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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翻身,谭淑珍就睡着了。
冯老贵觉得,不管是怎么样,今天都要把这事告诉谭淑珍,让她早有一个心理准备。
冯老贵走到了越剧团楼下,这幢楼里的大部分住户,还是老越剧团的人,剧团的人,天不亮就要起来练功,所以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特别是对那些老人。
整幢楼里,只有两三盏灯是亮的,其他一片漆黑,包括自己的房间,肯定是黑的。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越剧团的房子,几乎和婺剧团的房子是孪生兄弟,格局一模一样,只是越剧团的房子,造得比婺剧团晚了几年,所以它比婺剧团好一点的是,它的楼里有厕所和盥洗间。
每一层楼西头最头上两间,右手是集体的盥洗间,有四个水龙头,这一层楼所有人的洗脸刷牙洗衣洗菜洗碗洗锅都在这里,盥洗间的对面,是公共卫生间,不分男女,没人用的时候门都是开的,有人用的时候,进去把门销插上就可以。
这样的卫生间,你干什么都必须快,不然你蹲久了,外面就有人砰砰地敲门,有时候门口还不止一个人。
一楼门厅里的灯是黑的,冯老贵走进去,按了按开关,一点反应也没有,冯老贵抬头看看,原来不是灯坏了,而是不知道哪个缺德鬼,自己房间的灯泡坏了,跑下来,把这里的灯泡旋走了。
冯老贵摇了摇头,摸黑走上楼去,二楼楼梯口和走廊上的灯,这幢楼每一个楼梯口和走廊上的灯,不是坏了,就是没有灯泡,不然,那家伙也不用这么辛苦,跑到一楼去摘灯泡。
楼梯口和走廊的灯坏了,大家还能够忍受,一楼的灯摘走了,这家伙肯定会被人背后毒骂的,因为一楼的这盏灯,可不是只给一楼的门厅带来光明,它还照亮外面的院子,还给走进来的那条路,带去了一点光明。
冯老贵走进自己的房间,打开灯,从柜子里找到一个灯泡,拿了手电和一张方凳,出门的时候,按了一下门边的另外一个开关,装在他们门框上面的一盏灯就亮了起来,把整条的走廊照亮,
这还是他们布置新房的时候,剧团的灯光兼电工帮他出的主意,走廊里的灯靠不住,他们就自己装一个,开关在房间里,关和用自己随意,用的也是自己的电费。
冯老贵下了楼,站在方凳上,一只手拿着手电,一只手举着灯泡,把灯泡插到灯头的螺口,顺时针旋着,旋了两下灯就亮了,冯老贵继续把灯泡旋紧,这才从方凳上下来,上楼。
回到房间,女儿不在,房间里静悄悄的,冯老贵拿了牙杯和脸盆,去盥洗室刷牙洗脸,洗好回来,把房间和走廊的灯都关了,站在窗前,透过窗口的纱窗朝外面看着,进来路口的路灯坏了,谭淑珍就是回来,从这里也看不到。
而谭淑珍,每天回来的时间好像越来越晚了,这个时候,她一定还在歌舞厅里。
“谭淑珍现在很火啊,我可是听说了,很多人天天去文化馆的歌舞厅,就是为了看谭淑珍。”
冯老贵想起了徐建梅说的这话,又皱了皱眉头。
他走到床边坐下来,还是决定,今天谭淑珍回来,无论如何要把这事和她说。
想到要和谭淑珍说这事,冯老贵就觉得下意识地有些害怕,头皮发紧。
冯老贵脱了外衣和裤子,在床上躺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习惯了黑暗之后,天花板和房间里的一切,都从黑暗中浮现了出来,他看到天花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块石灰,已经剥落,他看到墙上挂着的他们的结婚照,谭淑珍的脸在黑暗中,也是冷冷的。
他想起拍这张照片的时候,照相馆的师傅一直叫他们笑一笑,来,笑一笑,结婚就是要开心嘛!
