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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美国专家的工作态度暂且不提,孙立恩和徐有容等人打了个招呼之后,自己就拎着病例出现在了宁远医学院的生物实验楼下。学院距离四院稍微有点距离,不过自己有车开就是有这点好处——至少不用抱着一摞厚厚的病例,在寒风之中一脸狼狈的等公交车或者打车。
带着病例来到了门口,孙立恩才反应过来,自己也许应该先给老帕打个电话。但来都来了,在这点事情上他决定偷个懒——反正门口坐着伊莎贝拉,跟她说的效果也差不多。
伊莎贝拉确实坐在门口,但孙立恩还真没法直接请她传达一下自己的来意——她正在一脸严肃的打着电话。
“肖恩,你也知道,那完全是无稽之谈……”孙立恩进门的时候,伊莎贝拉朝他递过去了一个“请稍等”的眼神,然后自己走到了一旁的房间里继续通话。“政治操纵不应该影响执法部门的行动,这个原则是必须坚持的……”
虽然不知道伊莎贝拉究竟在跟谁通话,但是看她那一脸严肃的表情,孙立恩也知道现在不是个打扰别人的好时机。他只能坐在原地开始等待——但愿这次电话的通话时间不会太久。
然而孙立恩的脸黑已经开始出现了恶化的趋势,伊莎贝拉的电话打了半个小时居然还没有结束。这位平时一脸和蔼可亲的前FBI谈判专家仍然保持着非常稳定的语气,但孙立恩也能听得出来,她真的开始不耐烦了。
“亲爱的,咱们中午去吃……”就在孙立恩琢磨着自己要不要拿手机出来给帕斯卡尔博士打个电话的时候,走廊里面的房间门被人一把推开,凌乱姜红色头发加地中海发型的帕斯卡尔博士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一边走着,一边大声朝着自己的妻子吆喝着。结果刚出来两步,就看见待客区里坐着表情有些奇怪的孙立恩。
“你怎么来了?”老帕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走了过来。他一边走着,一边大声道,“伊莎,孙来了!你给他倒杯茶……”
“哐!”伊莎贝拉一脚踢开了自己所在的房间房门,并且指着帕斯卡尔博士的鼻子怒道,“我正在和肖恩谈莱纳斯的事情,你要是帮不上忙,那就别给我添乱!还有……”伊莎贝拉深吸一口气,然后怒吼道,“SHTU THE FUCK UP!”
“哐!”又是一声巨响,伊莎贝拉用尽全身力气把门重新摔了回去,三秒钟后,房间里重新传来了她冷静而且平和的声音,“不好意思,我这里刚刚信号不太好……”
孙立恩看着这个样子,尴尬到差点连呼吸都忘了继续。而帕斯卡尔博士则带着一脸无所谓而且还有些无奈的表情,朝着孙立恩耸了耸肩膀,“最近的事情太多,伊莎贝拉重新回到工作模式之后就容易出现这样的问题——好在她不用在家里接上级指挥官的电话。陶德出生之前,她可是天天在家里喊着‘FUCK’的。”
孙立恩根据现有线索合理推断了一下,判断帕斯卡尔夫人大概是为了给孩子一个比较健康的生长语言环境,所以才选择从FBI谈判专家的位置上退下来,回到家庭成为一个全职主妇。
这样的判断到底对不对孙立恩反正不太想去验证,不过考虑到第一次面见帕斯卡尔夫妇之前,瑞秋不怀好意怂恿胡佳去询问两人过往浪漫经历的举动,孙立恩觉着自己的判断应该有很大几率是对的。
“伊莎贝拉看起来压力挺大的。”孙立恩也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说些什么缓和气氛,他只能努力把话题往自己带来的正事上引。“诊断中心接了一个病人,她的情况……比较复杂,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复杂?能有多复杂?复杂到你也不明白她究竟得了什么病?”帕斯卡尔博士对这个情况也作出了和刘堂春相似的反应。
孙立恩点了点头,然后向帕斯卡尔博士递上了自己手里的病例,“袁平安总结的病例,这个孩子经历了两次活检,但还是没有确定究竟得了什么病……”
帕斯卡尔博士坐在了孙立恩身旁的沙发上,然后开始看起了厚厚的病例。
第745章 有依据的方向
病例阅读需要一些时间,但帕斯卡尔博士看的却比孙立恩预计的要快不少。过了大概二十分钟,病例只看到一半的帕斯卡尔博士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皱着眉头问道,“这个病人……有点奇怪。”
“当然怪了。”孙立恩点了点头,“两次活检没有查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这本身就很不寻常——采样可是直接从影像上显示的占位区采的。”
“这些占位区域,不一定就是真正的占位。”帕斯卡尔博士朝着孙立恩扬了扬自己手里的病例,“炎症也有可能在MRI里表现为低信号区。”
“炎症?”孙立恩皱起了眉头,“你是觉得……这可能是……某种自免疾病?”
