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周阅海起床的时候脸色跟平时比已经没什么两样了,抬抬手臂,也能运动自如了。
周小安围着他转悠,给他打洗脸水,跑前跑后地把早饭端上来,指着豆角跟他献宝,“小叔,这是早上我跟太婆一起摘的豆角花好漂亮,一串一串的,像槐花。太婆说槐花饭很好吃,是甜的。明年五月份我们还回来吧”
周阅海点头答应,“明年五月份小叔带你回来吃槐花饭,现在不能陪你玩儿了,桃江在我们上游和下游已经出现大大小小三个堰塞湖了,我给负责清淤的几个公社书记提了一些意见,最近几天都要忙这件事。
你也不许乱跑,多留意着点广播,万一有什么事什么都别管,一定要先自保,知道吗”
他是以个人身份进入灾区的,现在并不能代表任何部队,手下也没有一个兵可以指挥,所以他只能给治理堰塞湖工程提“参考意见”,但他的身份和能力在那里,即使只是是参考意见,也会受到很大的重视。
可以预见,未来几天他会成为这场清淤工程的编外主力,即使来到杨树沟,也不能时时守在她身边。
叮嘱了一堆,周阅海还是不放心,试图用实例题来增加周小安的印象,“如果洪水来了,太婆非要带着锅才走,你要怎么办”
周小安当然能猜到周阅海的标准答案,“把她拉走,以后小叔再赔她一口锅好了。”
周阅海严肃地摇头,“不,你不能走,你的体力在大水里逃生的几率并不大,你要上房顶。我看过了,太婆家的房子很结实,短时间内不会被泡塌,旁边还有一棵大树,如果房子支撑不住了就爬到树上,安心等着,小叔肯定会尽快回来救你的。”
“如果真到那个程度,你记住,你谁都救不了,只能先顾自己。那不是自私,如果你对别人善良,就是对我,对小全,对所有在乎你的人自私。
做人有得就要有失,有时候一个人的选择并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那关系着所有关爱她的人的心情、生活、甚至是命运,你明白吗”
周小安完全听明白了,小叔之所以拿太婆做例子,解决方案里却对她只字不提,就是要告诉她,危急时刻她顾不了太婆,必须选择自保。
“就像我现在给清淤工程提意见,可也会尽最大的努力把自己从这件非常危险的事里摘出来,即使我的方案不能解决险情,我也要保证这件事不会影响我的名誉和前途。你会觉得小叔是在逃避责任吗”
“小安,一个人做决定之前一定要想明白,你能对谁负责你最想对谁负责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就不会觉得取舍残酷,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第259章 记得
周阅海从那个早上开始参与到当地的河道清淤治理中来,连续几天日夜奋战在清淤现场,周小安想见她一面都困难。
要不是偶尔早上会在窗台上出现几朵带着露水的马兰花或者几条装在玻璃罐头瓶里的小鱼,周小安几乎要以为小叔从来没回来过了。
桃江两岸多山地,连续几场罕见的大暴雨之后造成了严重的山体贴滑坡,在桃江上形成了三个堰塞湖,每一个都随时有决堤的危险。
这次清淤不同于以往的各个公社负责自己辖区内的一段,而是集中了周围被围困的四个公社的所有人力,从最下游的河道开始清理,争取将随时都可能会决堤蔓延的湖水导入河道,这样从下往上一段一段疏导,一个一个治理,从而真正解决险情。
周阅海提出的这个方案几位公社负责人中也有人想到,可是他们本身没有那么大的魄力和那么强的号召力,提出来没有人响应,更不会有人认真去考虑可行性,每次都在互相扯皮的争吵中不了了之。
当然,那时候的险情也没有现在这么紧急,大家还没有破釜沉舟不得不背水一战的紧迫感。
直到周阅海的方案被实行,被洪水威胁多时的人们才终于看到了希望,都振奋起精神干劲儿十足起来。
所以即使周阅海一直在极力淡化自己的影响,他也成为这场自救中真正的领袖,连周小安扶着太婆出门散步,都会有白头发的老人拉住他们念叨,“老周家祖坟埋对地方了二海是天上星宿下凡,救民于水火啊”
