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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存义大大咧咧地说:“伤口疼,不想去上班了!”说罢,双手举起援朝,“儿子,长大了去打仗!打仗好啊,男子汉都该去打仗,可别坐机关……”
孙成蕙“哼”了一声:“存义,我看你这是思想病!”
刘存义脸一绷:“成蕙,你别烦我,我现在可不是你的学员!”
孙成蕙挺不高兴地甩手出了门,闷闷不乐地去了红光中学。
身着旧军装的校党支部书记吴天晴满头大汗地在校门口扫地。
孙成蕙从校门口走过时看见了,主动和吴天晴打招呼:“早啊,吴书记!”
吴天晴擦着额头上的汗:“你早,你早,孙老师。”
不知咋的,孙成蕙从满头大汗的吴天晴身上看到了刘存义的影子,心头一热,抢过吴天晴手上的大扫帚,便扫起地来。
吴天晴忙又去抢扫帚:“孙老师,你快走,别误了娃儿们的课。”
孙成蕙笑笑说:“吴书记,误不了,我早上没课。”
吴天晴力气很大,硬夺过扫帚:“那就去备课,这不是你分内的事。”
孙成蕙益发觉得吴天晴就是另一个刘存义,真诚地说:“吴书记,您是领导,这扫地也不是您分内的事呀!”
吴天晴粗喉咙大嗓门地嚷:“嘿,我算什么领导哟?孙老师,你没听你姐夫田剑川副校长说么?我这个书记呀,除了会扫地擦窗子,别的什么也干不了嘛!”
孙成蕙气道:“田副校长是胡说!”
吴天晴找到了知音,嚷得更起劲了:“不尊重党的领导,瞧不起劳动人民,这样的人还想入党?!真是笑话!孙老师,你是复员军人,业务骨干,又尊重组织,热爱劳动,你可要积极向组织靠拢呀。”
孙成蕙点点头说:“吴书记,我已经写了入党申请书。”
吴天晴连连说:“好,好,在行动上也要更积极地向党靠拢!”
到了年级办公室,办公室里还空无一人,当副校长的姐夫田剑川来了,和孙成蕙谈课程安排的事。谈完后,孙成蕙便把吴天晴书记对田剑川的不满情绪说了。随后她劝田剑川道:“姐夫,我觉得,你对吴天晴书记还是要多尊重,他心里也苦呀。”
田剑川没当回事:“吴天晴根本就不该到我们学校来做党支部书记,扫盲的水平,做完全中学的领导,这事本身就荒唐,外行领导内行嘛!”
孙成蕙说:“可吴书记终究是党的领导,我们还是应该尊重。”
田剑川说:“我也不是不想尊重他,可他也是太不自量,教学他一点不懂,还就敢胡说八道。这不,前天校务会上,王校长说,初三两个班的数学成绩一学期就上去了,要表扬数学组。你猜吴书记怎么说?他说,一学期上去了算什么?有这一学期的时间,我们从东北打到了天津,三大战役哪个战役也没超过一学期。成蕙,你说这是哪扯哪?”
孙成蕙叹了口气:“吴书记也要有个适应过程,姐夫,你不能急。”
田剑川说:“这不是适应的问题,这样的书记根本不称职。”
孙成蕙说:“姐夫,我希望你还是能多支持他,多帮助他。”想了想,又说,“姐夫,不瞒你说,我一看到吴书记,总想起了存义……”
也就是在这一天,刘存义在家收拾房间,洗晒被褥时,在床头的褥子下发现了写有赵清波名字的识字课本和孙成蕙的照片。
下午,刘存义破天荒地第一次跑到红光中学门口去接孙成蕙,走在回家的路上就粗声粗气地问:“小蕙,你……你是不是后悔嫁给我了?”
