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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阿姨,杆子临时有事,回不来了。”
“过年都不回家,他去哪里了?”刘立杆的母亲问。
“他去香港了。”张晨说,“你们也知道,香港人就不过什么年,所以他们一定要杆子过去开会。”
张晨胡扯着,反正他们也不会知道什么香港,更不会知道香港人过不过年。
刘立杆的父母,互相看看,失望地叹了口气。
张晨说:“不过杆子,让我们给你们带东西回来了,来来,小吴,快把东西搬下车。”
吴朝晖说好,吴朝晖爬上车,从车里一箱箱地往车门口搬,张晨站在车下,一箱箱地接过来,先堆在车门口的地上。
边上,早有几个小伙子过来看热闹,一听说要搬东西,赶紧动手帮忙,张晨和他们说,这些都是,谢谢你们,都帮忙搬楼上去。
小伙子们看到这么多,叫道,我操,杆子带回来这么多茅台,杆子爸,你可享福了!
刘立杆的老爸看到这么的酒,就乐得合不拢嘴。
十箱茅台和两箱青春宝搬完,张晨正想走开,吴朝晖叫道,还有还有,他把家友超市买来的五箱茅台和一箱青春宝,也从车子里面搬到车门口,张晨这才知道,这家伙买来这些,原来也是送给刘立杆父母的。
那些小伙子叫道,杆子爸,你可以拿茅台洗澡了。
魏文芳站在那里不响,双手抱在胸前,脸阴着,看他们一箱箱地搬完。
张晨和小昭互相看看,小昭微微摇了摇头。
和两位老人告别,大家上车,一路上都沉默着,快开到张晨家门口的时候,吴朝晖骂道:
“妈逼,赚那么多钱干什么,造那么多房子干什么,这有家都不能回,还有个屁用。”
……
快十二点了,当电视里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的主持人程前和倪萍,正准备领着现场的观众倒计时时,楼下有人大叫,放烟火了!
张晨和小昭赶紧走到外面走廊上,还没等十二点的钟声从电视里响起,有人就已经点着了烟花,一粒粒红色的火苗朝夜空窜去,在黑暗中啪啪地灿烂成一朵朵明艳的花。
啪啪的声音,很快被远远近近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遮盖,整个小城都炸开了。
小昭拿出了大哥大,打给钱芳,喊着和那边的人说新年好!
张晨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拨了刘立杆的大哥大,左手捂住了左耳,右手把大哥大贴近右耳,电话里传来的,还是急促的嘟嘟声。
浙江和广东的大哥大已经联网,到了这年的年底,全国一百五十万部的大哥大,都将会联网。
但刘立杆,张晨已经打了他好几天的电话,都打不通。
……
刘立杆站在窗前,搂着阿莲还是阿兰的肩膀,朝外面看着,他们在一起好几天了,但刘立杆始终也没有搞清楚,对方到底是阿莲还是阿兰,或者两个都不是。
他们看着窗户外面,一朵朵烟花在西湖的上空,绽放开来,璀璨夺目,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他们既听不见烟花爆裂的声音,也听不见西湖边上,那些欢乐的放烟花的人,不管是他们的欢笑还是大喊大叫,都是无声的,好像离他们很远,远在了另一个世界。
但他们其实却是近在眼前,一颗颗猩红的火苗朝天上窜去,一朵朵的积雪,从他们头顶巨大的树冠,无声地落下,落到了人的头上,那人就大声地笑着,他的笑也是无声的。
他们就这样看着外面,房间里一片漆黑,所有的灯都关了,卫生间里的淋浴龙头没有关好,滴滴答答地滴着水,两个人站在那里,看着外面,他们感觉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烟花一朵一朵地盛开,让他们的脸明明灭灭,亮起来的时候,他们的脸是灿烂的,暗下去以后,谁也不会知道。
两个人自然而然地转过身,拥抱在一起,阿莲终于亲吻了刘立杆杆。
在此之前,她和他说,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但就是不能吻你,我的吻,要留给我真正喜欢的那个人。
刘立杆大笑,他说:“你他妈的,你还真是一个有理想的……”
“怎样?”阿莲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可以看不起我,但我,就是不会吻你。”
两个人亲吻着,刘立杆感觉到她的嘴是甜的,是那种会让人有点心酸的温热的甜,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亲吻着一颗草莓,原来,亲吻还真是她拥有的最好的东西。
“如果草莓在燃烧,她将是白雪的妹妹……”刘立杆突如其来地就想到了,欧阳江河的这句诗。
阿莲轻声地说:“让我留下来好吗?我不想回去,今天晚上,我不想一个人待着,我不要钱。”
刘立杆说好,在此之前,他们已经谈好,刘立杆说,我要买完你的一年,过了今年,我们就是陌生人。
阿莲看着他,有些调皮地笑道:“我们本来就是陌生人。”
不过,她马上同意了刘立杆的建议。
这一刻,刘立杆却动摇了,他和阿莲说:“好,留下来,我也不想一个人。”
窗外的烟花接连地灿烂,两个人在外面世界的五光十色里,轻轻地笑着。
第756章 烟花冷了,湖水呢?