帕斯卡尔博士摊了摊手,“这种问题,你去问肿瘤医生,他会说这是多发胶质瘤;你去问遗传病医生,他会告诉你这是某种鬼才知道名字的遗传疾病。我以前确实见过症状有些类似的病人。所以你今天来问我,我当然会觉得这个可能是自身免疫系统疾病——我们怎么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应该怎么去验证我们的说法。”他盯着孙立恩认真道,“我们只能提供想法,辨别和验证这些想法是你的工作。”
孙立恩还在努力吸收消化帕斯卡尔博士的回答,而老帕则继续往下说道,“从病变的区域分析,这些占位基本都是紧挨着侧脑室和主要血管周围的。而下面的这些脊柱索条状影,我倒是有些别的看法。”
影像学检查的报告上确实提到了多发低信号影。而这个低信号影则被影像科的医生们解读为“占位病变”。但,帕斯卡尔博士却对此有不同看法。
“MRI上的低信号影一般都出现在水分明显高于其他组织的地方。”他对孙立恩解释道,“活检也说了,镜下显示间质略水肿——这也能用来解释低信号的来源。”
孙立恩又看了一眼病例,然后摇起了头,“如果是间质性脑水肿,那它的影像学特征应该表现为脑室周围边界清晰的条状影——这和多发低信号的现有影像学证据不符。而且远海医院已经给患儿做过了侧脑室引流,如果是间质性脑水肿导致的病变,她的病情在侧脑室引流之后至少应该稳定下来,而不是进一步恶化。”
“我只是说这些区域可能是水肿,但不一定就是间质性脑水肿。”帕斯卡尔博士摇了摇头,“我有一个比较大胆的设想——不过你先等等。”他低下头,又开始翻起了前面的病例,并且还用自己口袋里的笔在上面开始勾勾画画。很快,他就完成了自己的标记工作然后说道,“患儿在第一次入院后接受了连续六天的激素冲击治疗,但是治疗效果不佳。”
这一条孙立恩是知道的,他点了点头,“然后呢?”
“随后医院给患儿进行了第一次AQP4抗体检测,检测结果为阴性。”帕斯卡尔博士继续低着头念道,“一个月之后,患儿出院。在过了两周后,他们转入到另一家医院开始治疗——新的医院也采取了差不多的策略,激素冲击。”
这些医院的医生逻辑和帕斯卡尔博士的假设其实差不多,他们都认为这些低信号区不见得就真的是肿瘤,而更有可能是无菌性炎症反应。因此,首先被采取的治疗方案就是激素冲击治疗。只不过两家医院采取了不同的激素类药物和服用计量而已。
“第三家,第四家……甚至连首都的同协医院也采用了激素冲击的治疗方案。”帕斯卡尔博士摇着头说道,“但是都做了无用功。”
这听起来像是对之前治疗的单纯描述而已。孙立恩皱着眉头想了想,也没发现这里面能有什么问题。
“他们都犯了一个错误——先试图控制病情,然后再完善相关检查。”帕斯卡尔博士摇头道,“激素冲击治疗下,首先影响的就是APQ4抗体。”他看着孙立恩认真道,“我觉得,至少不能这么轻易的排除NMO。”
视神经脊髓炎谱系疾病(neuromyelitis optica,NMO),是整个治疗过程中一开始就被排除掉的一个怀疑目标。原因也很简单——多家医院都为唐敏进行了相关检测,而其中APQ4抗体的检查始终呈阴性。
“抗体阴性,不代表她就没有NMO。”面对孙立恩的提问,帕斯卡尔博士只是简单的摇了摇头道,“有一些NMO患者会在接受了激素冲击之后出现AQP4抗体假阴性。而这些人……”他忽然露出了一个有些神秘的笑容,“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特点。”
“他们都对激素冲击治疗表现不敏感?”孙立恩顺着帕斯卡尔博士的思路猜了下去,然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对于这样对患者,采用血浆置换的效果会好很多。”帕斯卡尔博士一边点头,一边把病历递了回来,“我觉得,如果要排除掉NMO,那至少应该做两次血浆置换看看效果。”
孙立恩迟疑了一会后,把帕斯卡尔博士递过来的病例放在了一旁。“这个事儿……我觉得还是有点不对劲。”
视神经脊髓炎谱系疾病之所以得名,是因为这个疾病的诊断同时需要具备视神经和脊髓部分的炎症反应。退一步说,假设唐敏真的是AQP4抗体阴性的NMO患者,那她也应该表现出脊髓炎的症状才对。但她目前并没有任何脊髓炎的迹象——不管是影像学还是实际的症状都一律欠奉。在这种条件下,要认定唐敏是NMO患者……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最近的一次MRI扫描也证实她并没有脊髓炎症的迹象。”孙立恩补充道,“AQP4抗体阴性的NMO患者,首先要符合NMO的条件才对吧?”
