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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果说完之后，只觉得整个人是如此痛苦，他深深地将脑袋埋在了双膝之间，左手撑开插入了自己的头发之中，他很清楚地知道迈克尔现在就站在悬崖边上，而他竭尽所有的努力依旧要看着迈克尔掉下去，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糟糕得让他浑身上下都蜷缩起来，以至于浑身微微在颤抖着。
历史，真的可以改变吗？也许不能，也许迈克尔终究还是要沉沦，也许雨果·兰开斯特终究还是要消失，那么雨果至今为止所有的努力都不算数了，他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奋斗都会烟消云散，这就好像是一个漫长的黑夜一般，永远永远都看不到尽头，等明白过来时，才察觉，这是北半球的极夜，太阳永远都无法升起。
雨果的愤怒通过话筒清晰地传达到了迈克尔的耳朵里，他沉默了，他的心在微微颤抖，他可以从雨果的话语之中感受到蓬勃的怒火和澎湃的生机，雨果不愿意放弃，雨果始终都不愿意放弃，难道他自己就要放弃了？
伴随着雨果的呼喊，迈克尔不知道为何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一件细小的事，他的父亲拿着皮鞭狠狠地抽打着他，他甚至记不起来父亲为什么打自己了，因为这样的事情太过频繁，父亲甚至会因为自己不小心把薯条漏到了餐桌上而大发雷霆，那天，父亲就这样拿着皮鞭用力抽打着他，家里其他兄弟姐妹们都被吓得瑟瑟发抖，母亲也只能站在旁边看着，那时候，自己几乎以为他要活不过明天了，身上的疼痛都开始变得模糊，他甚至没有力气嚎叫，只是像一只死鱼一般蜷缩在地上，整个世界就这样灰暗了下来，所有光亮一点一点被抽离。
迈克尔脑海里就这样浮现出了那个画面，皮肤上甚至可以感受到当时的疼痛，但迈克尔知道，他活下来了，他终究是活下来了，他还是看到了第二天的太阳。
迈克尔可以清晰感受得到雨果大口喘着粗气的声音，他可以从那喘气的声音里感受到雨果的失望和倔强，这让迈克尔的眼眶都不由有些湿润，他真的坚强太多太多年了，以至于他都有些麻木了，甚至忘记了鼓励自己坚持下去的动力到底在哪里。
但是今天，雨果·兰开斯特，这样一个仅仅和自己见过一次面的小朋友，却又重新唤醒了他内心深处的渴望。世界真的很奇妙，不是吗？他曾经最相信的孩子背叛了他；他曾经最不愿意相信的艺人却坚定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雨果，所以，你希望我怎么做？我又能怎么做？”迈克尔终于开口了，他虚弱的声音里依旧带着一丝无力，但至少他愿意再次开口打破两个人之间的沉默，“你知道，这是美国，乔丹是未成年人，他的证言就是决定性的，几乎是不可逆转的，即使上了法庭，陪审团也都会同情乔丹这个所谓的受害者，我这个成年人在陪审团严重才是十恶不赦的坏蛋，虽然他们也拿不出证据证明我的说谎，但同样，我也拿不出证据证明乔丹在说谎，陪审团愿意相信乔丹，而不是我，你希望我能怎么做？”
迈克尔的声音虽然依旧充满了无力，但比之前也多了一些生机，可以看得出来，他被雨果刚才的打动了，至少他愿意思考愿意分享愿意争论。这也许是一个开始。
面对迈克尔的反驳，雨果沉默了，因为他知道这一切有多么困难，他知道如果杰克逊和钱德勒最终都无法出示决定性证据，那么陪审团肯定愿意相信乔丹，因为他是孩子，他是未成年人，他还是直接受害人，这就是法律能够给出的结果。
这样看来，雨果之前所有的努力看起来是如此可笑，也是如此无力。
雨果张了张嘴，他想要说，诱骗钱德勒说出真相，然后用录音机录制下来；但很快雨果就知道这不可能，因为钱德勒父子就是铁了心要算计迈克尔，在官司落幕之前他们肯定警惕防范，特别是经历了雨果的“女巫审判”浪潮之后，他们就戒备更严了，更何况，还有无数狗仔队在监视着，这种非法取得的证据是没有办法进入法庭决定判决的。
这就是法律。
雨果说了那么多，但却被迈克尔简单的一席话驳斥的哑口无言，因为雨果知道，迈克尔说的是事实。这让雨果觉得很是讽刺，所谓的正义在现实生活中也充满了讽刺，就像“维护和平”也可以成为美国制裁其他国家——石油国家——的武器一般，这就是现实，这就是真实世界。
现实世界真的太糟糕了，但除了骂粗话之外，雨果能做的却太少了，毕竟他不是超人，毕竟这不是漫画世界。
