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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敏恨女儿对婚姻大事轻率,跺了跺脚,忍住气道:“那我陪你们去吧。”
张小兰道:“不用,晚上我们三人一起吃顿饭。”
杨敏本来约了牌局,为了吃这顿饭,便将牌局取消了。在女儿和侯沧海高高兴兴前去照相和拿证时,她默默地接受精油护理。在护理时,她总是想起兰花花三四岁时的乖巧模样。那时兰花花如一个洋娃娃,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如此惹人喜爱。转眼间,兰花花成了一个有主见的漂亮女子,就要成家立业。作为母亲心中有百般滋味,既高兴又心酸。
更让她担心的女婿侯沧海。这是一个不让人省心的主,能干是能干,可是太能干的男人未必有利于家庭。她想起自己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帮助前夫,而前夫阔了以后,和其他男人一样包养了小三。
“希望女儿的运气比我好。”杨敏突然间觉得无能为力,不能抓住丈夫的心,如今女儿一颗心又挂在其他男人身上。她有一种被抛弃的深深的无力感。
等到做完护理,杨敏躺在床上,忍不住给女儿打电话。电话里女儿声音听起来挺高兴,说是拿到快速相片,正在民政局办政大厅。杨敏看了时间,道:“需不需要给民政局陈叔打个电话,直接给你们办,不用排队。”
张小兰挽着侯沧海胳膊,幸福地坐在长椅上,道:“妈,真不用。前面还有两对就轮到我们了。我就想体验等待办证的感受,一辈子就这么一回,让我多花点时间享受。”
杨敏又道:“侯沧海给他爸妈说过此事吗?”
张小兰道:“刚刚我们在洗相片的时候,他才给家里打电话。”
听到此,杨敏心中稍稍平衡,叹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真不把家长当回事。”
侯沧海握着张小兰的手,听着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打电话,心思却一下飞到几年前。当时他和熊小梅已经订下了婚期,3月12日是他们两人的大好日子。谁知没有等到结婚那天,母亲一场重病改变了侯沧海的人生。这一次与张小兰结婚,他一点都不想看日子,先把证办下来,免得节外生枝。
一切顺利,两人拿到带有喜字的大红结婚证。
“老婆。”
“老公。”
“老婆。”
“老公。”
两人眼角带着笑,互相喊着这个别致称呼。以前他们两人在一起最亲密的时候都没有称呼过这两个词,皆是以“侯子”和“兰花花”来称呼,今天,他们终于可以用这个称呼了。从今天起,两人便受到法律约束,不再是独身,也不再是自由之身。与此同时,他们的关系也受了法律的保护,不受其他人所侵犯,包括财产继续顺序,伴侣都是排在第一位的。
杨敏开车停在远远的地方,隔着车窗看着女儿和女婿牵着手走出办证大厅。两个年轻人说说笑笑,不时追打几步,幸福感凌空飞扬。她没有给两人打招呼,静静地坐在车上看着两个年轻人。
晚餐,三人来到一家环境幽雅的西餐厅。西餐厅味道不错,关键是环境相对好,大吵大闹现象基本没有,也没有太多油烟,恰好适时此时的氛围。
吃饭时,杨敏这才仔细询问侯沧海家庭。此时杨敏已经由杨局长变成了丈母娘,侯沧海把态度放低,原原本本报告家庭情况。得知自己亲家母是尿毒症、女婿的妹妹丢失了孩子,杨敏心里便揪紧了。她不是考虑钱的问题,而是觉得女婿家里的“运道”太差,怕连累女儿。临分手时,她再次提起前次说过的话题:一,要学会管理资金,二,不要搞赌博式投资,三,凡事留有余地。
杨敏怏怏地回到自己的家。这个家装修豪华,所有产品都是江州市面上最好的。可是家里弄得再豪华,剩自己孤身一人又有何用。她此时仍然要到机关管理事务局上班,白天迎来送往,与各级领导周旋,十足一个女强人形象。夜里,孤身一人,再高档的家俱也显得冰冷。她端起一杯红酒,喝了一口,觉得索然无味,全然体会不出红酒的滋味。最终,她又拿起了电话,轻声道:“喂,在做什么?”
