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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不大，顺着风钻进秦满江耳朵里，却让秦满江目光一黯。
这个声音里，有太多的遗憾……
能够成为十席中的第五名，陈致远绝不可能是一个没用的人。
但几乎每一个人，都把他当成了阳的“跟班”，或者说……影子。
只有阳知道，陈致远的能力一直不弱于他，甚至在两人相遇的初期，陈致远给他的照顾要更多。
只是……一切都在陈致远获得永久道具之后，发生了变化。
【你的永久道具，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副作用太大了。】
【嗯，好。】
【……】
【不是让你不要用吗？你又用！】
【一两次没事的，哈哈……】
【……】
【这样下去会死好多人……怎么办……】
【你？陈致远！你又偷偷续写了故事线？】
【……】
【你看，这条线的未来，可以在这个时间节点逆转，你使用你的沙漏，我们就可以救下大家！】
【真的可以！陈致远！我们成功了！】
【不过，以后别在续写故事线了，我看你性格都变呆板了一些。】
【嗯……好。】
【……】
【陈致远……】
【好……】
【陈致远……】
【……】
恍然间，陈致远发现自己已经在怪谈世界中，挣扎了很久很久。
一开始那个笑得阳光灿烂的自己，也慢慢变得严肃，呆板，少言寡语。
只有一些老玩家还记得……最开始的那个他，是什么样子。
不过……也对，人与人能成为至交好友，是因为两者的灵魂底色相同。
他和阳之间的情谊，是在一次次同生共死中夯实的，但这样的友谊能一直持续下去，本质上是因为他们两人，其实是一类人。
秦满江已经快坚持不住，他脑袋昏沉得很，这样的自己，只会是个累赘。
“放下我……我不一定会死的……”
他喃喃道。
陈致远依旧背着他，不仅没有松手，反而箍得更紧了。
“我的脑袋不够用了，你却很聪明，你死了我也找不到生路，不可能活下去，”说到这里，陈致远忽然笑道：“这么简单的逻辑我能想明白的。”
这还是秦满江第一次听见陈致远笑，这个总是一脸严肃的男人，原来笑起来和阳一样的爽朗。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前方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出现了一个恐怖的身影。
血迹斑斑的衣服，惨白狰狞的面孔……那是……护士的尸体！
恐惧似乎让血液都开始逆流，陈致远来不及再说话，背着秦满江转身朝着走廊的另一头狂奔而去！
他还是不放下我啊……
秦满江眼皮很沉，意识也越来越不清晰。
“休息一下吧。”
那个声音，又在脑海中出现了。
“你是……谁……”
秦满江迷迷糊糊地用意识回应道。
“我是你啊……孩子……”
声音带着笑意。
“可以了，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接下来交给我吧……”
成熟，踏实，儒雅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催眠的效果，让秦满江的意识越来越困顿。
“你能救他吗……”
秦满江问道。
“你想救他？”
“嗯……”
声音停顿片刻，随后带着笑意：
“只要你想，我可以救他。”
得到了这样的保证后，秦满江再也坚持不住。
但他的身体，似乎产生了最后的求生欲，在抗拒他把自己交给另一个意志。
也是这一刻，秦满江用尽最后的力气，把红色药丸放进了自己嘴里，吞咽了下去。
用药物引导出来的意识，在药效消失之后就会散去。
可如果是自己主动放弃了身体，让“他”出现，结果可能会完全不一样。
此刻的秦满江无法想到这么复杂的关系，他只是单纯的觉得……不应该那样。
喉咙一动，他将红色药丸吞咽了下去。
背着秦满江的陈致远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他不能停下脚步，现在一停就是两条人命。
而就在这时……
三。
二。
一。
闭上了眼睛的秦满江，再次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目光深邃温和。
“好久不见……世界。”
他情不自禁地深呼吸，微微仰头，喃喃道。
听到身后声音的陈致远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好了，放下我吧。”
秦满江说道。
陈致远仿佛被下了命令一般，猛地停下了脚步！
秦满江从他后背下来，看向身后走廊里正追来的恐怖护士，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每一处，爱不释手的神情……
陈致远大惊失色，他拉了一把秦满江：“你疯了！它追过来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这么听秦满江的话，说让他放下他就放下了。
“嘘，”秦满江转过头，缓缓抓住了陈致远的手，眯着眼睛笑道：“不要动。”
说来也怪，被他抓住手后，陈致远竟感觉心中莫名的安定，然而……恐怖护士马上就要冲到面前了，真的没问题吗？
还是说……秦满江已经放弃了？
到了这一刻，陈致远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再跑也来不及了。
他就这样被秦满江拉着，静静地站在阴风阵阵的走廊中。
满身血污的恐怖护士四肢极度扭曲，朝着他们冲了过来，三米……两米……一米！
陈致远死死地盯着它，然而，令他骇然的是，恐怖护士竟然诡异地拐了个弯，猛地撞破了墙壁，朝着楼外冲了过去！
【哗啦——】
清脆的玻璃响声在呼啸的夜风中传出去很远很远……
陈致远难以置信地看着它突然一拐弯撞破了墙壁，撞碎窗户玻璃，直接跳了出去！
“砰——”
