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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夜晚八点,港口外的‘胡桃酒吧’里热闹非凡。
虽然距离捕蟹者们即将开船的时间还有三天,但准备工作向来都是在开船之前。
酒吧里,来自欧洲各地的水手们聚集此处,人人手里都端着精酿啤酒开怀畅饮。
很快,他们就要在船上没日没夜的度过15天时间,出海的前三十个小时,他们要找到最正确的捕蟹区,以至于这三十个小时里每人最多只能睡四个小时。
这是一项每年只需要工作15天,却能赚到60万的工作,危险与机遇并存。
帝王蟹的产地,主要集中在战斗民族俄国附近的吉日金湾、美洲东侧的白令海、欧洲北部的巴伦支海。
每个产地、每年出产的帝王蟹在一万吨左右。
到了这个季节,所有捕蟹人都会在这三个地方集结,准备分享这大自然的馈赠。
帝王蟹生长海域在270米深的冰冷海域里,过了这个季节,完全成年的帝王蟹将向更深处海域进发,那时候就不好抓捕了。
此时,胡桃酒吧中有一种独特的潮湿味道,海水的咸腥气息被水手、船长们带了进来,水手们像是一群水产生物成了精,聚集在人类的世界似的。
水手们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悄悄打量着中间那一桌,桌旁坐着三名北欧壮汉和一名亚裔年轻人,气氛有些紧张。
那是四名船长,正在谈判。
一名白人壮汉船长看着亚裔年轻人,冷声说道:“张,你的船太小了,大家这些年都换了147英尺的捕蟹船,只有你还在用二十多年前的120英尺捕蟹船。今年光是修船就花了四十万欧元吧,连捕蟹笼都是租的。”
一英尺约等于30厘米,120英尺的船大概在40米左右。
不过147英尺的捕蟹船,与120英尺的捕蟹船,绝不仅仅只是尺寸上的差异。
用来装载帝王蟹的货仓、用来吊起捕蟹笼的吊臂,都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另一名船长说道:“我们承认你父亲是最好的捕蟹人,他每年都能找到最好的帝王蟹捕捞区。但是张,你真的不适合这一行,去年你只赚回油钱,今年甚至都没有水手愿意跟你一起出海了。跟着一名没有太多经验的船长,甲板上还没有资深的水手,船员们都会丧命的。”
年轻人叫张俭,年纪轻轻的便从父亲手里接过捕蟹人的职业,还有那艘破旧的捕蟹船。
他的父亲已经患肺癌去世,留给张俭的只有一笔遗产,一张捕蟹海图,一艘破船。
张俭倒不是完全没有经验,他从几年前就跟着父亲出海。
但相比技术与经验、处事能力来说,确实不如其他船长。
水手的收入与捕捞的帝王蟹数量是正相关的,所以船长如果找不到正确的捕捞位置,那水手们的收入就会锐减。
圆桌旁,张俭冷冷的看向另外三位船长问道:“你们喊我过来,不会是就为了说这么几句垃圾话吧?”
一名白人船长说道:“我们知道你今年的牌照有30万磅的配额,把这个配额卖给我们,你不用出海都能有一笔不小的收入,船给我们,让你做船东。”
另一名船长附和道:“张,你征服不了巴伦支海,就让我们来征服好了。”
在这里,船未必是私人所有的,一艘船可能有很多股东。
股东可以不懂怎么捕蟹,但可以投资后得到分红。
而那些能得到捕蟹牌照的船只就那么多,例如一艘船的配额是30万磅,那他们捕蟹超过这个数量将会面对高额的罚款。
这是欧洲对海洋生态环境保护的一种措施。
所以,这些船长是见张俭这个亚裔凑不齐七名水手,想要直接低价买下他手里的配额,这样一来大家都有得赚。
只是张俭并不愿意这么做,他摇摇头说道:“这艘船是父亲留给我的,我也有能力驾驶着它前往巴伦支海捕捞帝王蟹。”
胡桃酒吧里响起一阵喧闹的嘲笑声,仿佛张俭刚刚说了一个笑话。
一名船长说道:“去年你出海两趟只捕获到了7万磅的帝王蟹,刚刚够油钱,张,水手们跟着你出海是要养家糊口的,不是要跟着你出去欣赏风景。你今年只招到了三名水手,一个是曾经跟着你父亲的老人,还有两个是没有出海经验的新人,就算最低配置也还得再找两个,你能招到吗?如果招不到的话,怎么出海?”