张小兰与父亲通话以后,独自发了一会呆。晚餐时母亲虽然一直谈笑风声,可是她仍然从其眼底看出深深寂寞,这让新婚的她心里发酸。在她心目中,母亲强悍无比,还超过了父亲,可是在送母亲上车的那一瞬间,她看到母亲眼角皱纹,以及脸上闪现出来的孤独。虽然母亲回过脸来时又变得自信十足,但是刚才瞬间的失落已经深深地留在张小兰心里。
“我妈一直占线。”张小兰放下电话,解开浴巾,跨进圆形按摩盆。
按摩盆边有两杯红酒,是特意从山岛酒吧带回来的原装红酒。如今各型葡萄酒都打着原装进口的招牌,也不知是真是假。这瓶红酒满是洋文,一个汉语都没有,估且当成原装进口吧。
除了那两份红色结婚证以外,生活仍然与原先一样。侯沧海与小兰面对面而坐,互相能看到对方的肩膀在水中忽隐忽现。窗外是蛟洁月光,还有不知名昆虫在大声吼叫。
“明天我要去见管一湖,凭直觉,延长承包期肯定会遇上麻烦。詹军提出以营业额来收承包费,这是不可能的。我想提出以利润来收取承包费,估计对方也不会同意。最可能是后三年直接提出一个定额,比如每年二十万、三十万等。”侯沧海有一半心思沉浸在新婚快乐之中,另一半心思还是留在面条厂。
“如果谈不下来,那我们另立门户,到工业园区另外建厂,不再与面条厂发生关系。”张小兰道。
“到工业园区建厂也是办法之一,等明天谈了再决策。若是承包费合适,我可以接受,另起炉灶更费钱了。互相妥协才是生意。另外,我们今天是一家人了,反而可以把钱分开。你成立一个公司,做好两手准备,如果与面条厂谈妥当,你的公司便以租赁形式在面条厂租厂房,也就是我们为保健品准备的车间,你应该要交纳租金的印花税,由厂方交纳缴纳房产税,土地税,营业税和印花税。如果谈不妥当,只能到工业园区独立建厂房,等到承包期结束,你的公司便与江州面条厂形成竞争关系。”
“你为了提高江州老面条厂的名气,用了这么多广告费,我们如果要成立新面条厂,广告费就是帮助对方提高竞争力。”张小兰想到这个问题,坐直了腰,露出一湖春色。
“我已经让梁毅然注册了江州老面条的商标,相近商标全部注册了。等到你的面条厂真要生产时,江州面条厂便不能使用江州老面条商标。江州老面条这个商品名一直是江州面条厂在使用,被我们抢注了,这肯定会惹来麻烦。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是用合法手段占据了有利位置。”
“你早就想到这一天?”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梁毅然所掌握的部门要做很多类似的活,很重要,现在你理解了吧。”
夫妻俩商量起工厂之事,同仇敌忾,心心相印,过了一个别有风味的新婚之夜。
第二天,侯沧海和张小兰来到管一湖办公室。
管一湖给出矿务局的意见:“昨天矿务局开了班子会,其中一个议题就是面条厂延长承包期之事,王老板的意见是前两年没有收承包费,已经考虑到面条厂的特殊情况,是对沧海集团很大支持和优惠了,后三年不收承包费确实是国有资产流失,王老板的意见是不以营业额也不以利润来收承包费,就讲一个整数,后三年,每年一百万承包费,总共三百万。五年摊平以后每年六十万,很便宜了。”
第292章 改制
管一湖与矿务局一把手王老板在对待面条厂承包费上是有分歧的。
按管一湖的想法,矿务局危局难撑,债务是吓人巨大窟窿,改制势在必行,收了面条厂三年三百万对解决问题于事无补。让侯沧海团队经营面条厂,至少可以将面条厂一百多职工稳住。若是因为加收了三百万,导致侯沧海团队不再延长承包期,职工加上家属有三百多人收入税减,肯定会增加局里转制的负担。更关键是面条厂情况刚刚好转,若是由于局里决策原因导致面条厂情况恶化,说不定会引发不安定事件。
管一湖在私下交换意见时提到此点,王老板拍着其肩膀,道:“老管啊,还得大局为重。当前大局就是矿务局全局改制,面条厂只是局面细节,不会影响全局。詹军和鲍大有穿一条裤子,如今詹军明确提出面条厂国有资产流失问题,我们总得有所回应。况且,面条厂总资产还是有四五百万,还有一百多职工,我们拿两年免除承包费,用三年来收承包费,算是很有诚意了。老管,大局为重。”
