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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太太冷笑道:“他倒是想,不过为了大齐江山稳固,他却不能如此做。因为虽然他换了命脉,但这皇位传承还是需庄沈两家血脉才能相传下去,若是沈家人对他们怀有仇恨,他家的江山还能坐得稳吗?这也是太祖和太上皇为什么对我沈家处处隆宠的原因。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秋儿竟然会有‘牝鸡司晨’的命格,或者这就是上天给我们沈家的一次拨乱反正的机会。只可惜你与秋儿素来不和,如今又为丽儿的自由付出这许多来。只怕秋儿心寒,竟是凭白把她推远了,只希望以后能做出些补救才成。”
沈昭英见祖母如此言之有物。倒真有些相信了,其实他早在之前就觉得太祖及太上皇对沈家态度与众臣不同,如今看来目前的这个理由倒也勉强解释得通,他又在心里默想一回,抬头问道:“这件事必是极机密的。庄氏自是紧紧捂着,而虚清道长也早就远遁人间,祖母是如何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沈老太太笃定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是这样逆天害理的事情,我自有消息的出处。你若不信,大可以去问你的父亲,他亦知道这件事。”
沈昭英不由惊讶道:“父亲也知道?他为何从没有说给孙儿。而且面上也从未流露一丝出对朝廷的怨恨不满。”
沈老太太叹道:“这件事情自然不能让上面知道,否则我们沈家也就大祸临头了,他不说,大概是因为觉得事情已成定局,无法改变。他的心里只怕也苦着呢。”
沈昭英便起身道:“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我心中没底。还是去外书房问一问父亲的好。”
不想此时却听外面传来沈侯的声音:“你不用去了,我已经过来了。”
沈侯这一嗓子倒把在室中密谈的祖孙二人吓了一大跳,沈老太太连声问儿子道:“你是如何进来的,怎么没人传报,我已经吩咐过不许人靠近的,这些丫头们做事真是太不经心,以后还真得好好管教一番才是。”
沈昭英忙不迭地给父亲行礼,又问道:“祖母说的可是真的?”
沈侯深叹一口气,他向来知道母亲对沈昭英的期望,怕沈昭英以世袭换沈丽君自由的事情,不为母亲所接受,这才赶过来想着帮儿子解释一二。
没想到刚进春晖院,便见小丫头们都在院中守着。
沈侯不免起了好奇心,便挥手让她们退下,他自己悄悄走了进来。那些丫头们见是侯爷的命令,不敢违抗,只得轻轻退了下去。
沈侯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做这种偷摸的事情,竟是收获颇丰。他实在想不到母亲居然也会知道虚清道长所谓改命一说,震惊之余,他才明白怪不得母亲行事总有恃无恐,对于权势又是那样看重,原来他自认为的隐秘,竟已被母亲获悉,以母亲和儿子的性子,只怕此事是祸不是福,他得想法子打消他们的不臣之心。
沈侯正在深思中,忽听到儿子要到外院寻自己问个明白,知道这事越早解决才能越降低其中的危害,故忙收了心神,干脆走了出来。
沈侯抬手让儿子起身,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却并不是事情的全部。”
然后沈侯又纳闷地问沈老太太道:“这事我从未在家人面前提起过,母亲是如何得知的?”
沈老太太老脸一红,沉吟道:“就如你方才那般得知而来,我那日无意中听到你与了凡的谈话。”
沈昭英疑惑地看向父亲,他知道父亲素来不信鬼神,与僧佛从无往来,别看那了凡大师名声显赫,但据他所知父亲与那了凡大师虽也认识,却无交情。
沈侯点头道:“怪不得您会知道此事,只是母亲当日并没有听全,这才有了现在的误会。”
沈老太太不解道:“误会?什么误会?”
沈侯坐下身子,对她祖孙二人说道:“其实老太太所说的并不是全部事情的真相。当日虚清道长确实认认真真为了所谓的互换两家命脉做法九九八十一天,却不过是他想在太祖面前讨功劳的手段罢了。天子之命哪里是人力可以改的,他只是因为不服今人多信佛,疏远了道家,故才起了取巧之心,为了得到国师之位,以便让道教成为天下第一教,这才撒下这弥天大谎。”
沈老太太面带不信,说道:“你该不是怕我们有什么想法,才故意扭曲事实吧,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为何虚清道长功成名就后就隐退起来,倒是把国师之位拱手相让给了凡大师,他撒下这个弥天大谎又有什么用处?”