刘立杆年二十六去了广州,二十七的晚上,他就回到了杭城。
他到广州后,扣了陈启航的表哥,一直都没有回电,刘立杆依稀记得他表哥的名字,叫什么阿豪,是安检员,刘立杆干脆找去了广州火车站,拿着他的记者证,七问八问,总算是把人和名字对上了,但人家却告诉他,阿豪已经不在这里,辞职去澳门打工了。
刘立杆问到了阿豪的家,找过去,却发现那里整个一片都被拆迁了,连当地的派出所被拆了以后,搬去哪里都没有人知道,更别说阿豪家了。
刘立杆只能打道回府,回到了杭城。
雯雯和倩倩已经回家,公司也已经放假,刘立杆不想一个人住在那办公室楼上,他知道张晨他们倒还在杭城,但他现在,最怕见到的就是他们,他怕张晨又要劝他回永城,烦不胜烦。
刘立杆在机场,正好看到有一辆望湖宾馆的中巴车在接客人,他就谎称自己也是住店旅客,坐上了中巴,到了望湖宾馆,他干脆在这里开了一个湖景套房,住了下来,这里有吃有喝的,一个人就在这里过年也很不错。
刘立杆进到房间,放下行李,洗了澡,就想起自己上次匆匆从这里离开的情景,一回生二回熟,范建国老师已经把他领进了门,自己对这里的状况,也算是有了了解。
最主要的,自己现在屁事没有,闲得真是蛋疼,刘立杆哪里还按捺得住。
春节期间的酒店,人气不旺,他下楼,在大厅里没看到有他要找的人,不甘心,信步走出大门,望湖宾馆大门的左侧,有一排低矮的平房,有一家已经打烊的彩扩店,和一家还开着门的旅游用品商店,最靠近大门的这边,是尚未完工的esprit专卖店。
就在这里,他看到了阿莲,穿着一件修身的薄呢大衣,领子竖了起来,看上去有些孤傲。
刘立杆走过去,阿莲定定地看着他,俏丽的脸上,滑过了一丝略带讥讽的冷笑,递过来一束拒绝又迎迓的目光,刘立杆接住,笑了一下,彼此这就知道,对方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如若不然,那目光很快就会从刘立杆的身上滑过,变得冷若冰霜。
刘立杆走过去,擦着阿莲的身子,轻轻地说了一声走,脚步并没有停止,阿莲转过身来,很自然地伸出手,挽住了他的手臂,两个人就像是一对情侣。
他们朝前走着,经过旅游用品商店,一直走到了西湖边,站着看了一会,水天连接,眼前是一片的寂静和漆黑,湖上的风吹在脸上,有些冷,有些腥臭,两个人转身,不约而同地往回走。
就在来回的这段路上,两个人悄悄地说着话,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他们说的都是恋人絮语。
刘立杆和阿莲说了,我要把你的今年都买走,狗年的钟声敲响,我们就是两个陌生人,阿莲说好,随口报了一个数,这回是刘立杆说了一声好。
在这当中,阿莲还笑了一下,说我们本来就是陌生人。
说完了这些,一切尘埃落定,两个人突然地就都不再端着,松弛下来,这个感觉,让人很惬意,让人觉得,他们真的就像是一对热恋的恋人,经过旅游用品商店的时候,刘立杆问阿莲,想不想买点东西?
