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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问为什么下肢保住了,上肢没保住。
管床医生肯定可以说不知道,李长宏是主任,可以说你去找下面的人问吧,我已经给你解释很多次了。
他王耀翔推去哪里?
推给自己的堂伯?
王永劲?
不过,当李长宏看到周成非常干净利落地掏出来了两处的肱动脉之后,便放下心来。
心里暗暗发惊。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虽然肱动脉在上臂处没有分支,但是要这么容易地将肱动脉给找出来,这可不容易的。肱动脉是没有分支,这没错!
但是它的走形骚啊。
它会旋转啊……
绕来绕去的,都能被周成准确地找出来,周成此子,对解剖的理解功底,是相当扎实的。
甚至于,李长宏都觉得自己可能都做不到周成现在手术的这么干脆利落。
只能寄希望于周成了。
然后,严骇涵那边已经缝合完了,也不太放心周成这边,就跑到一旁来压阵。
静静地看着周成格外繁琐地完成着找血管,缝合血管,然后触摸动脉的搏动……
这如同流水线的工作,以及看到周成额头上的细汗,也是有点心疼了,转身喊了一下:“巡回,帮周成擦一下汗!”
巡回护士这才赶紧跑来帮忙。
黄石南此刻听到声音也抬起了头,他肝脏的清创术与肝叶切除术,可还没完全着落的,倒是周成这边,保肢术都快做完了。
看了看手术时间,这才一个多小时!
也是颇为佩服周成。
一是佩服周成的速度,二是佩服他的敬业。
这可是马不停蹄啊,真正的马不停蹄啊。
左上肢,恢复了血运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六点多,接近七点钟。
李长宏则也都有点于心不忍地劝说:“小周,节奏可以稍微放慢点。累了的话,休息一下都没关系。我们已经保住了三条肢体了。”
周成则抬头说:“李主任,我们还是把手术直接做完吧。”
“罗老师,你累不累?要不要歇会儿?”
罗云摇头,笑道:“这算什么?以前时间最长的一台手术,我做了三十二个小时。”
听了这话,李长宏好奇问:“你们做的什么手术?做三十二个小时?”
罗云就说:“骨盆恶性肿瘤切除后半骨盆成形重建术。”
李长宏当时张了张嘴巴,好像抽自己一下,自己为什么要嘴欠,问这个?
手术的方式他都没听明白。
“哦!”但也得给个回应啊。
罗云便与周成换了个位置,然后继续最后一台手术。
与此同时,严骇涵则舒了一口气,对李长宏说:“长宏,现在患者双下肢的血运仍然良好,我可以稍微放心地去给家属回报,可以期待保肢的结论了。”
听到这话,曾毅忙说:“欸,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我这边,生命体征也基本平稳了下来。这个病人的家属不是真家属,也年纪大了,喊他早点去休息。”曾毅故意找了个理由,与严骇涵一起往外走。
出了手术室,曾毅就问:“严主任,你们科这个周成,很有些意思啊?”
严骇涵点头,突然又想起了杨弋风。
然后道:“曾主任也这么觉得吧?我一直都这么觉得的。算得上是我们颗一名强有力的干将。”
严骇涵这是在曾毅面前堆人品了。
同时心里则是暗中揣摩,把编制给林霖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一个错误。
曾毅没看穿严骇涵深层的想法,只是笑了笑道:“是吧,蔡东凡也是这么说的。我想向你扫听一下,这个周成,他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我有个侄女儿……”曾毅竟然开始旁敲侧击周成这个人怎么样起来。
估计啊,也是觉得周成以后前途无量。
这问题就把严骇涵问住了,因为他之前都没怎么关注过周成,哪里知道这些?
