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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月影不知该如何以对，只有不住点头。
“所以小影是个好孩子，你既然能来看五姑，那就证明你真的是个好孩子……”五姑摸着小影的头，“五姑以前也骂过你，你能原谅五姑吗？”
云月影大力摇头：“我没怪过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五姑咧开嘴笑了笑：“那就好，那就好……那小影你听五姑一句劝，回去看看你奶奶吧。她以前是对你不好，但毕竟是要死的人了，你不去看她，她死了也不能闭眼，你已经是大人啦，大人要有大量……”
云月影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挣红了脸，有些恼怒：“你们来就是跟我说这个的？”
二表婶忍不住说：“你奶奶就算千错万错，那也是你爸爸的妈妈，没有她，就没有你爸，更没有你。你这小丫头怎么那么记仇，这么多年了，怎么长不大呢，你就忍心看着老人死不瞑目？”
“忍心！”
云月影再次红了眼眶。她愤怒地瞪着两人，大声吼叫，转身就走。
第484章 该回家了
“怎么啦？”苏陌看云月影一脸委屈的样子，心里猜到了原因，只是佯装不知。
“没什么！”云月影赌气地坐到苏陌身边，继续玩手机，但表情很是恼怒，大力按着屏幕。
“大人是什么？”
安静了一会儿，云月影突然问。
苏陌目光移了过去：“怎么突然问我这个了？”
云月影咬着嘴唇，轻轻摇晃脑袋：“你让我自己想，我也想不懂……你就直接告诉我嘛！难道成为大人，就一定要委屈自己吗？逼自己做讨厌的事情？”
苏陌淡淡一笑：“这个问题很大，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就算我回答了，那也是我的答案，不是你的。”
“你说会让我成为大人的！”
“是啊，我说过，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你自己走出那一步的时候。”
“什么意思？”云月影咬着嘴唇，小脸很是不满，她觉得苏陌在打哑谜。
苏陌笑着撸云月影的脑袋，云月影的头发很茂密，有些柴，就像在撸猫猫狗狗。
“成长是主动的，而不是被动的。如果自己没有长大的念头，就算活到一百岁那也是小孩子。你现在还不想长大，所以我没办法告诉你。”
云月影很不服气：“谁说的！我想！”
苏陌噗嗤一笑，把云月影抱进自己怀里，亲吻她的小脸：“嗯，你会想的，我相信你。”
云月影在苏陌的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小声嘀咕：“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下午，外婆家里又来了两个长辈和云月影叙旧，不过对方和云月影说的也是相似的话题，双方最后也是不欢而散。
云月影的脸色更加阴沉了，直到小姣等小伙伴放学回来找她玩，她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点。
到了小孩子们都心心念念的周末，汪洋、栓虎、小姣、路子等人一大早就跑来云月影家，喊她去钓鱼。
云月影梳洗了一通，让苏陌给她扎好双马尾，兴高采烈地出发了。她本来还想拉着苏陌一起去，不过苏陌却没有跟着去，只是笑着嘱托她不要亲自下水。
乡下的鱼竿也不甚精致，小孩子们玩的无非就是竹竿上绑着线，鱼漂都是用小木条代替的。不过其中的鱼饵却是多种多样，有的是虫子，有的是从一毛钱一袋的辣条里扯出来一点，有的是从坑里挖出龙虾直接拔出它的尾巴肉。
众人欢欢喜喜地玩了大半天，而家长们今天也没催，任由他们在外玩耍。
中午云月影回家匆匆吃了饭，就又和小伙伴们出去玩。
云月影有些不高兴地看着苏陌：“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玩啊？”
苏陌笑笑：“不了，我东西还没写好。你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众人又在外面玩了一下午的四角，一直到傍晚才准备回家。
红霞漫天，一片昏幽之色。众人走在平坦的水泥路上，不远处的村子里，各家都飘着袅袅炊烟，慢慢消逝在晚风中。
云月影手里赢满了四角，心情大好：“明天我们玩弹珠吧，我在小店买了好多的珠子！”
“好啊好啊！”众人全部同意。