阿莲说好,两个人手挽着手进去,阿莲戴着羊皮手套的手,点了了一些的干果和橄榄,还有口香糖,营业员一一拿了出来。
刘立杆付了钱,很自然地接过营业员递过来的袋子,提在手里,走出店门的时候,阿莲轻轻地笑了一下,脑袋还歪过来,亲昵地蹭了一下刘立杆的脑袋。
刘立杆被她的头发,撩得痒痒的,忍不住抽了抽鼻翼,他感觉阿莲身上的香水味,很好闻,刘立杆有种亲切的似曾相识的感觉,想了一想,心里一凛,他想起来了,这是郑炜身上味道。
他问阿莲,阿莲和他说,法国的牌子,在台湾买的。
只这一句,就道出了经历的不凡,那个年代,能出国的就少,能去台湾的,就更少,她居然去过台湾。
两个人真的就像一对恋人,走进酒店的大堂,门僮给他们拉门的时候,阿莲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两个人目不斜视,直接穿过整个大堂,去往电梯间,电梯里光线明亮,阿莲松开了刘立杆,一人靠着一边的厢壁,刘立杆一直盯着阿莲看,他发现她比在外面的时候更好看,阿莲的脸微微一红,笑道,看什么,不满意可以退货。
刘立杆呲地笑了一声,退了我就后悔了。
阿莲的嘴角,又翘了翘。
她把双手的手套退了下来,刘立杆看到了一双白皙纤细的手,她把手套握在手里,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捏着,刘立杆觉得,自己很愿意做那双手套。
开门进门,阿莲脱下了大衣,很自然地交给了刘立杆,刘立杆发现穿着紧身羊毛衫和直筒裙的阿莲,身材比原来更好,也显得更加的饱满。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就没有再离开过望湖宾馆,离开房间,也就是去餐厅吃饭,去咖啡厅喝咖啡,完了还是回到房间,一步也没有走出酒店的大门。
外面的世界纷纷攘攘,在忙着准备过节,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最初的狂热和生猛过去以后,一切就恢复了平常,好像在这里扎下了根,心也开始变得有些无拘无束,不再有那么多的警觉和小心翼翼。
这个时候,多出来的,就不是其他,而是话。
刘立杆不会去追问,你到底是叫阿莲还是阿兰,还是其他的什么名字?
阿莲呢,连刘立杆姓什么也不会问,虽然她早就听到不止一个的服务生,在接过账单的时候都会轻声说,谢谢刘先生,但阿莲觉得,他们嘴里的刘先生,不是她身边的这个人,这个人没有告诉过自己他姓什么,他就是无名氏,她也不会追问。
更不会追问,你又不是外宾,为什么过年还在外面,不回家?
两个人所处的空间和距离,也让名字显得多余,名字更多的功能,是把一个人从其他的人里区分出来,召唤出来,这里没有其他的人,始终只有他们,那就连名字也变得多余。
两个人都很适合和喜欢这样的状况,他们连睡着的时候都已经抱在一起了,但他们还是不知道对方是谁。
这种陌生感,让他们在倾诉的时候没有边界,可以无拘无束,感觉就像是拿着电话,在给午夜的电台主持人打电话,因为身份的隐匿,所以才可以敞开心扉。
一夜过后,他们变成了可以无话不谈的陌生人。
……
湖上的烟花,持续了二十多分钟,渐渐沉寂,房间也沉入了黑暗之中。
这时候偶尔还会有一串孤独的烟花在夜空炸开,就显得有些滑稽,就像一个远远掉在马拉松比赛大部队后面的,那个一拐一拐的人。
阿莲松开了拥抱的姿势,但没有放开刘立杆的手,她还牵着他的手,舍不得。
要死了,亲吻了他,让阿莲突然地对他就有了一种依恋,这也就是阿莲不敢亲吻男人的原因。
阿莲牵着他的手,退到了床边,两个人在地毯上坐了下来,背靠着后面的床铺,眼前是落地的玻璃,拉开的窗帘,阴霾的夜空。
窗外的西湖,近处被省政协和外文书店的那幢房子的屋顶,遮挡住了,看不到靠近环城西路的这一段北山街。
白堤就像是从省政协对面,省委统战部的院子里直接长出去的,白堤的两边,是稀稀落落的路灯,它们似乎被越来越深的夜色冻住了,连光线都散发不出去,一副可怜楚楚的样子。
这是一个举国同庆、阖家团圆的日子,电视台的主持人,最喜欢用这样的陈腔滥调。
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