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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一阵骚动,谁都知道他这句口头禅,象征着又一番长篇大论的开始。
“这次朝阳中学在延城大剧院举行元旦联欢会,是建校至今的第一次。我在这里想要特别感谢高三1班的梁民同学,正是由于他的慷慨帮助,大剧院才会在今天只对我校师生开放!”李校长带头鼓起了掌,笑容满面。
初中部高中部千余名学生全体哗然,这才知道竟然是梁民包了场!
“我的娘咧,这得多少钱啊!”
“有钱也未必能包下来吧,估计还是家里有实力。”
“梁民学长好帅啊……”
各种各样的感叹声中,梁民坐直了身体,扫视着周围,露出得体笑容。
“她在看我吗?”梁民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却逼着自己不去望向潘冬冬那个位置。他原本还想给陈默抛个飞吻,对方却连头都没回,这让他多少有点失望。
“下面,我宣布朝阳中学元旦联欢会正式开始!”李校长终于结束了发言。学生会两名男女主持人并肩走上,女孩腰细腿长,声音甜美,刚开口就引得口哨一片。
节目陆续登台,206寝室几个家伙看到女生上台就拍手,男生上台就喝倒彩,直到惹来老师怒目而视,这才知道收敛。
此刻就只有陈默心思完全不在舞台上,当3班那十多个女生从侧方过道鱼贯走向后台时,他注意到了潘冬冬异样的表情,不免怔了怔。
“霸气妹也会紧张?”陈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潘冬冬有所察觉,很快就投来目光,刚想要再瞪他一眼,却见陈默冲着自己傻乎乎地笑,一口牙白得耀眼。
“加油!”陈默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潘冬冬飞快地看了看四周,嘟了嘟嘴,偷偷还了他一个中指,推着前面的女孩,脚步轻盈地走了,束起的马尾一跳一跳就像在示威。
陈默脸上的笑容顿时变成了尴尬。有那么大仇吗?他很无奈。
坐在后面的梁民并没有看到潘冬冬那个小动作,却将两人的对视尽收眼底,神情变得阴沉无比。
每年元旦晚会老师们都会上节目,这次身着军阀制服的罗阎王一登台,全场学生顿时鸦雀无声,想笑又不敢笑。罗阎王跟其他两个老师表演京剧,唱的是《沙家浜》里的“智斗”选段,老罗扮胡司令,挺胸凸肚瞪着三角眼的形象倒是颇为神似。
“想当年,老子的队伍才开张……”罗阎王平时就爱哼哼京剧,这原本就是他的拿手曲目。此刻“老子”两个字一出口,架势一亮,当真是唱腔韵味跟他本人的凶悍气息融合得淋漓尽致。
台下绝大多数男生再也按捺不住,轰然叫好。
罗阎王得意洋洋,踏前一步,“拢共才有十几个鸟人,七八条枪!”
原版歌词中是“十几个人”,而民间大多喜欢唱成“十几个鸟人”,此刻罗阎王一不小心冒出“鸟”来,顿时让学生们哄堂大笑,喧闹声几乎把大剧院的屋顶都掀开了。
陪坐在贵宾席上的李校长擦着汗,左右偷瞄了一下,只见请来的教育局领导全都脸色古怪,腮边肌肉扭曲,显然是在苦苦忍耐。
好不容易等到老罗下去,初中部学生上来又演了几个节目。李校长看了看手边的单子,干咳一声,笑道:“钱局,接下来这个不错,您不妨看看。”
“哦?”教育局领导眯着眼,对他的特别推荐显得兴趣不大。
“下一个节目是高二3班为我们带来的现代舞剧《光与暗》,大家欢迎!”主持人的报幕引发了晚会开始以来最热烈的掌声,贵宾席上几位昏昏欲睡的也都坐直了身体。
从舞台到观众席,灯光逐一熄灭,黑暗中,人群低低的骚动就像是划过湖面的风。
“啪”的轻响,一盏聚光灯打在舞台中央。
深红色的帷幕徐徐拉开,一名天使打扮的舞者独自伫立,羽翼在苍白光晕的投射下如梦如幻。足有半分钟长的沉寂之后,悠扬的小提琴声自JBL音响中传出,响彻整个剧院。
第十三章 独角戏
舞剧配乐为《拉美莫尔的露琪亚》改装版,女高音的完美唱腔让人心神俱醉。wWw。
披着羽毛服饰的伴舞从舞台侧方涌上时,镭射灯骤然闪亮。潘冬冬像真正的天使一样在光影间穿梭,长发如瀑,自由与欢乐在她的舞姿中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体现,每次跳跃都仿佛飞于云端。'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当音乐渐渐低沉,暴风雨前的宁静过去,鼓点开始强劲震起。
