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然而这一次他没能即刻扣动扳机,因为雷一鸣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一只手撑在地上,雷一鸣用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裤管。抬起头仰望了张嘉田,他哆嗦成了一团,声音都哽噎在了喉咙里,一时间竟是成了哑巴。眼看着张嘉田又把枪口移向自己了,他在极度的惊惧与绝望中,对着枪口不住的摇头,仿佛那枪有灵,看得懂他的拒绝。
一边摇头,他一边拼了命的挤出了声音:“我不想死,我刚有了女儿。她还小,她不能没有爹……”他将另一只手也抬起来,几乎是抱住了张嘉田的一条腿:“我给你钱,你要多少我给多少。我再也不和你抢了,什么都不和你抢了。只要你让我活着回家……”
张嘉田俯下身去,用枪管敲了敲他的手:“大帅,有话说话,干嘛这么拉拉扯扯的?”然后他伸手捏住了雷一鸣的下巴,压低了声音又问
:“怎么?不想玩啦?”
他的手粗糙、肮脏、坚硬,力大无穷,几乎要捏碎了雷一鸣的骨头。雷一鸣疼得一皱眉毛,眼中几乎有了泪光:“不、不玩了。”
张嘉田一歪脑袋,饶有兴味似的审视着他:“你这人可真是有点儿不知好歹。没人管你呢,你自己把手枪往嘴里捅,我想好心帮你一把吧,你又这么连跪带哭的,旁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
雷一鸣慢慢的垂了眼,禁不住了张嘉田那锐利野蛮的目光。
很恐慌,很屈辱,但无论如何,他都要苟且偷生,都要活着回天津去。求生的欲望压过了一切,还是活着好,活着就有希望,就能看见妞儿。死了则是只有下地狱,地狱十八层里,有好些妖魔鬼怪在等着他。
“我错了。”他喃喃的开了口:“我对不起你。嘉田,你大人有大量,饶我一次吧。”
他放开了张嘉田的裤管,双手汗津津的落了下去。张嘉田不松手,他就只能一直仰着头。太阳穴猛的一痛,是张嘉田重新把枪口顶了上去。
他的身体一震,抬眼望向张嘉田。
“让我饶你?”张嘉田说道:“行,可我也想请你饶我一次,饶了我那些死在青余县的兄弟,让他们重新活过来,行不行?”
他放开了雷一鸣的下巴,顺手拍了拍他的脸:“你怕死啊?”随即他笑了起来:“真巧,我也怕,我那些死了的兄弟也怕。不过
他们没有你命好,连个下跪求饶的机会都没有。”他手上加劲,顶得雷一鸣歪了脑袋,同时压低声音说道:“你要珍惜这个机会啊!”
雷一鸣轻声答道:“是,我珍惜。”
张嘉田用手枪敲了敲他的脑袋:“除了下跪,你还有没有别的本事了?给我瞧瞧,珍惜机会嘛,是不是?”
雷一鸣怔怔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直到张嘉田向他一笑:“要不,再磕一个?”
这回,雷一鸣听懂了。
双手向前按在了地上,他迟疑了一下,随即慢慢的俯下了身去。脊梁骨的关节似乎生了锈,一节一节弯得艰难,可死亡压迫着他,让他一个头磕在了张嘉田的脚旁。
然后直起腰,他垂着头,静等着对方下一步的发落。可就在这时,门外跑进来了一名军官,冒冒失失的开了口:“军座!太好了,我可找着您了!陈处长也到了,正到处找您呢,让您先别杀雷一鸣。”
张嘉田当即一摊双手:“我没杀他,我一指头都没碰过他。”
军官看清了跪在地上的雷一鸣,登时笑了一下:“好嘞!那我这就告诉陈处长一声去。”
说完这话,军官跑了。而张嘉田用手枪拍了拍雷一鸣的脸,说道:“雷大帅,今天咱们先玩到这儿,我太忙了,等忙完了,咱们再接着玩。”
然后他把左轮手枪往腰间皮带上一插,抓起雷一鸣的衣领向上一提,连拖带拽的把他带出
了指挥部。指挥部外乱哄哄的走动着许多北伐军的士兵,雷一鸣踉跄着跟上了张嘉田,忽然看到身旁一群士兵正围着林子枫,林子枫单枪匹马的,士兵荷枪实弹的,他便下意识的停了脚步,轻声唤道:“子枫?”