周小安听着这些赞美,心里止不住地为小叔担心,村民们现在对他抱的希望有多大,万一失败,他要遭受的指责就有多严重,小叔真的能如他所说的那样,轻松地摆脱掉责任吗
越是担心越要想办法安他的心,周小安守在家里再不乱跑,随时注意着高音喇叭里的广播,还跟崔小麦学起了做鞋子,在窗台上出现一束紫色雏菊的时候,她终于也能用一双千层底布鞋给小叔回礼了。
在小叔穿上她做的鞋子那天中午,最下游的河道清淤完毕,最下游的堰塞湖开始放水。
当天晚上,高音喇叭里一片欢腾,附近四个公社的农民们也沸腾起来,堰塞湖放水成功,他们头上悬着的危险一下减少了三分之一
周小安也终于见到了小叔。
小叔虽然瘦了一些,精神却很好,眼睛深邃明亮,看到她就露出笑容,跟以前每次见面一开始都严肃沉默,要相处一会儿才会对她慢慢缓和态度的样子完全不同。
周小安跑过去跟他握手,“周阅海同志,恭喜恭喜又立新功啦再接再厉,再接再厉组织上很看好你哦”
周阅海眼里带笑,脸上认真地握住周小安的手摇晃了几下,“谢谢组织上对我的肯定和鼓励,我会继续努力,争取更好地为人民服务”
周小安笑得不行,又去看他脚上的鞋子,干干净净一点污损的痕迹都没有,“小叔,鞋子合脚吗我做的”想了想又不好意思地承认,“小麦指导我一些,可每个步骤我都参与了,这是我全程参与做出来的第一双鞋”
周阅海毫不吝啬地夸奖她,“很合脚,特别舒服。”
虽然最下游的堰塞湖放水成功,上游还有两个随时都可能决堤,危险并没有消除,周阅海也是趁着大家庆祝的间隙回家看一眼就得走,周小安赶紧挑最重要的事跟他说,“小叔,下次你回来叫醒我。”好几天都看不到人,她真的很担心。
周阅海摇头,不能答应的事他从来都不会随便承诺,“我会尽量抽白天的时间回来看你。”
周小安不再坚持,这种时候哪敢再给小叔添乱,“小叔,您不用勉强,我会好好待着不乱跑的。”
两人刚说了几句话,就有人来叫周阅海了,“周同志,大家等着你去布置任务呢”
周阅海把手里的几节节节草交给周小安玩儿,整理了一下衣襟准备离开,“你好好待着,不要着急,后面的工程比前面好容易一些,顺利的话五天以后我们就能回家了。”
周小安乖乖点头,“小叔你要小心一点。鞋子不要舍不得穿,我已经学会了,这几天再给你做一双。”
周阅海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却摇头拒绝,“不用再做了,我穿它的机会不多,有这双就足够了。你不是要给裙子上镶一圈木耳边吗抓紧时间跟崔小麦学习一下,要不然我们走了你就没机会学了。”
看她手上的好几个针眼儿就知道,这种活她根本就做不来。
所以这双鞋他才穿得这么仔细,他已经不打算让周小安再做鞋了。
明明都要走了,两个人的话却一句接着一句,说不完一样。
忽然有一个试探的声音从院子外面响起,“你你,是周二海”
周小安抬头,就看见去年冬天她见过的沈荷花站在大门外,身边还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两个人都篷头垢面面黄肌瘦,沈荷花的手肘上还渗着血丝,衣服也破了一块,显得狼狈极了。
周阅海马上恢复了平日里的严肃,看着不请自入的母女两人微微点了点头,“我是周阅海,你找我有什么事”
沈荷花看着周阅海,眼里忽然涌上泪光,脸上却染上一抹红晕,“二海哥,我是小荷花啊小时候你还给我捉过蚂蚱编过蝈蝈笼子呢,你还记得不”
周阅海面无表情地摇头,“六岁以前的事我记得的不多。”
周小安在他身后闷闷地咳嗽了一声,小叔你太不厚道了,都记得是六岁以前的事,还这么跟人家说,明摆着就是告诉人家,“我记得,但我不想承认”嘛
沈荷花却并不这么认为,不住地提醒他,“我知道,你六岁那年生了一场病,是为了给我买花衣裳大冬天的去河里抓鱼给冻着了,病得太狠了,以前的事就忘了。二海哥,你不记得没事儿,这些我都记着呢”
第260章 随根儿
“是吗。”周阅海对沈荷花的话并没有多大反应,对这个童年玩伴也并不热情,对她的话只是保持基本礼貌地回应了一句就再不搭茬了。
沈荷花却好像并没有看出他的冷淡,还在热情地跟他回忆童年趣事。
“二海哥从小就比一般孩子能耐,春天去山里掏鸟蛋,每次都能掏着不老少,自己舍不得吃,都给我送去了。那时候我大娘总跟我娘送说让孩子可劲儿造吃完了让二海再去掏”