一群恶魔装扮的伴舞来到场中,驱散了之前那些舞者,将潘冬冬团团围住,狞态毕露。随着鼓点愈发激烈,女高音越拔越高,潘冬冬终于从恶魔的包围中脱出,但身后羽翼已经变得漆黑。
她的妆容也完全改变,黑色眼影与交错面纹透着妖异之美。这一刻天使已堕落,被邪恶力量掌控,音乐骤变,她的舞姿也从柔美转为奔放激烈。
舞剧共分为三个篇章——伊甸、堕落、涅槃。
其中“堕落”一章,潘冬冬始终没有找到最佳的表演切入点。她从小家教极严,早已习惯在父母拟定的路线上循规蹈矩地行走,从不敢有半点偏差。如今却要通过肢体语言表现出天使堕落后的内心转变,这无疑是个巨大的难题。
“要记得,堕落只是表象。真实的你还在抵抗诱惑,在无声的呐喊,既愤怒又恐惧,不知道下一秒自己会怎样。”请来的专业舞蹈老师这样说过。
“我该怎么做?”此刻潘冬冬仍旧很惘然,却看到素来要好的同桌趁着伴舞人群换位的当口,凑到跟前冲自己露出鼓励笑容,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句:“加油!”
潘冬冬一下子想起了让她恨之入骨的陈默。当初在水房里,自己的心情难道不正是舞蹈老师要求的那样吗?
不知不觉中,她仿佛又回到了热气蒸腾的空间,由于内心深处的惊恐而充满攻击性,并生平第一次跟人动手。一个女孩子的**在那一刻几乎毫无保留,她想要尖叫,却被骨子里的骄傲阻止,跟他零距离接触的瞬间,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就像烧红的尖针刺入灵魂。
一切都恍如昨日。
潘冬冬紧咬着下唇,连续三个急旋之后,紧接着高高跃起空中劈叉。激昂的配乐如同冰山显露出洋面下越来越庞然的身躯,舞台上的恶魔们渐渐束缚不住堕落天使,当背景屏幕上骤然蹿起熊熊的火焰,他们终于耗尽力量,全体委顿于地。
唯独只剩一个游离于暗影裂口的窈窕身影,在烈火中独舞。无与伦比的爆发力让她成了舒展翎羽的不死鸟,燃烧着一切,刹那风华甚至令人无法逼视。
当花腔女高音拔到不可思议的高度,音乐戛然而止,整个剧院光明大放。胸脯急促起伏的潘冬冬独自伫立,姿势与开场时一模一样,当她缓缓抬起头来,恢复洁白的羽翼在身后片片散开,飞扬如雪。
台下静得连根针掉落都能听见,良久之后,骤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直到这时,陈默才真正发现潘冬冬有多美。
“还有大概一个小时就到你了,早点去后台准备吧!顺便练习练习,热热身。”老唐弯着腰走来,悄悄对陈默说。
陈默“哦”了一声,背起背包,跟着班主任走上过道,沿途不少老师都向这一老一少投来目光,神情各异。与此同时,梁民也从后面的座位上站起,跟另两人一同走向洗手间方向。
在化妆室碰上潘冬冬时,陈默很有点手足无措。
一是因为不好意思,毕竟自己干过丑事;二是刚才砰然心动的余震还在,直到现在还没有平复过来。
潘冬冬的白色舞衣是紧身式的,在修长身材上勾勒出的关键部位,足以让人鼻血长流。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面对透明人一样往这个方向快步走来,擦肩而过时,陈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
在水房中,他记得自己感受过同样的味道。
天花板上的巨型日光灯架在这时晃了晃,突然松脱,向陈默和潘冬冬当头砸下。陈默完全是下意识地抬头,见躲闪已来不及,便一把将潘冬冬护在怀里,右臂挡向灯架。
“砰”的一声,灯管爆开,碎片飞溅。潘冬冬原以为陈默变态狂的本性又开始发作,此刻却见足有几十斤重的灯架飞出老远,而陈默血流披面,连眼睛都睁不开,不由呆住。
“你没事吧?”陈默捂着眼问。
潘冬冬踏上一步想要帮他看伤口,触到对方手掌时,却像是被电打了一下,全身都颤了颤。
老唐火急火燎地叫来几个学生,扶着陈默去了医院。潘冬冬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支灯管跟满地的血迹,出神良久后披起外衣追了出去。
“冬冬,冬冬,你去哪里!”吓得花容失色的同桌在叫,潘冬冬却连头也没回。
