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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科ASP…015,1990年2月制造。
这台MRI竟然比孙立恩还要大三岁!
“这难道就是……”徐有容反应比孙立恩还大,“是第一套国产的核磁共振设备?”
“没错。就是这个老古董了。”罗哥略带歉意的笑了笑,“虽然是个老家伙,但昨天刚刚做完保养。现在正是状态绝佳的时候,用来做个诊断绝对没问题……”他顿了顿继续道,“要不干脆做个全身扫描怎么样?反正今天也没有安排实习生来见习。机器放着也是放着。”
全身核磁共振是一项非常耗时的检查项目。病人需要在机器里躺上五六个小时,才能完成全身的扫描。虽然全身扫描更容易检查出某些类似早期癌症的问题,可这种检查手段对医疗资源来说却是一种无端的浪费。一个病人占用机器长达五六个小时,也就意味着其他很多急切需要使用MRI的患者将被迫等待,甚至可能耽误治疗时机。
但一台用来练手的古董核磁共振机,就没有这么多顾虑了。孙立恩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同意了罗哥的建议,“从头部开始,能扫多少扫多少。”
第69章 马蹄声与马
和安静工作的CT不同,核磁共振工作起来的时候仿佛有一整支拆迁队正在抡着大锤拆机器似的。不同的扫描序列程序会产生完全不同的巨大响动,而唯一的相同点是,这些序列程序带来的噪音都吵得吓人。
秦父秦母隔着玻璃,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孙立恩则拽了拽冯明,低声道,“别紧张,不会有什么事的。”
“那里面躺着的是我女朋友,我的未婚妻,要和我一起过下半辈子的人。”冯明苦笑着摇了摇头,“换成你,你能不紧张?”
孙立恩无奈的看了自己的好兄弟一眼,“我又没有女朋友,我紧张个屁。”
叮叮哐哐的声音里,两人低声聊着天。冯明对于孙立恩的交际能力表示了佩服,“你才来急诊科两个月,就已经和这些影像科的关系这么好了?”
孙立恩摇头道,“人家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虽然和罗哥挺熟,但面子可不如你们眼科的大。”
都是在一起住了五年的兄弟,一抬屁股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冯明直接就把孙立恩剩下的话堵了回去,“少放屁了,我一个还在实习的门诊眼科医生,在急诊科影像医生眼里能有什么面子?”
“说不定人家瞎呢?”孙立恩看着冯明终于放松了一些,自己也暗自松了口气。虽然看似镇定,可自从给秦雅推了安定以后,一直到刚才,冯明的手都在抖。
哪怕不需要状态栏的帮助,孙立恩都能看出冯明紧张的要死。而紧张是一种会传染的情绪,尤其是在医院这个环境下,一个紧张的医生甚至可能引发群体性癔病。无论是出于兄弟情义,还是医生对患者家属的责任,孙立恩都得让冯明先稍微放松一些。
“这边我盯着,你先回抢救室看看。”徐有容走到了孙立恩面前道,“你今天是副班吧?”
“我也不知道今天算什么班。”孙立恩耸了耸肩膀,“反正只要刘主任不轰我,那我就继续呆着呗。倒是你……”孙立恩忽然想起了什么,“昨天晚上你值班了?”
徐有容点了点头,“现在你是老板。”话虽然没说完,但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老板没回家休息以前,下属确实不方便自己先走。而且和孙立恩共同工作在同一个治疗团队的徐有容还承担着更重要的责任——整个团队中只有她拥有处方权。如果她一个人先回去休息,那孙立恩就得重新变成一个规培生。毕竟刘主任也已经在医院里值了超过24小时的班。老头中午肯定得回去休息一下。
孙立恩倒是不觉得自己重回规培岗位有什么问题,他满脸歉意道,“我忘了神外医生的值班规律和急诊不同……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好了。我在这里盯着。”
从昨天到现在,徐有容已经做了两台高难度手术。虽然在休息室里睡了一会,但她的精神确实有些差。稍一迟疑,她点头道,“那就先这样吧。我回头去问问刘主任,看新的值班表什么时候出来。”
两人正在商量着工作安排,盯着屏幕的罗哥忽然说话了,“小孙,你过来看看这个。”
孙立恩快步走到了屏幕旁边,看着屏幕上稍微有些模糊的成像,“我该看哪儿?”
