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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阅海毫不犹豫地吃下了周小安手里的药,又开始叮嘱她,“还记得上次小叔跟你说过的,如果决堤了要怎么办吗”
周小安狠狠咬了一下嘴唇,“上房顶,等着小叔来救我。”
周小安在那次谈话以后考虑了很久小叔说的话,她能对谁负责她想对谁负责
后世多少人在讨论,舍己救人的英雄是对陌生人的善良,对至亲的残忍,这种行为到底可不可取
大家各执一词,周小安也曾经在不同的观点中摇摆过,可是今天看到小叔的伤,那种痛让她彻底明白,她只是一个自私的普通人,在自己力不能及的时候,她必须为了自己最在乎的人自保。
她现在有能力救太婆一家,她也做好了大洪水真的来了要救他们的准备,甚至还鼓动家里几个小孩子晚上就睡在这边,以方便她及时施救。
可是她也清楚地明白,到了她没有能力的时候,无论多难她都会放手。
她不能让在乎她的人为了她自私的善良而痛彻心扉。
所以她第一次明确地跟小叔保证,“小叔,您放心,任何时候我都会以自己的安全为重。”
周阅海在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奖励地拍拍她的头,“别担心,小叔只是说万一,堰塞湖下雨前已经完成大半的泄洪,只要东春江的洪水不过来,即使大堤被冲毁也不会有大的危险。”
然后还是不放心地再次叮嘱她,“万一发生什么事,你也不要怕,小叔肯定会用最快的速度回来,你安心等着就好,即使离开家了,小叔一定能找到你。”
周小安丝毫不担心这个,洪水多大都冲不到她,“小叔,您要保护好自己,不许再受伤了”
然后拿出一块血玉交给他,“护身符,您要保证任何时候都要带着它”
别说只是一块小石头,现在就是她让周阅海抱着一块磨盘,为了不让她再哭,他也会抱着走的。
看周阅海收好了血玉,周小安去给他拿雨衣,“小叔,您要去就快点儿去吧我知道您不放心那边。”
周阅海看看表,“还有五分钟,我看着你喂了小虎再走。”
其实是发现她要热米汤,担心她根本不会用农村的土灶生火。
周小安在家里做饭都是小土豆和周阅海给她打下手,从来没生过炉子,她已经习惯了要炒菜就有旺旺的炉火烧着,潜意识里还觉得是在用现代的煤气灶,自己根本就没有要生火的意识。
直到看到周阅海蹲下要去生火,她才赶紧抢过来,“小叔,你坐下看着,教我怎么做就行了。”
虽然知道他马上要去冰冷的泥水里护堤,周小安还是不忍心让他拖着伤腿费力地蹲下干活。
周阅海的眼睛在灯光的阴影里暗了一下,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腿伤会带来不便,他也并不介意在别人面前瘸着走路,可是他却不想要周小安的怜悯和照顾。
其实他一直不想让她知道,怕她难过担心是一方面,潜意识里也不想让她改变对自己的看法。
他真的很想一直做周小安心里那个无所不能的小叔,让她崇拜信任又全心依赖,他太喜欢那种感觉和那样的自己了,一点都不想改变。
可是,经过今晚,以前的一切都会慢慢改变了。
今后真的要做一个时不时地拖着一条腿,让她小心翼翼地照顾的小叔吗
周阅海忽然觉得这个雨夜的空气骤然冷了下来,冷得他的心脏都收缩起来。
周小安抓着一把干草用火柴点火,看见二叔婆和太婆做过很多次,这个她还是能做好的。
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蹭了一手的灶膛灰,又揉了鼻子,等灶膛的火烧起来,她已经带上两撇小胡子和一个黑鼻头了。
灶膛里的火光映得周小安雪白的小脸和上面的黑灰镀上了一层暖光,外面冰冷的空气和哗哗的雨声把灶膛边这片暖意和明亮映衬得分外温馨可贵。
周阅海看着周小安懵懵懂懂刚出生的小动物一样的表情一下笑出来,刚刚的落寞和莫名的烦闷一下就烟消云散。
