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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可能。”消化内科的主任沉吟片刻后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取样做个活检看看。”
“我试试看吧……”孙立恩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他们虽然有腹泻,不过目前的情况还算可以接受。而且他们的体重下降也不算太严重——入院到现在一共轻了大约两公斤。考虑到他们现在可能处于应激状态,这个体重下降的幅度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能做个活检还是做一下比较好。”消化内科的主任认真道,“如果确定有吸收性肠上皮组织受损,那就意味着我们可能需要给他们补充更多的营养物质,甚至可能需要考虑输注营养液。营养状况对免疫系统的影响巨大,单纯给与丙球蛋白的效果肯定不如加上患者免疫系统的效果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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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曾霞的后续治疗,由二组的医生们负责接手了。一组的医生们已经在防护服里待了七个小时,必须出来休息了。
七个小时水米未进,这是一种非常痛苦的折磨。而孙立恩却不能和自己的同事们一起去附近的饭馆来上一顿好饭,抚慰一下自己疲劳的灵魂和胃袋。
云鹤市卫健委向裕华生物发来了求助函。他们紧急订购了十万份PCR检测试剂盒,并且还要求裕华生物尽快开始扩产以满足“可能的需求”。
求助函是晚上九点半送到的,而十点左右,最新的一份通报就已经发到了孙立恩的邮箱里。
截止1月19日22时,云鹤市认定新增确诊病例136例,发病日期均在1月18日以前。根据最新修订的诊疗方案,新发患者中轻症100例、重症33例、危重症3例(其中死亡1例)。
截止1月19日22时,云鹤市累计报告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病例198例,已治愈出院25例,死亡3例。目前仍在院治疗170例,其中轻症126例、重症35例、危重症9例,均在云鹤市定点医疗机构接受隔离治疗。累及追踪密切接触者817人,已解除医学观察727人,尚在医学观察90人,密切接触者中,没有发现相关病例。
云鹤市的情况,比孙立恩设想的最坏的情况更加严重。这让他着实慌了起来。
尽管已经提前有所察觉,尽管已经提前开始了部署。这一切在现在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有预知能力一样而做出的各种应对措施,在孙立恩看来,仍然显得完全不够。
两天之内增加了136名确诊患者,并不意味着当地就已经把所有的发病患者控制了起来。这一批患者全都有症状,而且最少都有发热和咳嗽这两项经典的呼吸道感染症状。
也就是说,这一批患者之前应该是一直在医院接受治疗,但因为检测能力不够,始终无法确诊。如今统计数据突然上升,也不见得就是因为检测能力足够——可能只是原有检测能力在今天才完成了检查而已。
从12号到现在,一周时间里患者人数增加了136人。也就是说,病毒的传播能力很弱——但这明显是不可能的。仅仅在周雨泽家中,就发生了最少三代传播。总不能是病毒只在周雨泽的家中传播时发生了变异,从而导致传播性大幅上升而已。
随着准确率提升到85%左右的试剂盒大批量运往云鹤,这个检测数据恐怕只会越来越高。
…3 D…day
己亥年腊月二十六,大寒。
随着云鹤市卫健委的正式通报出炉,整个宁远市的口罩迅速被抢购一空。人们在采购过年物资的时候,路过平常不怎么去的药店时,都会进去问问“还有没有口罩”。结果得到的回答却完全一致“早就卖光了”。
而在孙家,情况更和往年不同。
自从开始运营医院之后,孙宏斌和王彩凤两口子就开始了没日没夜的操劳。但哪怕是那年大雪,都没有让两口子这么紧张过。
“你们明天开始不要来医院了。”今天一大早,梅英就给王彩凤打了电话过来,“现在情况不大一样,医院可能会比较危险。你们能不来就别来。”
“危险?医院?怎么了?”王彩凤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就没去过医院。她一直忙着在和武田制药新成立的中国分公司打交道。分公司开始在本地生产药物之后,有大量的包装盒和纸盒订单,而且订单对包装的要求还挺高。为了保证供货产品质量合格,她专门去车间盯了好几天。
“云鹤那边的疫情很严重。”梅英在电话那头显得很繁忙的样子,她过了几秒钟之后才说道,“院里已经接到市卫健委的电话了,咱们院区最新,而且设施也比较好……他们准备让我们院来做定点治疗医院。”