沈昭英心中也是相当迷惑,让他不知该相信祖母还是该相信父亲。
沈侯慢慢陈述道:“这就不得不提了凡大师在其中的作用了。当年我曾救过他及其门下弟子,那里了凡大师修行尚未浅,故虽人在佛门,心却还在尘世中牵拌,一心想着要报答我对他的救命之恩。一次机缘巧合之下,让他无意得知了虚清道长的所作所为,他便推测得若果真那般行下事来,我沈家怕是要大难临头了,所以强拉了虚清道长,与他谈经论道,让心高气傲的虚清道长不得不服,了凡又趁机谈及虚清道长所为会给沈家带来的影响,一番论断下,虚清道长也颇为后悔,故此借助一些事情,向太祖推荐了凡大师,他自己却自此看破红尘远遁而去。”
沈侯又看向母亲,说道:“这个所谓的必须由沈家后人生下龙子才能保得大齐江山永固,不过是虚清道长为了弥补他所做下的孽债而临时编出的谎言罢了。不过因此事牵扯太大,所以了凡亲自来警示我,以后行事小心,不要触了太祖等人的心病。也是我一时不察,没想到倒让母亲听到了只言片语,今日幸好我及时出来解释一番,不然沈家危矣。”
沈侯告诫儿子道:“这事算是清楚明了,如今秋儿也做了皇后,又生下太子,沈家便算是失去了一层保护的屏障,以后万要小心当差做事,不可再骄纵跋扈了。”
沈老太太听到儿子一番言论,半天合不上嘴,她自当年得知是庄氏夺了自己家的江山时,便心中极为愤恨,太上皇亲自为贤王向沈丽君提亲,让她仿佛看到一丝曙光,既然沈家人不能坐江山,做个王侯应该不算过份吧。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沈秋君竟然还有“牝鸡司晨”的命格,那么这样一来,沈家诸人封王就算不得问题了,甚至可以学隋文帝取庄氏江山而代之,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上天在拨乱反正,故才想着孙子孙女们能拧成一根绳,早日实现沈家的不世基业。
但现在儿子的另一番说辞让她如被打了一记闷棍,竟让自己以前的仇恨和现在大胆的想法都变成了笑话,沈老太太不甘心地说道:“这一切不过是那了凡告诉你的,你又怎知他不是在骗你、让你感他的恩情?或者就是太祖授意,特意打消你的雄心壮志的。”
沈侯看着母亲不肯正视现实的样子,不由哑口失笑,反问儿子道:“你也老大不小,又曾做过一军统帅,你也该有自己的想法,不要人云亦云。你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正文 第三一一章 查看账目
沈昭英被父亲点名问话,却有些迟疑没有立马回答,沈侯见了,知道儿子这是动了心,便正色说道:“你以为一个朝代的建立或者一个人的成功,只靠着天意靠着和尚道士的话,躺在家里睡大觉就能做成的吗?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又曾坐镇一方,指挥大小战斗无数,靠的是什么,是天意还是你自己的才智与努力?”
沈昭英听到父亲对自己的肯定,不由挺直了身子,想了一下答道:“儿子打胜仗自然是凭自己的真本事,但也不可否认有时天时地利人和是不可获缺的,当年如果不是因为道士和尚相助,大齐的建立怕会更加的曲折艰难吧。如果不是他们蛊惑人心,以咱们沈家的势力,未必没有问鼎天下的机会。”
沈侯摇头道:“争夺天下并没有你想得那般简单,就比如你可以在北边建功立业,可以平稳一方,却未必能让天下群雄臣服,这里面的艰辛与付出,不是外人都能看到想到的。太祖父子当年本就是雄才大略,非常人可比,故可让众人依附,至于那天命之说,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便是如此,太祖的子孙却也折去大半,这也是让太祖与太上皇心痛之处,不然你以为当今皇上说把王爷们过继就能过继的,还不是太上皇为慰太祖以及那些折损兄弟们的心,不然怕又有得扯皮。”
沈昭英听罢,不由陷入沉思,沈侯再接再厉,说道:“再则当年沈家虽族人众多,但偏居一隅太久了,并没有多少有大才的人物,那里你祖父过世又早,为父年纪尚轻。又无兄弟叔伯可以相助,再就是为父当年也没有什么大志向,所想的也只是保一方平安,将来遇着个明主,辅佐他平定天下,让百姓安居乐业,也不枉为父来人世间走这一遭。你认为如此情况下,我沈家君临天下有几成把握?便是如今我总结自己这一辈子,也认为自己是将才,并不是能统领天下的明君圣主。”
沈昭英被祖母一席撩热的心不由慢慢凉了下来。叹道:“如此看来,倒真该着那庄家做皇帝,不过既然三妹有那种命格。咱们沈家未必没有机会的。”
沈侯冷笑道:“如今皇上年富力壮,大齐又刚刚经过一番内忧外战,不管是朝中众臣还是市井百姓,都已经厌倦了战乱,一心想着安定。倒正是大齐走向富强的好时机,你认为现在还能号召人跟着你争夺天下?”