他在了解这个小侄女之前一直觉得人世间空茫淡漠,从来不知道另外一个独立的人能让他这样贴心贴肺暖心暖意,如果这条腿是能让他体会亲情和牵挂的代价,那么他愿意付。
只热一点点米汤,烧了两把干草就好了,周小安去把不肯一个人睡觉,已经嗷嗷叫起来的小虎捧出来,一滴一滴地往它嘴里挤米汤。
周阅海在旁边指导她,纠正她挤米汤的速度和拿芦管的角度,直到小虎吃得舒服了,两个人才都放下心来,在温暖的火塘边相视而笑。
周阅海隐蔽地看了几次表,直到绝不能再拖了,周小安喂小虎也喂得有模有样了,才深吸一口这里带着暖意的空气,起身准备离开。
周小安把小虎托到他面前,“小虎,来,跟小叔再见,让小叔注意安全,早点回家,我们在家好好等他回来。”
周阅海虽然认真照顾小虎,事无巨细地为它着想,初衷也只是不想它死了让周小安伤心而已,对这只小猫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感情。
可是周小安这样把它举过来,听着她温温柔柔地说了这样一番话,忽然就觉得这个嗷嗷叫得很吵的小东西可爱起来,轻轻抚摸了一下它的脊背,甚至还去跟它说了“再见”。
直到走前一刻,周阅海才舍得让周小安擦掉脸上的黑灰,递给她一块手绢,拿手指点点她的鼻尖,“小花猫儿”
第267章 报恩
被两只迷迷糊糊的小花猫送出门,周阅海走在冰冷黑暗的大雨中嘴角还是控制不住地上翘着,即使离开了温暖的火边,心里也一直暖烘烘的。
周小安却担心得睡不着,把小虎放到胸口捂着,摸着它软乎乎的小爪子想心事。
“安安,二海走了”太婆伸手摸摸周小安的头,安抚地拍拍她,“别担心,昨儿个蛇虫鼠蚁都安静着呢,东春江的水上不来,咱们这块儿涨不了大水,他们雨停了就回来了。”
二叔公一整天都在大堤那边守着,根本就没回来过。
周小安相信太婆的生活智慧,太婆能安然地说大水不会过来,那她就真的可以放下一半的心了。
其实她现在更担心的并不是大水。
周小安把头埋在太婆的枕边小声倾诉,“太婆,我小叔受伤了。他不能受凉,一受凉就旧伤复发,可是还要去护堤,现在每走一步路都疼得不行”
她每想到这个就心疼得心神不宁,却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他已经够辛苦了,她的担心没有任何实际作用,只能死死忍住不让他知道。
太婆一下一下轻抚着周小安细瘦的脊背,声音安详得让人的心一下就定了下来。
“二海是军人,是去打仗,他能平安地从战场上回来咱们就什么都不求了。人活着不受这样的苦就得受那样的苦,二海心里痛快了就不觉得受伤是苦”
周小安在太婆一下一下的拍抚中慢慢睡去,半夜又起来给小虎喂了一遍米汤,再醒来天就亮了,雨也已经下得很小了。
外间里传来收拾东西的声音和隐隐的说话声,周小安走出去正好看到张幼林背着一个人走进西屋,二叔婆披着一个麻袋在旁边护着,“幼林,小心点别碰着你爸的腿”
太婆在灶间一边忙着烧水,一边数落他,“你这孩子牛棚漏了咋不早点背过来你爸那伤能这么泡着这要是有个好歹可咋整”
周小安赶紧跑过去替太婆端着热水进西屋,张幼林已经把他父亲放到了炕上。
周小安好奇地看着张文广,这位建国前的大家族继承人,拥有几家慈善医院替无数穷苦人免费治病的大慈善家,德国海德堡大学的医学博士,国内最顶尖的骨外科专家。
张文广凤眼高鼻,身材消瘦修长,即使现在这样落魄也有种孤高清傲的气质,不像一位国人传统印象中的名医,如果穿上宽袍广袖反而更像一位魏晋名士。
让人不自觉地就想仰视追随,想对他尊称一声先生。
气质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那种真正浸润在人骨子里的东西不会因为境遇和外表而改变,反而会在逆境中反弹得更加耀眼。
现在张文广身上所有的光环和头衔全部褪去,只是农村牛棚里的一个看牛人,瘦骨嶙峋,面容憔悴,嘴唇焦干脱皮,身受重伤,却依然让人看一眼就心生敬畏。
张文广的腿上绑着两个自制的夹板,绑在上面的甚至不是纱布,而是从白衬衫上撕下来的布条。