“所以……你决定怎么办？”雨果知道自己不能再逼迫迈克尔了，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此时迈克尔肩膀上的压力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他不能也没有资格去要求迈克尔继续坚强，因为如果是他站在迈克尔的位置上，可能早就已经支离破碎。
迈克尔听到雨果的声音，不由也苦涩地笑了笑，“我打算庭外和解。”
“什么？迈克尔，你这就等于是向钱德勒低头了，这就等于是投降了，不是吗？”雨果脱口而出，但说完之后，他也意识到自己又绕回了之前的话题，事情根本就没有进展，这让雨果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对于雨果的话，迈克尔却是一点都不意外，他轻笑了一下，“你还真是永远都不愿意放弃。”迈克尔这才发现到，自己居然轻笑了一声，这实在太难得了，他甚至都忘记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露出笑容了。
第626章 蝴蝶效应
雨果苦笑了一下，“迈克尔，我不想放弃，因为我不愿意放弃，但是……”后面的话雨果却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似乎除了“永不言弃”之外，什么建设性的意见都说不出来，这就等于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永不言弃”并不是喊喊口号就可以完成的。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雨果，不，我不认为这是放弃，这只是暂时性的妥协，而且是我必须做的妥协。”迈克尔的心态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给雨果打电话之前，他觉得只是亲自告诉雨果一声结果罢了，那就是真正的放弃；但现在，迈克尔却知道，事情已经开始不一样了，因为雨果。
“什么？你说什么？”雨果虽然已经成长了许多，但对于娱乐圈的事情，他终究还是了解太少，他没有办法立刻理解迈克尔所说的“暂时性妥协”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且，为什么这又是必须做的妥协？
“你知道，虽然目前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乔丹的说法，但陪审团却不会忽略乔丹作为证人的证言，所以，整个诉讼调查会持续很长时间，六个月、一年，甚至两年，我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已经无法承受了。”迈克尔低声说到，虽然这是他接受完果体检查之后就做出的决定，但此时的心态和昨天的心态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差别，如果说昨天是放弃式的妥协，那么现在迈克尔却意识到，这不是放弃，而是另外一种方式的战斗。
“我是一名歌手，有太多人在这件事上受到了伤害，我还是希望能够继续唱歌、录唱片、表演，希望能继续我的人生，发挥我的天赋，努力工作，我不愿意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下去。”迈克尔接着说到，这让电话另一端的雨果越来越愤怒，他觉得这就是在向社会低头，在向媒体妥协，这对于他来说，心理上很难接受，迈克尔似乎也感受到了雨果波动的情绪，他连忙开口说到，“雨果，冷静，你听我说，这件事已经炒作的太过夸张了，你也知道，无数媒体都希望通过这件事的负面消息来挣钱，超市小报更是不折手段去获取所谓的独家，就连洛杉矶警方都已经被贿赂了，这样下去，受伤害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现在他们只是在攻击我，但接下来呢？他们会攻击我的家人，攻击我的朋友……”
