 结束了……有了!
学生们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他们用了法国梧桐的叶子,有种叫霸王树的叶子,茶树的叶子,柞树的叶子,甚至青菜和空心菜的叶子,他们尝试着所有看上去像桑叶的叶子。
但这些蚕宝宝们,不知道是不是被驯化得太好了,它们用集体行动抵制着这些随意分派给它们的食物,它们是真的宁死不屈,看着盒子里一条条僵硬的尸体,女学生们开始痛哭。
当女生痛哭的时候,就是需要男生站出来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到了镇外的蚕种场,蚕种场有一百多亩的桑地,那里一片绿油油的,每一片桑叶看上去都是又大又美,微风拂来,还散发出饥寒交迫的蚕宝宝们梦寐以求的气息。
蚕种场种下的果,终于要轮到他们自己来尝了,学生们开始集体行动,去蚕种场偷桑叶,变成了他们每天放学的第一要务,为了那些嗷嗷待哺的蚕宝宝,还有泪眼婆娑的女同学,他们开始铤而走险,连张晨这种不合群的闷蛋,都加入了偷桑叶的犯罪集团。
偷的人太多,蚕种场不得不把自己所有的人组织起来,开始二十四小时的护桑行动。
张晨他们每次出发之前,就像江洋大盗们抢银行一样,事先做好了严密的分工,甚至围着张晨画好的地形图,做了沙盘演练。
永城人没有不熟悉蚕种场的,以前采桑葚、挖野葱,经常会去那片桑园,但能凭记忆把那一片地形都画出来,还是让同学们大吃一惊,不得不佩服张晨这个闷蛋。
嗓门最大负责放哨,有人来时就大声唱歌,手脚最麻利的负责采摘,采摘好了,都交给接应的那个人,接应的那个,肯定要是班上跑的最快的人,剩下的人就是掩护,负责在有人追来的时候,集体在他前面假装摔倒,迟滞他追的速度。
要是骑着自行车来,就把棍子插进自行车的辐条里,反正那片泥地很松软,摔一跤也不会有事。
张晨是班里跑的最快的那个,他就负责接应。
每次得手,大家就均分这些桑叶,但都一致默许给张晨多几张,他们都知道张晨还要分给金莉莉,聊表同情,其实他们也要分给同桌,但都是悄悄的,不然,班上女同学的蚕宝宝们,早就都饿死啦。
张晨最喜欢的是,把桑叶扔进盒子的那一刻,他盯着盒子目不转睛,那些嗷嗷待哺的家伙们,马上滚动着它们的身躯围过来,很快找到各自的有利地形,调整好自己下嘴的姿势,开始,盒子里发出一片沙沙沙沙的声音,
一张桑叶,很快就消失了,只剩下了一柄嫩绿色的梗。
它们在盒子里缓慢地爬,不时还昂起了它们的头,看得出来,它们还没有饱,还在寻找更多的桑叶,张晨却不敢给它们更多,他要替它们留着,要知道桑叶可是越来越难偷了。
张晨一次也没有被逮住过,但学校里有人被逮住,被逮住了,蚕种场也没有什么办法,小孩子摘几片桑叶,派出所也不会管啊,只好打电话通知学校,刚开始的时候学校很认真,校长带着班主任,亲自跑过去领人,给蚕种场赔不是,回来让学生写检查,一遍不够写两遍。
写完了还让他到班上去自己念,念就念呗,谁也不当是丢人的事,站在前面,简直是在表演,怪腔怪调,下面的同学,一律把手放在桌下,上身不动,脸上一本正经,但下面的手都在鼓掌。
这简直是一次对英雄的褒赏。
老师也无可奈何,最后她听着那个检讨书,自己都笑了,从全国形势一片大好,各行各业蒸蒸日上,改革事业蓬勃发展,到自己简直比杀人犯还阴暗的心理和滔天罪行,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就摘了几片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