张幼林手法熟练地解开布条,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伤口,已经发炎溃烂,却被照顾得很好,炎热的夏天离得那么近也没有异味传出来。
张幼林用热水把伤口周围的脓血和敷的草药渣子洗掉,从背包里拿出几颗草药捣碎敷在伤口上,又用新的布条把夹板和张文广的腿固定起来。
张幼林的长相应该随了母亲,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柔和,除了高高的个子几乎跟张文广没有相像的地方。
处理伤口的时候紧紧抿着嘴唇,脸色更加苍白,漂亮的五官褪去平日的随和,带上了难得的冷峻。
张文广全程沉默地由张幼林照顾着,如果不是额头痛出的汗水,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他受了那么重的伤。
周小安和太婆被父子俩的沉默和严肃感染,站在旁边一句话都不敢插。
二叔婆端着一大碗玉米面粥进来,“张大夫,快趁热喝了。这几天大堤那边没日没夜地忙活,孩子他爹也没倒出功夫来去看看你们,哪想到您这腿就伤成了这样这些人没良心呐”
周小安隐约听到一点张文广受伤的经过,并不详细,只知道他是给人看病没治好,被病人家属打的。
二叔婆也没有细说,只是忍不住撩起围裙抹着眼睛,太婆也跟着红了眼眶。
张文广清瘦的脸上露出感激之色,没用张幼林帮忙,自己双手接过二叔婆递过去的碗,放在炕沿上却并没打算吃。
“周大嫂,您叫我老张吧。您一家人对我们父子的恩情我们无以为报,以后不要这么客气了。
这次又要打扰你们几天了,您不用跟我们这么客气,吃上也不用特殊照顾我们,要不然我们更是不好意思打扰了。”
二叔婆看张文广不打算吃,急得向太婆求助。
她对张文广一直敬畏有加,见到他说话都小心翼翼,就怕冒犯了这个有大学问大本事的恩人,被他这么一推辞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太婆走过去把碗塞到张幼林手里,“幼林,喂你爸喝了。伤成这样了,不吃点好的哪顶得住”
然后又转向张文广,“张大夫,我们家老头子的命是你们张家老太爷给救回来的。没有你们张家我们这一大家子就都没有了这要是放在过去,我们该给你们家老太爷供上长生牌位,一天三炷香”
张文广摇头打断太婆,“大娘,我们那只是举手之劳,你们一家对我们父子的照顾是不顾个人安危雪中送碳,这是不能比的。”
太婆洒脱地挥挥手,“对我们一家子来说救命之恩就是救命之恩,能因为你们家老太爷是位有本事的大人物我们就不感激了
我们一家子都是没本事的,本来是想报恩都没机会。现在你们来了柳树沟,这恩情我们就得尽最大的力量还啥顾不顾个人的,我们农村人实在,就知道做人不能没良心
张大夫,你啥都别说了,就安安心心地在这住着只要有我们老周家一天,你们在柳树沟就能稳稳当当地待一天。”
太婆带着周小安和二叔婆出了西屋,让张文广好好吃饭。
张幼林很快也出来了,洗了手帮着二叔婆烧火。
才两三天没见他,他整个人就瘦了一圈,头发依然乱糟糟的,脸色更加苍白,眼睛却依然温润,甚至看向周小安的时候还带了点笑意。
连问出的话都跟平时那个痞痞的张幼林一样,还带着点哄骗小孩子的狡猾,“小安妹子,你那还有药不”
周小安却能听得出来他话里隐藏着的期待和紧张。
第268章 胸怀
周小安还没来得及回答,二叔婆先说话了,“小安呐,咱要是有药就帮帮张大夫吧那是个好人呐”
然后义愤填膺地跟她讲起了张文广受伤的经过。
张文广是来柳树沟下放改造的,自由受到限制,行动也受到监视,白天放牛,晚上被拉去学习接受人民群众再教育,根本就不允许他行医。
而且村里的人也不会相信一个坏分子给自己看病,那是阶级敌人谁知道他会不会没安好心故意把人治死
只是碍于二叔公的情面和施压,大家虽然排斥他,却也并没有像其他村子一样,对下放改造人员拳脚相加想尽办法虐待整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