沈荷花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在咱们这边这几年是我这辈子过得最享福的日子,二海哥,我今年三十多了,就那几年可劲儿吃饱过,这都是跟着你享的福”
周阅海很显然对她的话不感兴趣,“沈荷花同志,你找我有事吗”
沈荷花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一味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二海哥,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呢我走那年大海哥捎回来几斤面,说是你跟他说没吃过白面条,过生日想吃一碗。
我看着了非要吃,我大娘就给我擀了。擀好了我一口都没让你尝,还把剩下的面都带走了我现在一想起来就后悔。你说我当时咋就那么馋呢真恨不得煽自己几巴掌咋能让你想了那么多年,过生日连顿面条都吃不上”
说着竟然就真的煽了自己两耳光,脸都煽红了,一点都没有留情。
周阅海眉毛都没动一下,转头看了一眼来叫他走的人。可惜那人听得入了谜,竟完全忘了自己的任务,根本没看懂周阅海的眼色。
周阅海也不再耽搁,对沈荷花莫名其妙的忏悔丝毫不往心里去,“沈荷花同志,你说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你也不用往心里去。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河道清淤那边还在等我。”
沈荷花仰头看着周阅海,像在膜拜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二海哥,你从小就比别的孩子长得高,心里也有成算,现在个子这么老高,也有大出息了。你这回带着乡亲们清淤,咱们十里八乡都把你当菩萨贡着我们生产队的人知道咱俩以前都开始高看我一眼”
一直躲在沈荷花身后的小姑娘不住地拉她的衣襟,一眼一眼地偷看周阅海,好奇又带着莫名的热切,声音小小地提醒母亲,“娘,俺婆说让把俺舅带回去”
沈荷花一把甩开女儿,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小姑娘羞恼得满脸通红,咬着嘴唇再不敢说话了。
“二海哥,你救救我们娘儿几个吧”沈荷花这次是真的哭了。
“自打去年春上起,我们就被生产队给管上教育了,一步都不让我们出村,想去大队供销社买个盐都要打报告二海哥,我男人死了几年了,我们孤儿寡母活得太不容易了你要是再不管我们,我们娘儿几个就要没活路了”
搓着衣角眼泪汪汪的小姑娘又忍不住小声纠正沈荷花,“队上对咱家那叫管制教育,比村里的下放的人好多哩,上哪儿都不耽误。那些下放顿牛棚的让人给画个圈就得在里面待着,一步都不行出哩。”
沈荷花不搭理女儿的嘀嘀咕咕,热情地看着周阅海,太过露骨强烈,浑浊的眼睛显出明显的贪婪来。
周阅海不再跟她客气,“沈荷花同志,如果你现在是正在接受生产队的管制教育,应该不允许你出村,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我会跟你们队长把你今天的行为如实汇报,让他继续帮助你努力进步。”
沈荷花非常震惊,“二海哥,你,你不管我们了你咋说变就变了”
周阅海索性不去管她莫名其妙的想法,冲来叫他走的人点点头,“麻烦你去一趟前洼村,跟生产队长打个招呼,他们的管制对象擅自离村,管制人员看管不利可能会造成重大错误,请他们来把人接回去。”
沈荷花吓得一下慌了手脚,“二海哥,你,你咋翻脸不认人呢你忘了你小时候你娘不让你吃饱,我娘还给你求过情”
小姑娘也顾不得害羞,害怕地看着周阅海,“舅你别让他们把我和我娘抓回去我们这回就是偷跑出来的,我们在红薯地里爬了好半天才逃出来,要是被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