那当儿,《3442高地》已演得轰轰烈烈,孙成蕙已预感到了一场感情风暴迟早要来临,可仍故意问:“存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存义在路边驻了脚,默默拿出了那张照片递给孙成蕙。
孙成蕙接过照片,坦陈道:“不光这张照片,还有识字课本哩。”
刘存义点点头:“我知道。”
孙成蕙又说:“存义,我从没想过要瞒你。”
刘存义又点头。
在浓重的暮色中,二人步履沉重地继续向家走。
孙成蕙知道,刘存义此时的心情十分苦闷。在机关单位无法适应工作,像吴天晴一样不被同志们理解;现在,因为牺牲了的赵清波,又对她产生了一些误会。因此,在从红光中学到他们家的那段路上,他的沮丧,他对战争岁月的怀念,都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果然,刘存义带着无限感慨说了起来:“现在赵清波成了英雄,可早先他真不如我。成蕙,不信你去问问你六叔,我仗打得怎么样?清波就是鬼机灵嘛,打陈县那次,不是我带人及时赶到增援,这家伙七八十号人全得壮烈。”
孙成蕙问:“好像他也救过你吧?”
刘存义说:“就是干包子送信那一次嘛,我可救过他三回驾。”
孙成蕙推了刘存义一把:“别吹了,你三次负伤,赵营长却没负过一次伤。”
刘存义叹了口气:“现在他连负伤的机会都没有了。”眼里噙上了泪,“如果我也去了朝鲜,也在3442高地,或许赵清波不会死。我就是再负一次伤,也得把他救下来——我这人命大哩,阎王爷不收。”
孙成蕙默然了,回到家后,才把那张照片和一张集体照一起递给刘存义:“存义,你看看这张照片,再看看这张咱们在校门口的集体照,能看出点啥不?”
刘存义这才发现,那张照片是在集体照上局部放大的,一下子怔住了,问:“小蕙,这么说,这照片不是你送给清波的?”
孙成蕙红着眼睛点点头:“可他让我感动。”
刘存义全明白了,这才一声长叹:“3442高地上牺牲的要是我该多好!”
孙成蕙上去捂住刘存义的嘴:“存义,你……你别胡说了!”
刘存义一把推开孙成蕙:“男人就应该死在战场上!”
孙成蕙气了:“战争总要结束,包括抗美援朝,不可能一直打下去——存义,我问你,没有战争了,男人又该干什么?就该一天到晚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吗?”
刘存义也火了,声音很大:“那也不能把我扔在机关里发霉!”
摇篮里的援朝被吵醒了,哭了起来。
孙成蕙忙把孩子抱了起来,对刘存义说:“存义,我看,你要实在不愿做这个机关党委副书记,不妨找组织上好好谈谈,尽早换一个工作岗位吧!”
刘存义极突然地说:“哎,成蕙,跟我回乡下老家种地好不好?”
孙成蕙一怔:“存义,你开什么玩笑?!”
刘存义躺在床上,仰脸看着天花板,带着一脸的神往说:“成蕙,你没去过我们老家,不知道那地方有多好。别看是沙土地,收成不错哩。一个地瓜五六斤重,又面又甜,吃起来像粟子。枣园的枣又红又大,花生就更甭说了,个个饱满……”
孙成蕙想着要去烧饭,把援朝往刘存义手里一放:“你别说了,我要烧饭了。”
刘存义跟着孙成蕙走进了厨房:“成蕙,你听我说呀。我是这样想的,反正是不打仗了,咱就回老家好好过日子,喂头牛,伺弄几亩地……”
孙成蕙一边忙活,一边应付:“你别说了,两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是组织上早就批判过的,是革命意志衰退的表现。”
刘存义仍神往着:“也不能这么说嘛,咱革命不就是从打土豪分田地开始的么?现在,土豪打完了,田地也分给农民了,咱也该去种地了。成蕙你想呀,咱两口子种地,援朝就带着他的弟弟妹妹在地头玩——援朝肯定要有几个弟弟妹妹,一家人热热乎乎的,不强似在这里发霉?你说是不是?”
孙成蕙根本不理刘存义。
刘存义这才叹着气,悻悻地抱着儿子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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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因着白云山的提携,孙成伟在短短两年里便“大发展”了,由出纳而会计,而副科长、科长,成了白云山最信得过的大红人和“好干部”。孙成伟自然对白云山感激涕零,把北平刚解放时想用到六叔孙立昆身上的那些好意,全都用到了白云山身上:大到从吃空额、做假账,小到鞍前马后侍候领导,方方面面极为出色。这一来,两人便都发了财。白云山发大财,孙成伟发小财。在发财这个问题上,孙成伟一直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大财只能让长官发,自己只能发小财。
这日,孙成伟一上班照例到白云山的办公室打扫卫生,计划科王科长走了进来,到报架上取报纸,一见孙成伟在处长室忙着,就讥讽说:“哟,孙科长,咋又是您?自己办公室不打扫,就会打扫处长办公室,您啊,这么靠拢组织,我看还能进步。”说着,取下报纸就往门外走。
孙成伟上前夺下报纸:“王科长,这白处长的报纸,你怎么能随便动?!”