便回道:“这个不太清楚,可能有吧,也可能没有。我觉得有的可能性更大些。”
“毕竟我们科周成的小伙子,那还是能打的。”
小伙子在湘省有颜值的意思。
曾毅便明白了,周成啊,与严骇涵压根儿就不熟,看来自己还是得去和蔡东凡扫听。
其实前面一段时间,曾毅看到周成竟然能够让湘南大学附属医院的副教授来亲自当助手的时候,就有了这个心思,只是一直游离着。
……
在雅致三合园里。
杨弋风心思漂浮着,也没心思码字,更没有心思做大纲,只写了个请假条。
给自己的书友说晚点更新。
不过,杨弋风很快就等来了自己的老师,丁长乐教授。
丁长乐见到杨弋风后,便笑了笑:“你还能找到这个地方,不错啊,够雅致的。”
这地方丁长乐其实来过,但没说破。
杨弋风就说:“师父,是科室里的一个有意思的人带我来的。今天辛苦老师您跑这么一趟了,我现在,觉得心情好多了。”
丁长乐就拍了拍杨弋风肩膀道:“心情好些了就行,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其实快乐最重要。”
“其实我们不管怎样,最后还是会以物理的方式,回归到自然。我们身上这些无机物和有机会堆积在一起。”
“其实就是结合起来,支撑了我们这一辈子的意识这么一段时间。”
“我们该享受这段时间,去寻找快乐,而不是纠结于一事一物。”
丁长乐作为教授,看过的东西太多,特别是医生,生老病死,那简直太常见不过了。家长里短,邻里关系,干架,母慈子孝,大不孝,都见识过了。
久病床前无孝子。
自然,丁长乐也有自身对生命的体会,只是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体会,太老了,有点不太适合杨弋风这样年纪的人。
像他这个年纪,就该意气风发,而不该与自己一样,堪破人生这一辈子。
不过,为了能够让杨弋风走出来,提前拉伸一下他的心里成长线,与他多聊一些,若是有所启发,提前养老般的活着,也要比如今陷入心魔般活着要好得多。
“师父,你对生命的体悟,蛮豁达的啊。”杨弋风就看向了丁长乐,笑着回道,尽量不显示内心的情绪波动。
丁长乐则说:“人老了,谁都有,认识到生死和看破生死,是必须要走到这一步的。也逃不掉。”
心里则暗说,你都要铺精神病的人设去杀人了,我还不给你讲一讲,那就为时太晚了啊。
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者也!
杨弋风就说:“是啊,谁都逃不掉。”
“不过按照师父你这个说法的话,那我们在有限的意识形态过程中,思维会怎么改变,我们的肉体来自自然和回归自然这个本质过程中。”
“经历肯定也不一样。”
“因为经历不同,对快乐的理解也不一样。”
“我以前一直以为,我离开了医学,我就会快乐,我去迟到地听从我妈妈的话,不来学医,不来这门苦活儿里,就能够快乐。”
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学医真的很苦,他妈妈就是希望他不要这么苦,以前建议他不要学医的。
杨弋风继续说:“我一直都这么认为的。”
“直到今天,我发现,并不是这样子的。我喜欢写作,这一点并不假,也希望勾勒故事线,也很享受。”
“但其实,这只是我的爱好。却并不是我的梦想。”
杨弋风非常坦诚地对丁长乐说:“那一刻,师父,我觉得有点懂了。”
“我的爱好是写作,但是我喜欢的,其实是当一个医生,所以我遵从本心,第一反应地跑去了手术室。只是我进不去了,所以我就只能逃出来。”
杨弋风此刻心情好了很多,所以可以非常自然地说出来这一切。
这个世界,很少人,也可能说没有人会有杨弋风这样的经历,但是。
丁长乐也经历过父母的自然逝去,他也能够回忆起他们。
他深刻的感受到了: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故,人生只剩归途。
他们是自然死亡,尚且如此。
更何况杨弋风他遇到的,还是颇为不一般的遭遇呢?
丁长乐心情有点复杂,说:“弋风,其实喜欢和爱好,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你现在的喜欢,也许只是将来的爱好。将来的喜欢,肯定又和现在不一样。”
“就比如,你曾经的喜欢,也许现在连爱好都不是了,不是吗?”
