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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了怪了,现在流感这么严重,这一路上与他们家相熟的人家都日夜把房门紧紧闭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更何况现在是凌晨的时候,除了不怀好意的人之外,也没有人会这么晚还来敲别人家的门了。
门那头拍门的声音停住。夜色因为终于没再受到打扰而踏踏实实地松了一口气,但才刚睡眼惺忪又被另一阵声音吵醒。它仔细地睁开眼睛,要将这发出声音的人好好瞧一瞧。
何忍的手放在冰凉的铁门上,一时之间竟然动也不能动一下。这扇门就是块磁铁,要把他牢牢地吸附在上面,再把他千里迢迢来见曾陆离的勇气吸走。
和他只隔了一扇门的曾陆离在那头遥遥地再问一遍:“是有人刚刚在敲门吗?”
何忍低声说:“是我,何忍。你还记得我吗?”
那边顿时就安静下来。
曾陆离原先还警惕的神情此刻不知该要再做出什么样子来,居然直接就怔了下来。刚刚那句话让他听的怀疑自己有如梦中。门背后的人居然说他是——
何忍。
他说他是何忍。
他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全身瑟瑟起来,带着些被人拿捏在手里的愤懑和无可奈何,咬着后齿又要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扇门的背后传来何忍无奈的声音:“来找你。”
他靠住门,只能说:“那你能不能现在就离开?”然后仔细地想要去听那一边的动静。
何忍用哄骗的语气讲话:“现在旅馆都不让住人,我在青南又只认识你一个人。你让我先住在这里一晚上,行吗?”
曾陆离的手已然放在门闸上,又在幡然醒悟后猛地缩回去。他心知肚明何忍说的是对的,现在青南的酒店能被征用的都已经被征用,剩下的也不让外地人居住了,今天如果他的这扇门就这样一直关闭下去,何忍也只能回他的车里躺着。然后就在这一瞬间,他就真的这么想了,希望何忍在青南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只能睡在自己开过来的车里,然后在这里每天战战兢兢,直到可以离城的那天。
他从未想过自己可以有这么残忍的想法,这么想要放任一个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人流浪在一座对他来说陌生的城市里。但是这样的做法对于门背后的人而言,好像也并不算多么残忍。
毕竟他曾经很恨他,恨他到有的时候梦里做梦还能够梦见他,梦见自己终于在他的面前做了一回甩手掌柜,把这些年来赚的所有钱都扔在他的脸上,像小说写的那样趾高气昂。
曾陆离慢慢地笑了,对门那边说:“我凭什么要开门让你进来?”
你就留在门外不好吗?你就留在门外在青南漂泊不好吗?你就一个人在一座陌生的城市不好吗?你就乖乖的待在白城不来青南不好吗?
他居然在这个时候来了青南。曾陆离想,恨到了极点之后想。人生这么无聊,流感爆发的那一刻,他想,自己活到现在,除了父母没有能够惦记的人了。
全是何忍的错。全怪何忍。全都是他,当初让他动了心思,自信满满的以为自己一直清醒,结果最后还是一头栽了进去,被别人丢弃的干干净净,连头都没有回过。
你快走吧,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你自己随便去哪个地方待着,过的好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农田前面的水泥路面今年刚刚浇铸而成,屋子的前方特意留出一片空地供几户人家一起停车子用。何忍对着这扇冰冷且纹丝不动的铁门站了很久,直到曾陆离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已经在他的心里来回反复的咀嚼了许多遍。他从门的那边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然后才走回自己的车里。
这本来就是一场不计成本的冒险。这样的结果他应该早就能够想到。如今地方已经到了,人也见到了,他大概也不能够再出去了,只好缩在这辆车子的座位上睡一觉,到天明的时候再想办法。
何忍坐进车里,首先就把整张脸埋进自己合拢的手里。车里的空间本来就窄小,现在又不能开窗,他要大口大口的呼吸,但是鼻尖能够嗅到的只有真皮坐垫的难闻气味。
独自一人来到青南,是他不计后果做出的第一个选择,结果就此一败涂地。那个人隔着门就能汹涌而来的恨意冲击到了他,让他不知所措。
怎么会有人可以对他抱有这样大的恨意?大到可以让那个人不顾自己一直以来的教养礼仪,摒弃所有善意,在那扇门的背后表达出自己所有的厌恶。
曾陆离恨他。他和曾陆离有些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人拥有过的感情,所以到最后,曾陆离恨他到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像这样恨过他。
“咚咚”。车窗被人克制的敲了两下。何忍抬起头,看见来人,赶紧把车窗打开。
曾陆离冷冷的站在他的眼前,说:“你先进来,明天再走。”他说完就觉得牙腔一阵疼痛,牙咬的厉害了,上牙抵着下齿,最后疼得还是自己。
何忍从后备箱里把自己的行李箱拎下来,倒好像是终于长大了,规矩地跟在他的身后,让他挑不出一点错误来。
曾母知道是刚刚用力气拍门的人进来了,以为是曾陆离的朋友过来,结果坐在餐桌旁边看见跟在他的儿子后面的人的身形,说:“陆离,这是你前些年带回家的那个同学吗?”她登时笑起来,走过来帮忙拉着行李箱,说:“真的是好久没见过你了,陆离,你这几年怎么都不带你的这个朋友过来玩了?”