梅英给王彩凤打这个电话,原因有二。第一,她确实不希望王彩凤和孙宏斌现在到医院里来。按照规划,王彩凤和孙宏斌应该在明天,也就是21号到中富医院来主持年会。并且顺便向全院职工拜年。
第二个原因就比较……不容易说出来。但梅英必须打这个电话。
中富医院是一家民营医院,被收购之后,医院……其实有很多种方法可以不参与到这种“没什么好处”的疫情应对中。这对医院本身的运营、对医院的员工们就有风险。而医院可能会在一两个月里无法正常开展诊疗活动,这对于民营医院来说风险就更大了。
无法开展正常的诊疗活动,也是需要正常支付给医务工作人员们工资的。而让医生们处理这种可能的大规模传染病,更需要对医护工作人员支付相应的补助。
这对很多民营医院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噩耗”。赚钱的金鸡不光不下蛋了,每天还要再多吃好些谷子。这对很多民营医院的运营者和“所有者”来说,是一件完全不可能接受的事情。
“定点医院是吧?”王彩凤在电话这头沉默了几秒钟后问道,“咱们的防护物资够不够?”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还没睡醒的孙宏斌给一脚踹了起来。
“防护物资目前肯定是够的。”梅英道,“目前我们的物资足够所有的医护人员正常使用一个月,如果省着点用物资,用两个月都行。”
“不要省。”王彩凤连忙道,“物资这种东西有钱就能买,集团再怎么紧张也不会让你们省物资。”她顿了顿道,“参与治疗的医生,按照两倍发补助。不愿意参与的医生,也不要强求——我就这一个要求,让他们自己决定要不要参加。”
“这不可能。”没想到梅英却在这里表示了明确的反对态度,“其他医生可以这么搞,但党员绝对不行。党组已经决定了,所有党员都必须上第一线,这个东西没有讨论空间。不想上一线,那就自己辞职。”
“你也不能指望每一个人都有这么高的觉悟……”
“我们是党员。”梅英沉声道,“入党的那一天起,我们就宣誓要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现在,是我们践行承诺的时候了。”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这是共产党员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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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其他还没有接触到这种病人的医院趟一条路出来,这是我们的责任!”在早上紧急召开的全院动员会上,宋文在会议室上高声道,“我们四院就是整个宁远的医疗系统最高成果,这条路必须由我们来闯!”
台下各位科主任以及医务工作人员安安静静的听着宋文的动员,四院是宁远医疗系统最强这个话其实说的有些……大。毕竟宁远的医务工作人员大家公认的水平最高的医院,应该还是宁远医学院附属医院。
“全宋安省的第一例确诊病人就在我们医院,第一例重症患者也在我们医院。”宋院长沉声道,“我对你们就只有一个要求,参与治疗的科室,积极总结相关经验上报;没有参与的,积极学习其他科室经验。在最短的时间内,要形成一套行之有效的治疗规范!”
治疗规范可不是靠“一个病例”就能总结出来的东西。科主任们继续不以为然,但年轻的医生们已经有点激动了。以往那些几年更新一次的“专家共识”,可能就有相当一部分数据出自自己的日常工作。光这一点就足够他们有些激动了。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孙立恩一样,能够有机会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一种疾病。
“行了,答话套话都说了不少,接下来咱们说点心里话。”宋文在台上沉默了一会,然后忽然一改刚才的严肃风格,重新变成了平时的那个护犊子的宋院长。
“咱们院里,家在宁远的举个手我看看。”宋文在台上提问道,“对,手举高点。”
虽然不知道宋文要干什么,但大家还是非常配合的举起了手。
台下密密麻麻,一片手臂的海洋——在宁远工作的医生,把家安在宁远也是非常正常且自然的事儿。孙立恩、徐有容、袁平安以及周策也把手举了起来,就连布鲁恩都举了手。
“你们的家在这里,你们的家人也在这里。”宋文沉声道,“你们的亲戚朋友在这里,你们的同事熟人也在这里。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一切熟知和热爱的东西,都依存于这片土地。”
众人认真的听着宋文讲话,但讨论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疫情,是一场战争!它现在是遭遇战,是偷袭,是企图毁掉我们所真爱的一切的侵略者。”宋文在台上大声道,“我们这些当医生的,当护士的,就是战士!抵抗侵略,战胜疫情,这是我们的使命和义务!”