“这我就不清楚了。”帕斯卡尔博士很光棍的说道,“反正既然你现在没有什么其他特别有价值的想法,那为什么不考虑考虑呢?至少给她做两次血浆置换看看嘛。”他看着放在桌上的病例,显得有些无奈,“就算血浆置换没有效果,她的情况也不会更糟。这至少是个有依据的治疗方向不是么?”
第746章 大胆假设
血浆置换是一条值得尝试的路子,对于这一点,孙立恩倒是非常认同。
等待基因检测结果出炉以前,唐敏的治疗必然会停滞下来。对于她自己来说,这可能是个好事,但她的家长可不一定会这么认为。
血浆置换本身也是一个有风险的治疗项目,在平衡治疗可能取得的积极结果和附带伤害之前,孙立恩也说不准应不应该进行这项治疗。
“我看伊莎贝拉今天压力不小啊。”这边的事情谈完了,孙立恩转而和帕斯卡尔博士聊起了家常,“出什么事了?”
帕斯卡尔博士明显不太愿意详谈这里面的破事儿,他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一些破事儿而已,虽然不是什么特别麻烦的问题,但是处理起来非常的耗费精力……”他隔着墙壁,朝着自己的妻子送去了一个同情的目光,“这件事情已经折腾伊莎好几天了。”
又聊了几句,孙立恩眼看时间大概差不多了,于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个病例就先留在你这里……我明白老帕你现在搞科研工作也挺忙的,但是如果能抽出时间来,还是去院里面盯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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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孙立恩开着车从学校回到医院的时候,刚刚好过了中午吃饭的时间。
战军在学校门口花了两条中华布置下的“观察哨”很忠实的履行了自己的职责——他们在孙立恩的车驶入学校时,就和战军联系过了。
而联系的后果则是孙立恩下楼准备开车走的时候,碰见了拎着食盒的战军。战军一脸不爽的抒发了一番孙立恩最近这段时间都不来找他的郁闷心情,然后强行塞给了孙立恩一个“食盒”。
盒子里装着孙立恩以往最喜欢点的红烧肉炖土豆,还有包括烤鱼和爆炒鸡腿肉在内的七八样硬菜。整个食盒的尺寸简直和电脑机箱差不多大,十厘米高的食盒足足有六层,而且战军还用一个两升左右的旅行用不锈钢保温瓶装了整整一壶排骨莲藕汤。
“到冬天了,吃点好东西养养膘,这样也不容易生病。”战军把食盒塞给孙立恩之后,又觉得他可能搬起来并不太方便,于是他又把食盒抢了回来,然后重新塞进了沃尔沃的后备箱里。“当医生的要是生了病,那还怎么给别人看病啊?”
道理虽然说的挺对,但是孙立恩就是觉着不对劲。重达五公斤的食盒,以及两升排骨莲藕汤……这是战军憋着劲要把自己塞个胃穿孔出来不成?
“你肯定吃不完这么些,回去跟你的同事们分一分。”战军恰到好处的解释了一下自己带一堆食物给孙立恩的用意,“碗筷我都放到袋子里了——新买的,刚刚才洗过。用完了之后你直接给我打个电话,我正好去四院的时候再顺手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