曾陆离没好气的哼一声,惜字如金:“忙,不想理。”
“阿姨好。”何忍和曾母打了声招呼。曾母招呼他坐下来,问他:“你怎么在这个时候来青南了?孩子啊,我和你说,青南现在的旅馆都不接待外地游客了。”
“工作上的事情。”何忍含糊地解释道,赶忙看了曾陆离一眼。曾陆离里面穿的是条纹睡衣,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长款大衣,裤腿卷起来,踩了双棉拖,刚刚从厨房里出来,把一杯水放在餐桌上,好言好语的对曾母说:“妈,你赶紧去休息吧。”
曾母看看何忍,嘱咐道:“好好招待你的同学啊。”然后兀自上了楼。
一楼的大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何忍和曾陆离一坐一站,何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伸出手去拿那个装了热水的玻璃杯。曾陆离说:“这是我给自己倒的。”
“你喝,你喝。”何忍说,环视客厅一圈,注意到他们家的房子虽然外表没怎么变化,里面却已经大变样子,高端的电子产品出现的频率高起来。曾陆离再也不是他曾经口口声声在心里称呼的“穷学生”了。
他当然不能再像许多年前一样住在曾陆离的房间里,还让曾陆离打地铺睡觉。这一晚,风水轮流转,曾陆离面无表情的抱过来一床被子扔在地上,让他在一楼的客厅打地铺。临走之前又停下脚步对他说:“空调你知道要怎么开吗?”
何忍悻悻然的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告诉他何宅装的中央空调和这栋房子安装的品牌一模一样这个巧合好。毕竟如果他在这个时候“攀关系”了,曾陆离说不定就能让他卷着被子滚出家门,直到爬到车顶打个铺子睡觉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绝对不要再在这个时候露宿街头了。
第51章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何忍是被一阵说话的声音吵醒的。他打一夜地铺,照理说醒来的时候应该腰酸背痛又累的出奇才对。但大概是开了一整天车的原因,他昨天晚上躺在地上之后就立刻睡着了,一夜无梦。
曾母看见他从地上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瞪了坐在旁边的曾陆离一眼,对何忍万分抱歉道:“小何啊,我们家陆离真的太不懂事了。你大晚上的过来我们家,结果就让你在客厅里睡。”
何忍揉揉自己的头发,说:“没事的,阿姨。我以前经常打地铺,都习惯了。”
“你还不快去买东西?”曾母用严厉的语气对曾陆离道,然后转过头来对何忍充满歉意的笑笑。
何忍听到她说的话,赶忙站起来,问:“阿姨,他要去哪儿?”