“这个部位。”罗哥用手点了点屏幕上,秦雅的基底节区上所显示出的信号位置。“这些信号都是增生的血管组织,还有这个位置……”他换了一张图像,“虽然程度不是很严重,但是有广泛的脑萎缩。”
孙立恩有些抓瞎,他可实在是看不懂这图像是什么意思,于是只能转而求助于徐有容道,“你看看?”
徐有容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增生的血管中没有混杂正常脑组织,只是单纯的代偿增生。你看这里。”她指了指屏幕上一处血管的位置,“大脑中动脉狭窄,周围的代偿性增生明显,除了系统性红斑狼疮,还应该考虑一下烟雾病。”
“MOYAMOYA?”罗哥冒了句腔调有点奇怪的日语出来,这是烟雾病的日语名称。他推了推眼镜,自己又仔细看了一遍成像,“你还真别说,有可能。”
“新纹状体的情况怎么样?”孙立恩还是有些不放心,“有病变么?”
“和其他部位一样,有些轻微萎缩。”罗哥迟疑道,“新纹状体是由大脑中动脉供血的,现在中动脉有狭窄,供血不足肯定是有。其他的器质性病变……看不出来。”
新纹状体供血不足,这和短暂性脑缺血发作的状态能对上。孙立恩点了点头,转而向徐有容问道,“如果是烟雾病,能做手术么?”
“最直接的手段,可以用颞浅动脉…MAC分支吻合术。”徐有容沉吟了一会,提出了解决方案,“从腮腺上方剥离出颞浅动脉,然后打开脑血屏障,将颞浅动脉的分支缝入大脑中动脉主干。手术比较成熟,风险可控。”
“你来做?”孙立恩对徐有容的水平很是信得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就把人转到神外去择期手术了。”
徐有容瞪大了眼睛,“可是还不肯定是烟雾症……”
“肯定是烟雾症。”孙立恩摇了摇头,“听到马蹄声,要想到的是马而不是斑马。”这句话是医生在临床诊断的时候应该遵循的基本原则——要首先考虑常见疾病,而不是一开始就往疑难杂症和罕见病的路上走。先常见,后罕见,先考虑能治的疾病,再考虑无法治疗的绝症。这是临床诊断的根本原则问题。
徐有容不满道,“可是和红斑狼疮比起来,烟雾病才是斑马吧?”
系统性红斑狼疮的发病率约为十万人中二十三人,而烟雾病十万人中只有两人。从流行病学的角度上来说,徐有容说的的确没错。
“光从流行病学角度来分析病例,那就不需要影像科医生啦。”孙立恩嘴硬着反驳了两句,“现在的马蹄声不是她的症状,而是这些MRI图像。如果从图像出发,系统性红斑狼疮的概率很明显要小得多。”
第70章 作恶
在孙立恩的坚持下,徐有容提议大家各退一步,先把秦雅送回抢救室,等风湿五项的检查结果出来后再做打算。
秦父秦母在得知最坏的情况已经被排除后一起松了口气,两人握着孙立恩和徐有容的手,前言不搭后语的感谢了半天。看得出来,他们确实是被吓着了。
冯明拍了拍孙立恩的肩膀,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只是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孙立恩有些不自在,轻轻拥抱了一下冯明,孙立恩拍着他的后背道,“高兴点,不是什么大毛病,这就挺好的。”
冯明有些哽咽,“我以前从来不觉得你帅,现在我可以说,老三你是全世界长得最帅的男人。”
“滚蛋。”孙立恩低声笑着,松开冯明之后熟稔的冲他屁股上轻轻来了一脚,“你还有门诊任务吧?要不然先回去?”