另一名船长哂(shen)笑道:“难道要船长亲自去甲板上捞捕蟹笼?那谁在驾驶室里掌舵?”
张俭倔强的看着船长们,似乎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如对方所言,他确实招不到最后两名水手了。
这个港口每年都会有很多新人想要加入捕蟹这个行业,按理说他可以忽悠一些新人上自己的船。
但这些船长们似乎有预谋,有新人来到这里,这些船长们就会告诉新人,张俭过去两年有多么凄惨。
搞得张俭今年甚至连船员都招不齐。
然而就在此时,胡桃酒吧的门被人推开了。
门口风铃晃动着响起清脆的声音,酒吧外一阵冬季的冷风倒灌进来,一名少年带着冬日的寒气,笑容满面的走进酒吧。
那股寒风,像是提前把所有人都带到了冰冷刺骨的巴伦支海上,酒吧外黑色的夜幕,就仿佛那黑色的海。
少年看着酒吧里所有人都忽然转头看他,丝毫不怯场的用英语问道:“大家晚上好啊,有人告诉我说,在这里能找到捕蟹方面的工作?”
张俭顿时眼睛一亮,但是又马上黯淡下来。
因为他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而且,这少年也太瘦弱了一些,年纪太小了,恐怕才刚刚高中毕业?甚至是高中辍学。
长的倒是很好看,但巴伦支海并不看颜值。
一名船长打量着少年:“你这么小就出来打工吗?”
少年笑道:“不行吗?养家糊口啊。我听说北极号还没招满船员,哪位是北极号的船长?”
张俭抬起头来:“我是。”
然而,一旁的另一位船长笑着对少年说道:“你要上北极号当水手吗,但你知不知道北极号去年抓捕的帝王蟹刚刚够他的油钱?”
少年笑着解释:“我的老师告诉我,刚进入某个行业的第一年,不需要太考虑收益,积攒经验才是最关键的!”
一名水手调侃道:“到北极号上能积攒什么经验?跟张学吹口琴吗,他口琴吹的挺好,但捕捞帝王蟹就不行了。去年我跟着他出海,回家带着微薄的酬劳差点被老婆骂死。”
一名船长看着张俭笑道:“另外,你愿意让这么瘦弱的水手登船吗?他能在甲板上干什么,怕是连挪动捕蟹笼的力气都没有吧。”
张俭沉默的坐在桌旁,他知道接下来少年就会放弃北极号,然后登上其他捕蟹船,又或者是离开阿姆斯特丹。
总之不会加入北极号。
此时张俭也不计较少年是否瘦弱了,只要是个人愿意加入北极号就行,哪怕在北极号上给大家做饭呢。
下一刻,张俭低着头的目光里,突然伸来一只手掌。
他愕然抬头,却见到少年站在他身旁笑道:“你是船长吧,我叫庆尘,正好也是亚裔,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很高兴加入你的北极号。”
张俭愣了半晌,赶忙站起身来握住庆尘的手:“欢迎加入,太欢迎了。”
……
第402章、出海
“恭喜北极号又找到一名新船员!干杯!”
胡桃酒吧昏黄的灯光里,一名船长端起了他手里的威士忌,只不过语气总有种说不出的戏谑。
水手们轰笑起来:“老约翰年纪大了,北极号上剩下的都是新船员,该不会连钩爪都抛不好吧。”
张俭看向那些水手,低声对庆尘说道:“我们换个地方说吧,正好可以谈谈薪资和你要做的事情。”
“好,”庆尘笑着点点头。
只是,当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名叫做克雷格的船长站起身来说道:“等等,这位……庆,我的阿尔卑斯号也需要船员,不如你来加入我们?绝对比你在北极号上赚到的多。”
水手们愣了一下。
阿尔卑斯号去年是捕蟹冠军,挑选船员都是非常严格的,一般不会使用新船员。。
在甲板上,所有水手们都共同承担着风险,共同迎接可能高达九米、甚至更高的海浪。
所有人都希望自己在面对危险时,身边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这样会增加自己的生存几率。
要知道,这可是全世界最危险的职业之一。
而克雷格为了打压张俭,拿到他手里的配额,选择挖对方的墙角,这其实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因为阿尔卑斯号已经满员了,而庆尘还是一个新手。
但克雷格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看向庆尘说道:“你只需要会做饭,阿尔卑斯号就可以给你留一个位置。”
众人明白了,克雷格是要花钱让张俭凑不齐船员,根本无法出海。
如果张俭卖掉配额,那克雷格就算多养一个人,横竖都是赚的。
只是庆尘笑了笑:“不用了,我比较喜欢冒险的事情。”
克雷格见庆尘已经决定,也就不再说话了,他又转向张俭说道:“你确定要用这个年轻人吗,你看他有没有力气在甲板上拉动蟹笼?”