说到这里，迈克尔停顿了一下，犹豫了片刻，这才开口说到，“你知道，现在针对你的恶毒传言就越来越多……”迈克尔这是在承认雨果是他的朋友了，这对于迈克尔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雨果此时却没有察觉到，他只是脱口而出，“我不在乎，让那些乌鸦继续叫嚷着，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其他人呢？我的家人呢，我的工作伙伴呢，我梦幻庄园的其他伙计呢？你知道，就连梦幻庄园清洁工的家人都被狗仔队包围了，他们现在去超市都会遭受一大堆狗仔队的闪光灯攻击，他们都是无辜的，但却因为我因为这件事而受累。”迈克尔的一连串反驳让雨果逐渐冷静了下来，“你知道为什么好莱坞里许多同性恋都不敢公开出柜吗？原因有很多，比如害怕遭受到歧视，害怕丢失工作等等，但其中有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因为他们不被允许出柜。”
迈克尔的话让雨果哑口无言，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但他一下就理解了过来，其实简单说来，就是“责任”这个词，只听迈克尔接着说到，“因为每一个艺人都是一个利益结合体，从理论上讲，一个艺人的性取向只是他们的隐私，跟他们的事业无关，更所有观众更是毫不沾边。但事实上，艺人本身就是一个戏里戏外的共同组合体，电影公司和经纪公司的强大公关机器利用艺人的一颦一笑，把他们神化成公众形象，包装成为一个商品；这个形象一旦扎根于观众心目中，就会具有超脱于艺人本人的独立性，当他那些不符合该形象的生活细节流传出来时，这个形象就会受到破坏，影响是十分巨大的。”
“让我们做一个假设，如果说汤姆·克鲁斯是同性恋，他也有勇气承认，他甚至不害怕损失票房、失去千万美元的身价，但他还是必须考虑到其他人的生计，因为他的工作直接影响到了一大堆人的利益。如果他的片酬降低一半，他的经纪人、经理人、公关、助理等人的收入都会受到影响，他若有一天大义凛然要将个人秘密公布于众，那么周围所有人都会说服他，说这样做其实不是‘真诚’，而是‘自私’。”
迈克尔的话对雨果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他一直都知道艺人其实就是一个商品，甚至于社会上每个人都是商品，只有具备利用价值和商业利益的商品才会有公司愿意聘用、才会产生社会价值，但雨果却没有料想到，在商品价值的背后，还有相对应的责任。
其实这就是很简单的一个道理，一家工厂的老板，他是没有办法任性妄为的，因为这不仅是他的生意，还是整个工厂员工的生计，这就是责任问题。“疯狂的石头”这部电影的最后，工厂厂长为了自己的利益把工厂卖给了开发商，但却让工厂两百多老老少少都没有了生计来源，所以被人痛骂不已，就是这个道理。
在娱乐圈也是如此，艺人所处的位置越高，责任就越重，撇开迈克尔提到的出柜问题不说，艺人酗酒、吸毒、斗殴、飙车等问题之所以会被媒体屡次强调，也就是因为他们是一个榜样，是社会公众人物，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巨大的影响，只有承担起相对应的责任，才能被认为是真正的巨星。汤姆·汉克斯、乔治·克鲁尼等人就是个中典范，被称之为好莱坞代表。
这就是社会的现实，正如“蜘蛛侠”里所说，“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相对应的地位就必须承担起相对应的责任。一名乞丐自私自利，可能对社会没有影响；但如果政府官员自私自利，那么对社会的影响就无穷深远，就是这个道理。
迈克尔长叹了一口气，“所以选择和解，这是对我最好的选择，因为我的确没有办法再继续坚持了；同时也是对我身边所有人最好的选择，更是对那些喋喋不休的乌鸦最好的选择，我不希望他们再继续围绕这个话题讨论下去了。”
雨果这一次真正的沉默了，他可以感受到这个话题的重量，但这也是他进入好莱坞以来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课，人类从来没有绝对的自由，真正的自由应该是在一定框架约束之下的。但雨果还是觉得不甘心，难道就这样放任钱德勒父子得逞吗？难道就这样让钱德勒父子不劳而获吗？难道就这样让钱德勒父子逍遥法外吗？
迈克尔似乎可以感受到雨果那呼吸里的沉重，此时他反而是轻松了许多，轻轻笑了笑，“雨果，你知道吗？你已经足够努力了，你也为我做了很多好事。钱德勒昨天晚上打电话来主动表示愿意和解，他显然也犹豫了害怕了，我想，你在媒体上对他的威胁真的起作用了，那什么安米妥钠的事真的让他乱了阵脚。”
这倒是让雨果颇为意外，他原本还以为钱德勒父子不达目的不罢休，所以他们是绝对不会低头的。而且雨果也记得，历史上，迈克尔就是用两千两百万美元达成和解的，从这里就可以看出钱德勒父子就是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