“便是利用你妹妹得了皇宠,趁机壮大沈家的权势又如何,如今天下兵权几乎便都集于皇上手中,就算他中间有了什么意外,太子年少。由你妹妹听政,难道她将来不把位子传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反要传给自己的老子或者是兄长。而自己由高高在上的皇太后变成一个时时担心子女随时会因皇权之争被杀死的公主?她再是权势熏心的人,也到底是一位母亲,况且以秋儿素来的性子,她还真不怎么把权势地位看在眼中,尤其是与丈夫子女放在对立面时。权势更加不值一提,你别指望她会帮着沈家夺天下。”
沈昭英最后仅留的一点妄想此时也被沈侯给打击没了。他有气无力地说道:“是儿子一时被权势迷了眼,差点走错了路,不仅可能让沈家遗臭万年,更可能把沈家带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沈侯这时才稍松了口气,说道:“猛兽易伏,人心难降。沟壑易填,人心难满,总是好了还想再好,不是每个爵位都要留给子孙传承的,你只管好好做你的卫国公,不可再生事端,至于珂哥儿他们兄弟,我看倒都是有志气有才能的,我已经打算好了,先让他们去外面历练一番,将来总能得个一官半职,还是靠着自己的才能,不比靠祖荫强得多,况且以沈家若大的家业,还能真让他们到了衣食不继的地步?便是你,你的卫国公不也是靠着你自己得来的,为父还真没怎么帮到你呢。”
沈昭英听了也觉得父亲所说极有道理,不由频频点头,一时又道:“只是儿子心中尚有些疑虑,一则是儿子因当年之事已经与三妹交恶,只怕她不肯善罢甘休,儿子倒也罢了,只怕她会报复到珂哥儿他们身上去,二来则是那件事到底不光彩,虽说已经被按了下来,只是皇上乃天下最尊贵的人,时日长了难保心里没疙瘩,只怕到时不仅皇后太子获罪,还会牵连到沈家。”
“你三妹倒是和环姐儿姐弟关系融洽,便是心中有结,顶多不刻意提拔他们,却断没有打击报复的理,”沈侯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思索一番又说道:“至于当年京城大乱之事,事情是皇上亲自处理的,我看他对秋儿倒是真心实意,况且太子地位已稳,皇上又是那样的性子,我估摸着没人敢去上前捋虎须的。”
沈昭英得了父亲的这些话,心中稍安,沈侯见已经劝住了儿子,便又道:“你以后就安生做你的国公,忠君爱民,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就是皇上皇后有心难为你,也寻不到把柄的,再过几年,大家都上了年纪,回头看往事,说不得就一笑泯恩仇了。好了,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话与你祖母说。”
沈昭英点头称是,又忙告辞而去。
沈老太太见孙儿走远,这才笑叹道:“我没想到我儿竟有如此好口才,一番话下来,连我都几乎被说动了,你实话告诉我:你说得可都是真的,还是只是为了打消英儿的念头而如此说?”
沈侯看着母亲笑道:“如果不是真的,母亲认为我真能心平气和地助着庄氏得天下吗?儿子向来就没有雄心壮志,这个母亲不是一直都了解的吗。如今眼看沈家兴盛起来,我劝母亲还是保养身体好好颐养天年,不要再为子孙权势操心了,不然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