王科长说:“看看我就送过来嘛。”
孙成伟说:“不行,白处长办公室的东西,谁都不能碰!”
王科长火了:“孙成伟,你简直成白处长的看家狗了!”
正说到这里,白云山走了进来,脸一拉,问王科长:“小王呀,你这是骂孙科长,还是骂我呀?”
王科长吓白了脸:“白处长,我这是和孙科长开玩笑哩!”
孙成伟很正经:“王科长,我可不和你开玩笑!年轻人就要向组织上靠拢!”
王科长走后,孙成伟满脸堆笑,照例向白云山汇报:“白处长,茶我给您泡好了,开水也打好了,今天的报纸都摆在桌上了……”
白云山显然休息不好,连连打着哈欠说:“好,好。”
孙成伟注意地看着白云山:“白处长,您气色不太好呀!”
白云山也不瞒:“昨夜被老张他们拖着打了一夜扑克牌,困死我了。”
孙成伟建议道:“白处长,要不,我从外面给您锁上门,您先睡几个小时?”
白云山点点头:“也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要开门时,我给你打电话。”
孙成伟正要退出门,白云山又把孙成伟叫住了:“孙科长,我想起了一件事,上次你让我签的那笔交际费是咋回事?”
孙成伟马上拿出一张存折:“白处长,我早给您存到银行去了。这事没人知道,批的人是您,经手人是我。再说,还是留着您用作交际,仍然是工作嘛!”
白云山心安理得地把存折装进口袋里:“这倒也是。”拍拍孙成伟的肩头,“行,你这同志脑袋灵活,无怪我们孙政委说你政治上可靠!”
孙成伟马上表功道:“白处长,您放心,只管放心,咱俩的事,也就咱俩知道,别人谁也不会知道。我这人本事不大,可就有一点好处,政治上最可靠。”
却不料,自称政治上最可靠的孙成伟,这天却不可靠了,忙碌之中竟闯了大祸。
快到中午时,家里的保姆赵妈突然来了个电话,说是牟月雯突然大吐血,被紧急送往了协和医院,要孙成伟快过来。孙成伟中饭都没吃,忙往协和医院跑,守着牟月雯忙了一下午,直到牟月雯脱离了险情,才想起来——处长办公室还锁着个白云山。孙成伟吓白了脸,再顾不得和牟月雯说什么,破门而出,跑到了机关。
这时,机关早下班了,整个楼层空无一人。
孙成伟急忙连跌带爬地跑到处长室门口开了锁,放出了白云山。
白云山一获释放,指着孙成伟的额头破口大骂:“孙成伟,你简直混账透顶!把老子锁在办公室里整整一天!几个司长找我都找不到,我还不敢喊人砸锁开门!你……你这也叫政治上可靠吗?!”
孙成伟连连赔不是:“处长,我改正,我改正!您大人不把小人怪。”
白云山气得浑身发抖:“孙成伟,你真是气死我了!你说,你说,你狗日的心中有我这个领导吗?究竟有没有?”
孙成伟说:“白处长,我……我请您去全聚德吃烤鸭,给您赔罪。”
白云山气愤难平,手直摆:“不去,不去!”
孙成伟几乎要哭了:“处长,您就给我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好不好?”
白云山仍是余怒未消,不依不饶:“孙成伟,你知道不知道,像你这种对领导不负责任的行为,在战场上是要执行军法的,是要枪毙的!你想想看,如果我真被你扔在了战场上,敌人又上来了,情况会多严重!啊?”
孙成伟连连点头:“是,是,白处长,我改正,我改正……”
见白云山对吃烤鸭不感兴趣,孙成伟灵机一动,马上想到了白云山肯定会感兴趣的事——发财,于是,便说:“白处长,我这一天也是忙昏了头!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