“我出来的时候和我们主任说了一声。”冯明看着还躺在MRI里的秦雅,眼神中全是温柔,“主任让我今天放假,明天补一个全天门诊就行。”
“秦雅怀孕了,这个事情就比较麻烦。”孙立恩看着秦父秦母离自己有些距离了,这才压低声音道,“如果要确诊烟雾病,还是得考虑做个CT或者MRA才行。”
烟雾病是一种人体自发性的病变代偿表现。临床表现有两种倾向,一种是欧洲人较多的脑出血倾向。人体自身试图通过增生和扩张其他微血管来弥补动脉狭窄而造成的供血不足,而这样生长出的血管并没有什么固定走向可言,它们乱七八糟的堆叠纠缠在一起,而且血管壁普遍缺乏弹性,极易断裂。而一旦发生断裂,就会引起脑出血。
烟雾病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则是亚裔中表现最多的“短暂性脑供血不足”,也就是秦雅所表现出的“TIA”症状。和出血性倾向不同,TIA导致的神经损伤并不会持续下去,一般都会在24小时内逐渐消失,并且最后不留后遗症。但有些时候,供血不足也会变成带有实质性损伤的可逆性缺血神经障碍,甚至缺血性脑梗死。
总的来说,这种被RB学者首先发现并且命名为“moyamoya”的烟雾病,虽然不至于致命,但仍然会对人体健康造成极大威胁。而现在常用的抗凝药物治疗,不但无法减少供血不足症状的出现,反而有可能增加烟雾病患者的脑卒中风险。唯一成熟而且确认有效的治疗方法,也就只有脑血管搭桥手术一条而已。
对于烟雾病患者来说,早确诊早治疗,就能极大的降低后续脑出血和脑缺血的风险。这对于疾病治疗有积极意义。但在秦雅身上,这一条就多少需要打个问号。她并不只是单纯的烟雾病患者,同时她还是早孕孕妇。
CT会让人体遭遇相对较大剂量的辐射,而一般常用的增强型磁共振血管成像(MRA)则需要在人体内注入钆对比剂以方便成像。这两种方法都可能对胎儿造成影响。
“等会我和她父母谈谈。”冯明倒是很痛快,直接就定下了大方向,“我们两个都还年轻,真有什么万一,我们再要孩子也容易。”
孙立恩倒是不担心冯明会一口咬死非保胎不可。一方面是信得过这个兄弟的人性,另一方面则是相信身为医生的冯明能分得清楚其中风险。为了方便他们谈话,孙立恩干脆把罗哥和徐有容一起叫了出来。
罗哥关掉了还在轰隆作响的老古董,跟着孙立恩一起走到了房间外面,一脸坏笑着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得罪刘主任了?怎么分给你的都是这种疑难杂症呢?”
孙立恩对罗哥报以苦笑,“我一共就接了这么几个病人。”
“我听同事说了,昨天晚上有个后背三度烧伤的老太太,也是你的病人对吧?”罗哥一副江湖包打听的作派,“让烧伤科接手了的那个,还记得吧?”
赵卫红老太太在医院里三进三出,孙立恩当然印象深刻。他奇道,“当然记得,怎么了?”
“复合手术室里有我们科的值班人员。”罗哥笑眯眯的讲着故事,“给那个老太太搞完了清创以后,烧伤科把人送到了复合手术室里,给老太太做了个头颅CT扫描。结果是胼胝体完全断裂。”
孙立恩叹了口气,“真惨。”
“我听说那个老太太是欧阳区长的丈母娘?”罗哥继续笑眯眯道,“那可就有热闹看了。”
徐有容则对胼胝体完全断裂这个诊断颇感兴趣,她插嘴问道,“确认胼胝体全断了?”
“除了胼胝体压部还有大概两毫米左右的连接之外,其他部位全断了。”罗哥说着也开始倒吸起了冷气,“这家伙,十几厘米的刀就往脑子里捅啊!真是一个敢扎,一个敢挨。这要换成其他胆子小一点的,看见那么长的针刀恐怕早就吓跑了。”
“用刀的人可能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行为会有什么后果。”孙立恩感慨道,“他们这种虽然也很混蛋,但混蛋的程度有限。你们听说过下鼻甲切除术吧?”
罗哥一拍大腿,“你说的是那个……那个鼻炎根治术?”
“这种手术的滥用情况很严重。我之前实习的时候听冯明说过。”孙立恩皱眉道,“有些私营医院为了推销手术,甚至给过敏性鼻炎的患者做鼻甲切除。结果手术切除范围过大,患者最后得了空鼻综合征。严重的后遗症最后导致了患者长期抑郁,跳楼自杀了。”
冯明在大五实习的时候轮值过学院附属医院的五官科。而五官科则是不少私营医院的重点行业方向之一。总的来说,私营医院偏好那些死不了人,但又让人恨不得死了算了的科室。耳鼻喉科、皮肤性病科、生殖辅助科、肛肠科等等都是他们的专营方向。
“虽然非法行医的无证小诊所也很可恶,但我觉得这种私营医院更可恶。”徐有容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