随即他转向了张嘉田:“子枫和这些事都没关系,他是前几天刚到的,求你把他放了吧。他——”
他这番话没能说完,因为张嘉田放开了他的衣领,已经大踏步的走向了林子枫,一边走,一边又伸出双手笑道:“老林!你跑哪儿去了?我进城半天了,也没瞧见你的人!”
挡路的士兵立刻散开,林子枫和张嘉田握了握手:“好久不见。方才你的兵往里进,这里的兵又投降,乱得很,我怕受误伤,所以在房内多坐了一会儿,现在才出来。”
张嘉田又道:“老陈也到了,他怕我偷着把雷一鸣宰了,正满城找我呢,也不知道他找到哪儿去了。你再等等,老陈是带着汽车来的,咱们一会儿坐汽车回去。城南边有条路,修得挺平整,跑汽车正合适。”
林子枫似笑非笑的一点头,然后扭头去看雷一鸣,就见雷一鸣睁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显然是非常的困惑,非常的震惊。
“子枫。”雷一鸣开了口:“你……你是怎么回事?”
林子枫望着他,不说话,还是张嘉田回头答道:“多亏了子枫给我们通风报信,要不然我们就得
追你追到热河去了。妈的,我在地图上找了半天,才找到了这么个地方,安泰,原来听都没听说过!”
雷一鸣听了这话,不再多问,只是看着林子枫不言语。张嘉田向前推搡着他,他踉跄着走了一步,依然怔怔的看着林子枫。
林子枫看着他的眼睛,终于说了话:“大帅请放心,我会把您的信送去天津的,顺便……”他把声音放得温柔了一点:“也看看您家的二小姐。”
二小姐的前头,还有一位大少爷。大少爷死在了医院里,体内有他林家的血。
他这句话让雷一鸣有了反应:“你有什么都冲我来,别找我的孩子!”
林子枫摇了摇头:“我对你,已经没什么了。”
前方响起了汽车喇叭声,一辆汽车慢慢的驶了过来。前后排的汽车门一开,陈博志先跳了出来,见了林子枫,他满面春风的笑道:“老林!功臣!”
林子枫对着他一点头:“来得正好,我正等着你的汽车回去。”
陈博志扯了扯军装下摆,看了雷一鸣一眼,然后答道:“后头还有一辆,我们坐那辆,这辆留给张军长。”
张嘉田也说道:“对,我和雷大帅坐一辆,我俩是老相识,路上正好聊聊。”
陈博志见张嘉田像是这就要上汽车去,便问道:“张军长,你不能就这么带着他上车吧?是不是不够保险?”
张嘉田答道:“是不保险,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谁知道他会不会半
路跳车跑了?”
“那找根绳子,把他绑起来?”
张嘉田笑了:“哪用那么麻烦?”
然后他转身面对了雷一鸣,一脚踹上了他的肚子。
雷一鸣几乎是被他踹的向后飞了起来。而在雷一鸣落地的同时,张嘉田转身从士兵手中夺过一杆步枪,迈步走上前去,一脚踩上了雷一鸣的大腿,他双手握着步枪高高举起,用枪托狠狠向下一砸。
在场众人都听见了“咔嚓”的一声响。
雷一鸣惨叫了一声,左小腿被枪托砸得变了形状。张嘉田退后一步,把步枪扔给了士兵,把背上的冲锋枪解下来,也扔给了士兵。一身轻松的扭了扭脖子,他对着陈博志说道:“好了,现在你求他跑,他都跑不成了。”
雷一鸣用双手掐住左大腿,半哭半喘的蜷缩了身体。而林子枫在他那一声惨叫中闭着眼睛扭开了脸。陈博志见状说道:“你若是看不得这个,咱们就先走吧。”
林子枫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残暴。”
然后他和陈博志走向了前方。
………………………………
第一百七十一章 教训
? 张嘉田弯下腰,抓着雷一鸣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雷一鸣倒是把这断骨的剧痛忍住了,没有继续惨叫,只是急促的喘息,喘得呼吸中都带了哭腔。张嘉田把他胡乱塞进了汽车里,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外面的士兵为他将汽车门关了上,而前方副驾驶座上的一名副官这时便回了头:“军座,咱们现在就走吗?”
汽车是美国产的大汽车,张嘉田在后排座位上坐得挺舒服,对着前方一扬头,他用下巴做了指挥:“走!”