但谭淑珍始终没有笑,照相师傅无奈,最后还是“咔嚓”按下了快门。
冯老贵看了看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他知道离谭淑珍回来的时间还早。
冯老贵坐了起来,走到桌边,给自己到了一杯凉水,站在窗前喝着,不远处的黑暗里,有一星的亮光在黑暗中闪,那是萤火虫。
冯老贵想着等会谭淑珍回来,应该怎么和她说,是她回来就和她说,还是等她洗漱完毕,上了床以后才和她说。
唉,反正什么时候和她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冯老贵叹了口气,他现在有些后悔,下午,当丁百苟提出这个建议时,自己就应该反对,要是自己那时候有胆子反对,那该多好,他觉得只要他反对了,李老师肯定也会反对。
冯老贵又叹口气,回到床上,继续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呆呆地想。
他看看手表,已经十二点多钟,谭淑珍还是没有回来。
“谭淑珍现在很火啊,我可是听说了,很多人天天去文化馆的歌舞厅,就是为了看谭淑珍。”
冯老贵又想起徐建梅这话,他觉得他妈的有些恶心。
快两点了,冯老贵听到一阵摩托车的声音,从山谷外面响进来,这是谭淑珍回来了,又是那个吹萨克斯的一点乌送她回来的。
冯老贵想象着谭淑珍坐在摩托车后座,手抱着一点乌的腰,那张脸上,不是冷冷的,应该是很兴奋。
本来这个时候,冯老贵都会去把门口的灯打开,但今天不知为什么,他躺在那里,懒得动。
他听到摩托车在楼下熄火,他听到他们窸窸窣窣在说着什么,又听不清。
他听到一点乌叫着再见。
他听到谭淑珍笑着说:“再会哦。”
这笑声是有颜色的,砰地一下溅开,五光十色,很鲜艳很夺目,谭淑珍的笑声很开心,甚至还有些亢奋。
冯老贵心里紧了一下。
她和冯老贵在一起时,很少会有这样有颜色的笑声,都是彬彬有礼的,淡淡的,相敬如宾的。
冯老贵听到谭淑珍上楼,听到她走到楼梯口,“咦”了一声,是在奇怪家门口的灯怎么没亮。
冯老贵听到她的开门声,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谭淑珍不喝酒,但她每天回来,身上都会有酒味。
冯老贵翻了个身,趁着房间里的灯光没亮起来的这一刻,他决定自己已经睡着了,决定今天,什么也不和谭淑珍说。
第671章 我惹出的笑话
不管前一天晚上睡得多迟,谭淑珍第二天早上六点多钟,肯定还是会起床吊嗓子。
越剧团的前面也有一个石矗皇钦馐|没有婺剧团的那么高,石矗厦妫拷蟛嗟纳狡拢幸黄粲舸写械谋吐榈亍
蓖麻地的所在,原来是一个垃圾场,经年累月的垃圾都堆在那里,没有清运,太阳一晒,就发出阵阵的恶臭。
后来是有人实在看不下去,就在那里撒了几把蓖麻籽,蓖麻就生长起来了,虽然大家的垃圾继续倒在那里,但因为有蓖麻的遮蔽,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刺眼,把臭味也隔绝了。
只是到了秋冬季节,蓖麻衰败凋零以后,垃圾场又裸露出来,但这时的垃圾场因为散落着大量的蓖麻杆、叶,虽然凌乱,但没有那么醒目,加上秋冬,垃圾本身也没有那么重的气味,大家就习惯了。
到了来年的三月,山谷里的气温升高以后,也不用播种,那一块地方,自然就会茁壮出一大片的蓖麻苗。
蓖麻本来是娇贵的植物,需要精心护理,但到了这里,大家都说,越剧团的蓖麻就和越剧团一样,长着长着,就长野了。
蓖麻地过来,沿着石矗谋哐厥且慌盼藁ü鳎肥缯涿刻烨宄浚驼驹诹娇梦藁ü髦洌遄派焦韧饷妫捱扪窖降氐跎ぷ樱舯涣奖叩那嗌郊纷牛荒艹耙桓龇较颍位斡朴频爻鋈ィ木缤诺娜硕伎梢蕴健
他们听到山谷里传来的声音,就知道,谭淑珍起床了。
结婚之后,冯老贵就没有和谭淑珍再在一起吊过嗓子。
起先谭淑珍下去的时候,过了一会,冯老贵照例也跟着下去,谭淑珍刚开一会嗓子,看到冯老贵下来,谭淑珍就停止了吊嗓子,她穿着灯笼裤,沿着无花果树走开去,走到蓖麻地那里,呆呆地看了一会几只鸡在绿茵里刨食垃圾,就上去首发
冯老贵愣了一下,然后明白,谭淑珍这是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吊嗓子,第二天,谭淑珍下楼的时候,冯老贵就没有跟下去,而是把煮粥的钢精锅坐到门口的煤饼炉上,把盖子稍稍打开一点,这样即使是水开了,也不会潽出来。
冯老贵下楼,沿着那条路朝外面走去,谭淑珍看着他的背影,用咿咿呀呀的声音送着他。