张俭迟疑了一下:“这个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庆尘笑眯眯的说道:“我力气很大的。”
说完便转身出了胡桃酒吧。
张俭赶忙跟上。
寒风里,张俭略带激动的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庆尘笑着说道:“17岁。”
张俭愣了一下:“这么小?”
成年男性的身体力量大概要在24岁左右才发育完全,17岁不是年龄大小的问题,而是精力、体力都未必能跟上捕蟹船的节奏。
不过……张俭也没办法挑剔了,他交代道:“咱们船上加你总共五名船员,我,老约翰,尼德普,乔治,你。到了船上,你好好听老约翰的吩咐,他会好好带你的……希望你能抗住吧。”
庆尘岔开话题,好奇问道:“你是中国人吗,会说中文?”
“会说,但是并不流利,”张俭继续用英文回应道:“我爷爷在上世纪四十年代来到欧洲定居,一直都是从事捕鱼行业,到了我父亲这一辈才有了自己的渔船,辛辛苦苦打拼拿到了捕捉帝王蟹的牌照,只不过可能要在我手里丢掉了。”
“放心,”庆尘笑了笑:“我尽量不拖大家后腿。”
张俭问道:“对了,你之前在哪些船上工作过,游轮吗?”
一般只有游轮会招庆尘这样的水手当服务生,但事实上这种服务生严格讲并不算水手。
庆尘认真解释道:“其实接下来的捕蟹之行,是我第一次出海。”
张俭在昏暗的港口外街道上,张大了嘴巴看着庆尘:“什么?第一次出海?!你没有跟我开玩笑吧,你知不知道巴伦支海上的风浪有多大,50节的飓风袭来时,几层楼高的风浪我都见过!可能你连自己会不会晕船都不知道,如果你晕船了,船上真的没人有空照顾你。”
庆尘想了想:“放心,我不会晕船的。”
某一刻,张俭忽然觉得,当他说到巴伦支海风浪大的时候,这位新船员分明眼睛一亮,仿佛很期待似的。
就像是在说:真的吗,那太好了!
张俭认真说道:“庆尘,我不是嫌弃你没有水手的经验,而是我要对你的生命负责。说实话我很想拉你上船凑数,但是你会死在海上的,你根本不知道我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所以呢?”庆尘问道。
“所以我不能带你出海,你回去吧,”张俭说道:“这里不适合你。”
“如果我只要一个底薪呢,不要分成,”庆尘笑着问道:“我虽然没出过海,但我学习能力很强,而且也愿意干活,你应该知道中国同胞有多么勤劳。”
张俭动心了……
船员底薪是很低的,起码跟分成没法相比。
出海时,最大的成本就是船、油、人,如果庆尘只要底薪,那他跟捡个免费劳动力没有区别。
庆尘又说:“如果我上船,还可以干干活,如果你不让我上船,你就凑不够船员,恐怕连甲板上标配的四人都不够。”
在甲板上,要有人操作吊机,有两人拉起蟹笼,有人分拣帝王蟹投入货仓。
如果四个人都凑不齐,那就真的不用出海了。
张俭沉默了,他可能找不到其他船员了,有一个庆尘在这里,他不应该放弃。
毕竟加上庆尘,他们的人手都很紧凑,甚至没办法轮班休息。
但是,张俭还是认真说道:“不行,我虽然很心动,但还是不能带你出海冒险,你不知道要面对什么,但我知道,长期疲惫工作会让你死在海上的。”
庆尘想了想:“如果我能再喊来一个船员,而且我们俩都是只拿底薪呢?”
张俭愣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