云月影把手上的四角全给了小姣：“这些都给你吧，你以后可别全输光了啊！”
小姣手上抱着一堆四角，脸上洋溢着笑容：“我又打不过他们，每次都会被路子赢走的！”
路子当着云月影的面叫屈：“栓虎也赢了啊！又不是我一个人赢的！”
云月影板起脸，教训着路子和栓虎：“人家不太会玩，你们也要让着她一点嘛！”
栓虎小声嘀咕：“那也没见老大你让我们啊……”
云月影哼了一声，在栓虎头上敲了一下。
这时，汪洋开口道：“老大，你什么时候回城里啊？”
众人都愣了一下，除了云月影之外，其他人都互相看了看。
云月影瞪了他一眼：“干嘛？我爱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虽然都是小学生，但是也知道云月影喜欢什么话，讨厌什么话。此刻见汪洋一开口就被训斥，也不太敢开口了。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和云月影关系最好的小姣鼓起勇气开口道：“小影姐姐，你就回城里去吧，你奶奶都快不行了，你就去看看她呗，哪怕看完了再回来……”
“对啊，老大，你就你看看你奶奶吧！”
“她都要死了，去看看她吧！”
“你们……谁让你们跟我说这些的！”云月影瞬间恼怒。
“我妈……”
“我爸让我说的。”
“我爸让我劝你……好像是你爸给他们打电话的。”
云月影脸上涨红，在夕阳下似乎要渗出暗红色的血来。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拳捏得紧紧的。
“……以后别找我！”
云月影愤愤地甩下这么一句话，大步走回家。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想上前说些什么，却被云月影怒喝一声：“滚呐！别烦我！”
众人只好默默地走在后面，看着云月影的身影越来越远。
“怎么啦？小脸气鼓鼓的，他们得罪你啦？”
苏陌端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看着夕阳，见云月影一脸哀怒之气，不由得迎了上去。
“没有！”云月影心里有气，甩开苏陌的手，径直走进屋内，委委屈屈地缩着，打开手机一个人默默地玩游戏。
苏陌倚着门，打了个哈欠。想躲，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外婆也走到外面，瞅了瞅苏陌：“小影又生气啦？”
“哈哈，没关系的，气一会儿就不气了。”苏陌笑笑，“对了，外婆，你怎么不去清河享福啊？小影爸妈生意做大了，您也该搬过去了。”
“都这个年纪了，还去哪儿啊。我到城里也没有事干，整天无聊死了，我可待不住！”外婆咧咧嘴，操着那浓厚的口音，“我讲话你们也听不懂，你们讲话我也听不懂，还不如在家嘞！”
苏陌对外婆微微笑道：“哈哈，城里好玩的地方可多了，等小影奶奶不在了，您可以搬过去住几天嘛。”
外婆愣了一下，然后自顾自地点头，慢悠悠地转身进屋：“再说，再说。小影也该回家了。”
第485章
苏陌看着晚霞变成紫色，愈发幽暗，眯着眼享受这混合着炊烟香气的晚风，长长出了口气。
云月影又安静了，哪怕是吃饭时也一直不说话，时而发呆，时而露出焦躁的神色。
苏陌见云月影如此神情，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找云月影随便搭了几句话，和往常一样。
晚饭后，苏陌帮外婆洗刷了碗筷，回到房间看书。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云月影的房间传出了争吵的声音。
苏陌于是放下手机，慢慢地走到屋外。山里的人们似乎都歇得早，此刻少有人在外面徘徊。万籁俱寂，远处村头的房屋都隐在了夜色之中。
今晚的星空格外美丽。天穹像是一团晶莹的浓墨，丛星明灭璀璨，闪缀其中，伴随着微凉的晚风，天地之间愈发幽宁。
真美啊，可惜这应该是最后一晚了。
“他是不是也跟你说了，让你叫我回去？”
云月影的声音突兀地从背后响起，冷冷淡淡，但听上去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苏陌转过身，微笑着点头：“嗯，说了。”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回去？”
“因为你不想回去啊，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
云月影泪眼婆娑，咬着嘴唇，一句话不说。她擦了擦眼睛，默默地走在前面。苏陌跟在云月影的身后，彼此无言。