“去买点我们这些天在家需要吃的东西,还有一些生活用品之类的。”
何忍赶忙道:“阿姨,那我跟他一起去吧。”然后从旁边打开的行李箱里拿出件羽绒服套上,对站起来又一直在冷着脸的曾陆离讨好的笑。
曾陆离撇过头来不去看他,内心烦乱,面上却一点不显。他从以前到现在一直最擅长的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如今何忍跟过来,那他就只把何忍当作他之前遇见的所有人一样就好,反正都不交心。
青南不能跟白城比经济上的富庶,也不能和上河在地理位置上的重要性相当。但是它有它的特色,因为风景的独特而成为每年游客旅游要选择城市时的首选。往年的这个时候,青南的乡下都会挤满了人,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带着他们的家人在这条两旁栽满老树的街道上散步。后来曾陆离成名了,大家都知道他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回家乡过年,选择来青南旅游的人就更多了。
但是今年的这条道路上,冬日早晨的光芒透过干干净净的枝桠印在地上,走在路上的只有何忍和曾陆离两个人。就这仅有的两个人全身上下也都捂的严严实实,一左一右的并排走着,衬的这个城市更加的死寂。
何忍犹豫半天,不知道第一句话要从哪里讲起,只好干干地问了一句:“你吃早饭了吗?”
曾陆离沉默到让何忍几乎以为他根本不打算理他的时候才开口说道:“吃了。”
“那你们刚刚就在客厅里吃的?”何忍下意识的问出这句话,想这下尴尬了,他睡觉的时候旁边坐着三个人、一家三口在吃饭,想象一下那个画面都觉得可怕。
曾陆离斜瞥他一眼,冷静道:“当然——”话语拖得很长,“——不是。你以为你睡觉的样子很下饭吗?”
何忍被他的这句话堵了一顿,没感觉恼羞成怒,心里反而还挺高兴的,因为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总算变了一点。
虽然变得对他不怎么友好。
这片地区只剩下一家超市还开着,但是东西并不齐全,光线也很暗。曾陆离带何忍走进去的时候就下意识的看一眼他的反应,然后下一秒在心里狠狠的谴责自己,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自己埋藏在心里的自卑还要时不时的跳出来作祟。
收银员早就从青南出去回了家,老板坐在收银台的后面,短短的几天头发就白了不少。他看见曾陆离,和他打招呼:“好几天没见你了,来买吃的吗?”
曾陆离对他晃晃手里的布袋子,说:“家里的吃的快没了,这次买多一点回家屯着。”
“怪不得还带了个人过来。”老板勉强开了个玩笑,坐在原地用目光送他们进去。
很奇怪的是,何忍在旁边看着,想,住在这里的人,他们认识在这座小镇上绝大多数的人,一路走过去,每每抬手放手要打许多次招呼。
他们家那边就从来都不是这样。对于何家或者白家以及在那里的任何一家来说,他们不会有朋友,不会有敌人,有的只是利益间的相互交换。这样亦敌亦友的关系让他们在的那个圈子里的人也都彼此认识彼此,但见面的时候风起云涌,从来都不会像这样简简单单的打一声招呼,互相问句你好,彼此之间并无所求。
或许这就是曾陆离让他念念不忘的地方。人生最无解的就是时刻都能漫上心头的深深孤寂,他从来都没有能够以真心换真心的朋友,只有家世相当、各种条件经过比较之后“满意”的故友。
曾陆离把一袋米拎过来放到何忍推着的推车里,想了想觉得可能不够,又放一袋进去。然后是生鲜蔬菜区,他下意识的想要问何忍想吃什么,于是皱了皱眉,称了几袋他记得何忍不喜欢吃的菜。
何忍看到推车里的菜,还把自己当作大爷一样的张口抱怨起来:“我们先别走啊,再选点我想吃的菜,行不?”
“不行。”曾陆离就立刻回答他,好像等了很久,看到何忍不高兴的样子,心里反而觉得高兴。其实自己也就回答了两个字而已,还以为可以占到何忍多大的便宜。
那些信誓旦旦的报复现在成了什么?说是不让他进到家里来,结果何忍很快的登堂入室,睡得神清气爽,让他在楼上坐立难安;说是让他第二天离开,结果何忍不仅没有离开,还大摇大摆的跟在他的后面去逛超市,指手画脚自己想要买什么东西。
他清楚东西能够轻易得来就变成了廉价品,从几年以前就知道的分明。何忍从来没有在乎过他,所以当初离开的那么轻易,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