讨论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医生们有些诧异于院长说的话会这么重——从数据上看,这次疫情好像……并没有那么危险。至少目前看起来,它似乎比SARS还要稍弱一些。
“不要觉得这次的新型冠状病毒很虚弱,那是因为它还没有露出獠牙!”宋文在台上沉声道,“我们现在接诊的一个重症患者,甚至还不到危重症的地步,就每天需要几乎所有科室和重症医学科一起会诊。而努力了三天,也只是暂时稳定住了她的情况不再恶化。如果这样的病人来上十个,二十个,甚至一百个呢?我们还有这么充足的医疗资源,去救治患者么?以目前的经验来看,这种病的进展快,而且恶化迅速。如果不是有一整个医院作为后盾,有十几个医务工作人员围着她转,昨天血氧饱和度突然下降,这个病人就走了!”
医生们的讨论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他们逐渐意识到……事情好像真的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没有特效药,没有有效治疗方案,每个病人我们都只能根据具体情况来制定方案。三五个病人,我们能处理。十个二十个病人,大家辛苦一点也能解决……可如果是一两百人甚至更多呢?你们有信心能把他们都收治下来么?”宋文的提问就像是一道闪电,一次又一次惊的台下医生们浑身冷汗,“如果,按照最坏情况考虑,宁远医疗系统被击穿了。大量的患者发病却得不到治疗,你们的家人爱人亲戚朋友,又能坚持多久?”
“守土有责,死战不退!这就是我的要求。”宋文在一片寂静中,说出了结束语,“从今天开始,所有党员一律取消休假。院内实施战时管理制度,发热门诊任务由各科的党员优先担任。不是党员的,未婚的,是独生子女的,安排到第二轮第三轮上发热门诊。”
“同志们,战争,开始了。”
…2 D…day
己亥年腊月二十七
生活在现在这个时代的人,没有一个能够预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重新面对十七年前的那场恐怖。没有一个人能想到,一场瘟疫竟然能够在这个科学昌明,技术进步的年代重新降临人间并且威胁到所有人所热爱着的生活。
钟院士在接受中央电视台采访的时候证实了所有人的最后一个担心,“有明确的人传人的证据,已经有医务工作者被传染。”
钟院士在采访时还提出了两个倡议,“没有必要,不要去云鹤”以及“云鹤的居民,没有必要不离开云鹤”。
孙立恩在看到这段采访的时候,心凉了半截。
传染病有三个经典要素,传染源、传播途径和易感人群。而控制传染病,也需要从这三个经典要素开始下手。
消杀白纹伊蚊可以阻断登革热的传染源、消灭钉螺则能够阻断血吸虫病的传染源。而灭鼠杀蚤则能控制鼠疫的传播途径、自来水厂和污水处理厂则能够控制霍乱的传播途径。
而保护易感人群则是更加常见的做法,为儿童服食糖丸可以保护他们不受脊髓灰质炎的侵袭,百白破则能让他们获得对百日咳、白喉和破伤风的免疫能力。
同时建议人群在流行性感冒流行期佩戴口罩也是保护易感人群的一个主要方法。
而这一次……钟院士的两个倡议却味道不太……对劲。
非必要不去云鹤,意味着所有人群都可能是易感人群。而非必要不离开云鹤……则几乎是要把云鹤的居民们当成传播途径进行控制。
正常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