冯老贵从那个半圆的斜坡走上去,徐建梅正和几个小学员一起,站在樟树和桕子树之间,咿咿呀呀吊嗓子,冯老贵站在边上,也跟着哦哦哦啊啊啊地吊起了嗓子,然后去食堂吃早饭,接着上班。
几乎是从结婚的第二天开始,他们就没有在一起吊过嗓子,甚至连早饭,也是分开吃的。
结婚没有让他们走得更近,而只是跨过了一道门槛,在同一片屋檐下,找到了各自的位置继续待着,因为什么,两个人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愿意再提起。
……
冯老贵听到楼下传来谭淑珍咿咿呀呀的声音,他在床上坐了起来,想着,是不是等谭淑珍上来,就告诉她名单的事,他看到桌上放着一个空玻璃杯,这也是他们形成的默契,那是谭淑珍在通知冯老贵,今天早餐,她喝牛奶吃饼干,不要熬粥了。
冯老贵站了起来,拿了牙杯和毛巾,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空杯子,他觉得这杯子,不是在告诉他不要熬粥了,而是说,你可以走了。
冯老贵洗漱完毕,提着手提包下楼,走到了高矗希吹叫旖坊故谴偶父鲂⊙г闭驹谀抢铮捱扪窖降氐跎ぷ印
冯老贵今天没有站到一边,而是直接走去了办公室,趴在办公桌上,继续睡觉,直到徐建梅替他端来一搪瓷碗的粥和一个咸鸭蛋,敲了敲桌子,他才醒来。
“你干嘛?昨晚和谭淑珍吵架了,没睡好?”徐建梅问。
“我们有什么好吵的。”
冯老贵没好气地说,话一出口,他就觉得徐建梅这话不对,她是不是真的知道名单的事了?
冯老贵看了看徐建梅,问:“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徐建梅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听到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这破剧团,会有什么事,老贵你告诉我。”
冯老贵赶紧摇头说:“没事没事,好好准备你的排练就是。”
“还早,我不是下午吗,上午总共才三句台词,倒着都会背了,需要什么准备,都是你和谭淑珍的事。”
徐建梅噘着嘴说,听徐建梅这么说,再看看她的表情,冯老贵又觉得,她还不知道这件事。
冯老贵想起来了,他之所以一直没和谭淑珍说,也没向徐建梅透露,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隐隐的他还盼望,丁百苟一觉醒来,又改变了主意,那样就太平无事了。
在这个世界,消息永远比人奔跑的速度还快,冯老贵不知道的是,换名单这事,其实昨晚就已经全团的人都知道了,只有谭淑珍不知道,还有就是,只有他以为别人还不知道。
九点的时候,和以往一样,谭淑珍到了练功房,她一进来,几乎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一起看向她,谭淑珍愣了一下,这些人今天都怎么了?
她悄悄地低头打量一下自己的身上,没发现什么,走到一旁放包的时候,她又拿出里面的化妆镜,偷偷地照了一下,这才放下了心。
但排练开始之后,还是状况连连,先是冯老贵和她演对手戏的时候,似乎始终不敢看她,在躲避着她的目光,念白又干巴巴的,一点也不出彩,还老是出错,他们不得不一遍遍重新开始。
直到排第四遍时,徐建梅扮演的丫鬟,跑上来,本来是应该说:“小姐小姐,老爷和老太太来了。”结果徐建梅说成了“老爷和老太婆来了”,在场的人包括冯老贵和乐师,都笑了起来。
谭淑珍彻底地恼了,骂道:“你们今天都怎么回事,还能不能好好排演了?”
其他的人都住了声,她看到徐建梅还在笑,更加恼了,冲着她叫道:“你是第一天演戏吗?一出戏三句台词,你还背不全,你好意思?”
众人都愣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们。
徐建梅“哼”了一声,抬起头,人在原地旋了半圈,甩给谭淑珍一个背影,走开去。
谭淑珍气极了,想冲过去拉住她,李老师赶紧挡到了前面,拍了拍手说:
“好了好了,这几天大家排练都累了,今天上午就到这里,先回去休息吧。”
徐建梅径直走了出去,谭淑珍看着李老师,老师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回去吧,多休息一会,眼里都有血丝了。”
谭淑珍余怒未消,把东西胡乱地塞进包里,走了。
李老师走过去问冯老贵:“你没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