大约走了十分钟，两人来到一片荒原。荒原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高高隆起的小土包。
云月影爬了上去，站在小土包上，一只手举过头顶，眺望着远方。过去的她也总是这样一个人跑来这边，期许着有回来的车。
苏陌抬头看着这小小的身影，看起来真是孤独。即使她此刻站在星空下，似乎拥有满天星辰。
“小心点，别摔着。”苏陌出言提醒。
“我有个秘密，想跟你说。”云月影从土包上跳了下来，直勾勾地望着苏陌。
苏陌点点头：“好啊，你说吧，我一定替你保密。”
云月影别过脸，白天绑好的双马尾此刻早已散乱，她稍微抓了抓头发，语气心虚：“你知道之后一定会嫌弃我的！”
“我干嘛要嫌弃你，你杀人放火啦？”
“才没有……很丑的。”
“我保证，无论是什么，我都不会嫌弃你的！”
“就算你嘴上这么说，到时候还是会嫌弃我！”
“我发誓，我要是嫌弃你，就一辈子当处男，而且永远是穷光蛋。”
“我不信！”
苏陌便沉默了，此刻无论他怎么说，云月影都拒绝承认。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云月影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双手不停地梳拢着头发，弱弱地说：“你真的不会嫌弃我吗？”
苏陌摇摇头：“真的不会。”
云月影舔了舔嘴唇，她感觉喉咙有点干，声音微微颤抖：“那你先把眼睛闭起来。”
苏陌依言闭眼，听见短暂的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
“好了……看吧。”云月影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多了决然。
苏陌睁开眼睛，眼前的云月影紧紧地闭着眼睛，上半身几乎赤裸，只有一件小女孩才会穿的小背心。
她瘦小的身体在晚风中微微发抖，小麦色的漂亮肌肤在星光下温润朦胧。不过，最吸引苏陌的还是云月影背后的几道有些狰狞的伤痕。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当这些伤痕毫无遮掩地展现在苏陌面前时，苏陌还是忍不住心中一颤。
苏陌伸出手，轻抚着这些伤痕。当他的手和云月影身体接触的一刹那，云月影猛地一抖。
“你小时候，奶奶打的吗？”苏陌从背后抱住云月影，小声地问。
“一开始，是她带我的。这些是比较重的，永远都好不了。”云月影往苏陌怀里缩了缩，嘶声道，“她重男轻女，从小就虐待我，拿老虎钳夹我，拿竹条抽我，拿灶里的木条往我身上烫……没有人救我。”
苏陌在云月影的脑袋上轻轻蹭了蹭：“嗯，你先把衣服穿起来吧，可别着凉了。”
云月影攥着拳头，声音仿佛要哭出来了：“很恶心吧，我都觉得很恶心……”
苏陌感觉到云月影的身体在颤抖，不仅仅是因为夜间的凉意，还有那极度的不安。他温柔地开口道：“我怎么会觉得恶心……”
云月影打断了苏陌的话，挣开苏陌的怀抱，委屈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抽咽着：“不，你就是觉得恶心！你就是嫌我丑了！我自己也觉得丑！凭什么嘛！我凭什么要原谅她嘛！为什么他们都说做的不对？我没有错！我就不想原谅她！”
苏陌单膝跪下，亲吻着云月影背上的伤疤。她惊呼一声，仿佛触电一般弹开。回过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苏陌：“你，你……”
“我真的不嫌弃，也不觉得哪里丑，我只是心疼。”苏陌站了起来，轻轻地吻掉云月影眼角的眼泪，又给她擦了擦脸。从她的手上接过衣服，给她穿衣，“你没有错，这么伤害你的人，你没有原谅她的理由……”
云月影先是一愣，眼泪再次止不住，重重地点头。
苏陌给云月影穿好衣服，微微一笑：“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既然你已经决定不回去了，那为什么还要问我，为什么不叫你回去？”
“……我随便问的。”
“你之前说想要成为大人，我问你的问题你还记得么？其实你做得很好了，大人就是要放过自己，坦然地面对过去种种，不会刻意去躲避。你愿意把这个秘密告诉我，证明你已经成长了。”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呢？所有人，他们都让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