丁长乐以过来人的身份,对杨弋风说完后。
“其实,你如果真的喜欢医学,未必就要进入到手术室里面,才算是喜欢,才是梦想。”
“还有很多路。”
“科研,去内科。”
“啊!”
“还有去带教,当一个纯粹的老师,都可以让你游离于这个圈子之内,继续完成你的梦想。”
“医学不仅仅只是治病救人,但目的都是为了救人。而且科研和教学,还能够救更多的人,这何乐而不为了?”
“其实,你师父我,是可以给你很多选择的。”
“去留院当老师,当实验室里的负责人,去联系内科的教授改科,或者你去外面的生物公司担任研发经理。”
“这些都蛮不错的,而且,从事这些行业,你也能够继续现在的爱好,随时都可以写小说啊,看书啊,去旅游啊,比当医生好得多。”
丁长乐继续讲:“单纯来评论医生这个职业的话,其实是颇为不值当的。”
“别人都说,医生越老越吃香,老了还能赚钱。”
“可我觉得,医生不老不挣钱,老了还要赚钱。”
“多么无奈啊?”
杨弋风笑笑,也明白了丁长乐的意思,不过,杨弋风却说:“师父,我再看看吧,我也还没想好,不敢就随意地把自己后来几十年要做的事情,给决定了。”
“我看看,自己能不能试着,迈出那一步吧。”
杨弋风是知道丁长乐希望他能够回到骨科当外科医生的。
他自己也想,但是,他晚上做的噩梦,都是他自己用手术刀把自己的爸妈给‘杀’了!
他真的很难迈出来这一步。
这也是对病人负责。
当医生,首先禁忌草菅人命。
“……”
等把自己的老师送走之后。
杨弋风继续坐了一会儿,然后写下自己的心情。
这是日记本,日记本放在与钢笔相同的包内夹层里。
这是他的心路历程,从大学开始的。
这样的笔记本,已经有好多个了,只是,最近,已经太久没有翻开它了。
但今天,杨弋风却再一次把它翻了出来。
写道:“能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
“能够打破心魔的,就只能是去正面心魔。”
“从哪里跌倒的,就应该从哪里爬起来。”
“或许,我是该顶着一切压力,先去一下血管外科的手术室了。”
“爸?妈?”
“你们愿意当我的心魔么?”
“我会不会,再‘伤害’你们一次?”
“我会好好活着的,开心,快乐,而且是真正的快乐那么活着的,你们相信我。”
“弋风。”
写完了之后,杨弋风目光十分坚定地,背起了双肩包。
然后打车,直接去了八医院。
忐忑地到门口下车之后,杨弋风内心剧烈挣扎着,到了手术室,先还了绿色的橡胶拖鞋与洗手服。
紧接着!
杨弋风又是克服着恐惧,一步,一步又一步地去到了自己之前在手术室门口,而不敢进去的手术间。
越来越近。
杨弋风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速,神经很紧张,四肢的肌肉都在不停的纤颤。
甚至后背有点冷,好像那手术室,就像是一个可怕的黑洞一般,会把自己彻底吞噬。
可是,又有一股剧烈的吸引力,召唤着杨弋风,往手术间里走去。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
杨弋风才走到了手术室门口。
站在那里,尬住。
始终没迈出踩开感应门的那一步。
手术还在继续,病人好歹是没到最难以接受的地步。
杨弋风来的时候就想过,病人可能是没了的。
又是因为他!
但可能,截肢术都做完了吧——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里面的巡回护士走了出来,她的表情和脚步匆匆,在跑。
差点撞到杨弋风后,吓得往后真的一大跳。
然后骂了句:“什么鬼,挡门口。”
只是随意地骂了一声,然后便外走了。她太忙了,必须要紧着手术才行。
手术室的门推开,里面的无影灯很耀眼,但不刺目,所有的光线都被收拢于手术台上。
杨弋风在门开的那一刻,就把眼睛给闭上了。
然后,一直都没睁开。
门就又关了。
直到,那个巡回护士再次推车来,杨弋风再一次挡住了她时,她才道:“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