话说到这个份上,管一湖不可能在侯沧海面前让步:若是后三年要承包,每年就是一百万。
做生意和搞政治一样,在于妥协,侯沧海见管一湖态度很明确,没有再深谈,只是约定回去研究以后,再向矿务局报告。
走出办公室,侯沧海和张小兰对视一眼,同时摇头。
下了楼梯,张小兰挽住侯沧海胳膊,撒娇道:“我应该还处于蜜月期吧,别人蜜月都是旅行,或者休假,我的蜜月奔波在乱七八糟的地方。”
矿务局本部在张小兰眼前确实是乱七八糟的地方。由于矿务局经济恶化,矿本部广场极为萧条和破烂,往日在江州独领风骚的广场地板砖变得支离破碎,缝隙长满杂草。在广场正中央是一个大型喷泉,喷泉设施设备早就坏掉了,只剩下一些残破的喷嘴。隐蔽线路被扯断,七零八落,如被炮弹击中。
管一湖坐在办公室,扭头看着院子。等到看见侯沧海和张小兰走进豪车时,他心里又有些不平衡。他认定侯沧海肯定靠着张跃武这颗大树,才能在离职后短短时间成为还不错的小老板。如果没有张跃武,侯沧海必然将和千千万万工厂子弟一样,为了生存去打一份工,而不是想着创建企业。
看到豪车后,他觉得一年收一百万承包费也不算多。
侯沧海坐在驾驶室位置上,拿出手机,准备给矿务局副总会计师王金打电话。打电话前,他介绍道:“金家悦老厂长曾经收养过一个小孩子,这个小孩子的父母都是金家悦老厂长的同事。这个小孩子的父母先后病逝,父亲先走,母亲后走。母亲在病床上,把只有七岁的王金托付给了金家悦。王金当时不叫王金,这个名字是王金考上大学后改的名字,王是姓,这是祖宗的姓,表达了对父母的怀念,金是金家悦的姓,表达对金家悦老厂长养育之恩的感谢。”
张小兰道:“这个人很特殊吗?为什么要专门提起他?”
侯沧海道:“王金是矿务局的副总会计师,财务专家。王金比我大五六岁吧,当年他在金家生活的时候,常带我和周红蕾玩。我想摸摸底,矿务局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张小兰眼前一亮,道:“比你大五六岁就做了矿务局副总会计师,能力很不错了。我们急缺优秀财务人员,干脆把他挖过来。”
“我有这个想法。矿务局转制后,我肯定要向他递橄榄枝。这种人才都是社会急需的,虽然我们还弱小,但是成长性很好,我相信他最终会到我们公司。”侯沧海有一种强烈自信心,总认为自己能够成功,在这种或许很盲目自信的支撑下,他如初生牛犊一样在错踪复杂的社会中横冲直撞。
晚餐时,侯沧海和张小兰带着酒菜来到舅舅家。金家悦一家人也应约来到客厅,大家围在客厅,议论矿务局即将到来的改制。
金家悦看见侯沧海进屋,道:“侯子有什么喜事,把我们叫过来吃饭,还要叫上王金。”
“我过来承包面条厂,还一直没有和王哥见面,今天和他喝杯。”侯沧海将一瓶好酒打开,摇了摇,一股浓郁酒香飘满房间。他喜滋滋地道:“我和小兰昨天去办了结婚证,今天请大家喝酒。”
周永强惊讶地道:“领了证,应该祝贺啊。我怎么没有听你妈说这事,昨天上午还给你妈打了电话。”
侯沧海道:“我们是下午办的结婚证,办证才给她打了电话。从办证到现在还没有回家。我们暂时不准备办酒,准备在工作中渡过我们的蜜月期。”
在众人围观下,张小兰红了脸。
金家悦和周永强都是老派人,对他们夫妻的工作态度齐齐地举起拇指。
王金到来以后,两家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吃饭。以前江南地产财务人员梁期罗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财务人员味道,王金的水平比梁期罗高得多,看起来却不像是财务人员,天热,在家里就随便穿了一件汗衫,汗衫上写着“我烦,别理我”,很有一股潇洒劲。他坐在金家悦夫人身边,不时给金家悦夫人夹菜。他夹菜的动作非常自然,一点都没有在外人面前表演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