汽车发动起来,缓缓的倒车向外。张嘉田弯了腰,凑到车窗上向外望,看到了一个黄土蔽日的荒凉世界,还看到了自己的兵们乱哄哄的跑过来又跑过去。这样的风景,他这一年来看过了太多,所以踏踏实实的向后一靠,他面对了前方,对着副官说话:“总指挥那边有消息吗?”
副官回了头,目光扫过雷一鸣,扫得隐秘而克制,要显出他对这俘虏是视而不见:“还没有收到新电报,想必总指挥是不打算往这边走了。”
张嘉田听了这话,不置可否的一撇嘴,像是有了城府和心术的大号坏小子,有主意,有想法,但是掖着不说。
汽车行驶在城内最平坦的道路上,依旧是要蹦跳着颠簸前进。张嘉田挺喜欢这个颠法,觉得怪有意思,摇摇晃晃的换了个姿势,他忽然听见身旁的雷一鸣呻吟了一声。
雷一鸣是被他扔进
汽车里的,身体歪斜着靠着那一侧汽车门,他一直是垂着头不言不动。此时他的身体失了控,缓缓的滑下了座位,而左腿弯屈在了身下,断骨受了这样的颠簸压迫,便让他忍无可忍的痛叫出了声音。
张嘉田歪着脑袋看他,看新鲜把戏似的,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把他重新拎了上去。他背靠车门瘫在了座位上,脸色苍白,短发发根被冷汗打湿了,汗珠子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淌。眼皮颤动着抬起来,他望向张嘉田,面无表情,目光闪烁,是随时都要昏厥过去的模样。忽见张嘉田向自己一扑,他登时仰头向后一靠,同时惊得哼出了一声。
然而张嘉田只是作势要扑,人在原位,并没有真动。见了雷一鸣的反应,他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笑声爽朗,是好小伙子的笑法。一边笑,他一边又从腰间拔出了那支左轮手枪。食指搭上扳机,他握着手枪笑问:“大帅,旅途寂寞,咱俩再玩几局?”
雷一鸣轻声说道:“你不能杀我,我还有用。”
张嘉田点了点头:“没错,他们都说你有用,可惜你再有用,也没我有用。我真把你玩死了,想必也不会有人舍得让我给你偿命。”然后他凑到了雷一鸣面前:“是吧?”
雷一鸣呆呆的看着他,看着看着,垂眼低了头。张嘉田用大拇指一抹他的眼睛,指肚蹭过了湿漉漉的睫毛。收回手看了看手指,他大声笑道
:“别哭别哭,我逗你玩的!你不是爱玩吗?我这是哄你呢!”然后他抓住雷一鸣的短发,迫使对方抬起了头:“大帅,我这么卖力的哄你高兴,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个笑模样呢?总这么给脸不要脸可不成啊!”
雷一鸣几乎是泪眼婆娑的,可是嘴角慢慢的上翘,他果然露出了个带泪的笑。笑容不定,一闪即逝。张嘉田兴高采烈的一拍大腿,用手枪枪管蹭了蹭他的脸:“这就对了嘛!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吗?你是反动军阀。我毙了你,算是——”他顿了一下,想了想,扭头去问副驾驶座上的副官:“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
副官侧过脸来,答道:“为国除奸。”
张嘉田恍然大悟:“对对对,为国除奸。”然后他转向前方的副官:“这些革命词儿,我是永远记不住。”
副官陪笑道:“军座将革命理论身体力行,比记几个词要伟大得多了。”
张嘉田把手枪重新插回了腰间,向后坐回了原位:“你这马屁我没听明白,你重新拍!”
副官笑了:“军座是真正做出了事业的大人物,比我们这些只会耍嘴皮子的强多了。”
张嘉田向前挥挥手:“懂了,坐回去吧!”
然后,他像是把雷一鸣这个人忘记了,兴致勃勃的往窗外望,一望便是一路。
汽车开了许久,到了下午时分,终于是在一处村庄中停了下来了。
张嘉田和陈博志的汽车,走到半
路就分了开,两人各有各的目的地。如今张嘉田跳下汽车活动了一番,又走去一旁撒了泡尿,然后才把雷一鸣从汽车里拽了出来。
雷一鸣的左腿拖在地上,右腿也是软的,车内的颠簸已经让他吃尽了苦头,这时被张嘉田这样没轻没重的一拽,他越发疼得发昏。晕头转向的被张嘉田扔进了一间空屋子里,他眼前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