“看看你干的好事!”刚从天花顶棚里爬出来,梁民来不及拍身上的灰尘,就冲着同伴低声怒吼,“你差点砸到了潘冬冬知不知道?你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上面角度不好,只看得到脚底下。我瞅准了那小子才松的手,哪里想得到潘冬冬会突然冒出来……”同伴显得很委屈。
“他妈的!”梁民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恶狠狠地骂了句。
潘冬冬的舞蹈比想象中还要成功,梁民原本得意极了,觉得分外有面子。唯独只有这个节目,他通知剧院方动用了最顶尖的音响师和灯光师,效果也确实很棒,他都有点看呆了,恨不得能冲到台上将迟早属于自己的小美人抱在怀里狠狠疼爱一番。
日光灯架的手脚早就动好了,原本梁民想自己出现在化妆室的同时,跟班可以从上面吊下一束玫瑰花——他喜欢制造这种小惊喜,小浪漫。
让老头子包下剧院很关键,一直以来梁民都是在铺垫,今天总算到了**时刻,潘冬冬就算再冷,估计也会架不住如此手笔的连环攻势。现在为了出一口气,临时把惊喜用在了陈默身上,潘冬冬却险些被误伤。
这不是白送了那小子救美的机会吗?潘冬冬那么紧张地追出去,到底是因为感激他,还是单纯的同情,又或者是出于别的原因?
梁民如困兽般在原地转着圈,脑中混乱无比。
“那穷光蛋哪一点能跟你比,别担心了。”同伴看出了什么,讪讪劝道。
“你说的不错,他也配跟我比?”梁民倏地昂起头来,脸色阴沉,“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太多,老在眼前蹦跶也够恶心的。你们去医院盯着,今天这事还不算完!”
梁民并没有料到,没过多久陈默居然又从医院回来了。
玻璃碎片并没有割到眼球,但眼眶眼角还是伤得较为严重,高高肿起,清创后两三处地方缝了针。医生见纱布不好贴,索性将陈默的脑袋包了一圈,双眼蒙得严严实实,吩咐他到拆线时才可以拿掉纱布,以免引发感染。
医院并不远,被同学扶着走回大剧院后,陈默忽然笑了笑,“唐老师,我还想继续上节目。”
“什么?不行不行,你这个样子,得赶紧回去休息。”老唐吓了一跳。
“唐老师,是你告诉我的,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咱们班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你就让我上吧。”陈默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有任何逞强的意味。
老唐迟疑了很久,终于点头,“好,老师就在后台看着你,要是有什么不妥,马上就带你下去。”
“我们也在后台陪你,你万一倒了,多几双手也方便抬啊!”王伟等人大叫。
“胖子,你得帮我一个忙。”陈默说。
几分钟后,主持人报出了陈默的名字,和他将要表演的节目——木偶戏《路》。
当双眼蒙着白色纱布的陈默上场时,整个大剧院鸦雀无声。贵宾席上的领导们相互交换着疑惑的眼神,李校长张大了嘴,却做不出任何解释。他完全不知道这个几乎等于是盲人的学生,怎么会上了台,又究竟想要干什么。
难道是特殊的表演方式?李校长只能找出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
“阿静,那不是陈默哥吗,他怎么了?”坐在二层看台上的白小然脸色都变了,初中部学生在看节目时要远远比高中部那边吵闹得多,此刻周遭却是一片沉寂。
“我也不知道。”陈静原本一直在注意着哥哥所在的位置,见他去了一趟后台就变成这样,急得眼圈微红。
陈默由胖子陪着,从舞台左侧到右侧,走了一趟,数了数总共要多少步走完,再问了胖子几个位置,心里大致有了底。
灯光变暗后,胖子下去了,台上只剩陈默一个人。
“滚下去吧,盲人摸象有什么好看的!”高三班所在的位置传出一声高喊,听声音像是梁民身边那个找过陈默麻烦的家伙。
“草你妈闭嘴!”邵大头跳了起来,脸上每一颗青春痘都涨成了紫色。
“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吗?不打一架就不痛快是吧?来啊!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