重物落地的闷响在夜间听得不太真切。
但陈致远能确定，那个护士真的冲下去了……
它就这样诡异地转弯，然后冲下去了！
秦满江做了什么？
是他的永久道具吗？
对了……秦满江应该差不多凑齐兑换永久道具的灵瞳了，但他还没透露过自己永久道具的能力。
这就是他的永久道具？
是能强行改变厉鬼的行径路线吗？
陈致远越想越头疼，他的脑袋容不得他多想。
但秦满江却跟着厉鬼撞破的地方，走向窗边，朝下面看去。
陈致远立刻跟上他，去到窗边。
那个恐怖的护士尸体，在地面微微抽搐，还准备爬起来。
但它一时半会儿应该是上不来了。
真正令人恐惧的，是偌大的水泥地面广场。
黑暗而深邃的广场上，铺满了诡异的白雾，半流质地在地表上蜿蜒流淌。
这些雾气紧贴着地面，贴得很紧，明明今晚狂风呼啸，却吹动不了它们分毫，简直就像贴在地面上的一层死人皮肤……
刚才担心的时此刻也正在发生，水泥地面的广场上，已经钻出了密密麻麻的尸体！它们全都神情扭曲，面色惨白，四肢和躯干僵硬扭曲，比起厉鬼……更像是另一类恐怖怪物——僵尸。
秦满江一眼扫过满地的怪物后，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月亮和昨夜的一样，较之现实世界要大上许多。
月光照下来，洒在窗边的他身上。
“有趣……”
他喃喃道。
看着这个秦满江，陈致远心中莫名的不安与不适。
他做不出推理，也找不到线索，但就是没来由地觉得，这个人不是秦满江。
于是，他没有犹豫，耿直的脑袋让他直接出声问道：“你是谁？秦满江呢？”
秦满江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意外的神色，可很快，这丝意外就消失了。
他靠在破碎的窗边，狂风吹得头发不断飞舞，睁开了眼，一双平静深邃的眸子，微笑道：
“你好，我叫江渡。”
第二百二十九章 月下病栋
月光下，他笑得格外柔和。
陈致远戒备十足，怀疑的目光落在秦满江身上。
“你把他怎么了？”
陈致远真实的愤怒似乎将江渡格外诧异。
他情不自禁地打量着陈致远，自言自语道：“虽然瞳界的气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首席与十席玩家的个性，但你们……竟会这么团结？”
他的神情似乎有些恍惚。
“快回答我！你把秦满江怎么了？”
陈致远逼近了江渡，虽然此刻的他已经不够聪明，但他却能明显地感觉到，眼前的人变了。
就像杯子还是那个杯子，但装着的可乐，却忽然换成了茶。
江渡哑然失笑，他意外地看着陈致远，这个男人，好像自己不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他就会立刻动手一样。
伏城瞳界，竟然是这样的气质？
“他没事，”江渡温和地看着他，解释道：“你还记得那枚药丸吧，我是被他的药丸唤出的意识，你可以把我当作他的另一个人格。”
“另一个人格？”
陈致远依旧怀疑地打量着他，可事实就是，他并没有从这个和秦满江一模一样的江渡身上，感受到任何敌意。
相反，他周遭的气息很能让人心安。
“对，”江渡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躲开陈致远探寻的目光，“我和他共用一个身体，他如果不小心死掉，我也会很头疼的。”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会忽然出现，替代身心俱疲的秦满江出来活动。
这个名叫“江渡”的意识也不想这具身体就此消亡。
“好了，去找她们吧。”
“谁？”
陈致远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当然是同伴，”江渡离开窗边，慢慢走向他，伸出手，说：“我们的目标一致，请放心。”
陈致远低头看向江渡伸过来的手，态度终于缓和了一些，和他握在一起：“可是，今晚之后，你必须把身体还给秦满江。”
“当然，我是药物呼唤出的底层人格，该是他的……我拿不走，药效消失，我自然也就消失了。”
江渡松开手，认真地看着陈致远，问：
“我还能存在最后一段时间，能不能陪我聊聊天？”
陈致远心底涌出一丝怜悯……也对，他只是个第二人格，不是药物作用的话，他甚至根本无法出现。
这个江渡……至少态度很诚恳。
“等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可以陪你聊一会儿。”陈致远认真地回答道。
“太好了……”江渡笑眯了眼睛，“伏城，真是一个好地方。”
两人离开了走廊，陈致远依旧警惕地左看右看，江渡的心思却仿佛全在这座医院本身上。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病栋的构造，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对了，你能通过秦满江知道发生了什么吗？”陈致远问道。
江渡点点头：“偶尔能知道，他精神疲惫的时候，我可以通过他的视野看到外面的世界。”
“那就是没有了解全部，你听着……”陈致远认认真真地给他讲了这两天发生的所有事。
从昨夜的病历单，到刚才秦满江和简寸心告诉他的地下室的发现。
再到自己一行人关于【平安医院】的推测，事无巨细地全都告诉了他。
陈致远希望江渡不要掉以轻心，就算不为了自己好，为了秦满江也不能太过冒进。
这时，江渡却忽然问道：“陈致远先生，平安医院在伏城的哪个位置，你知道吗？”
陈致远一愣，他没想到江渡会问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
“不知道，曾经查过，但没有找到平安医院的具体位置。”
他的回答让江渡眉头一抬，问道：“那，你们是如何进入这场游戏的？”
“怪谈游戏以这次为起始，发生了异变，我们被送到一个满是瞳孔的黑暗空间，由那个空间将我们送到了这里，我们一醒来，就已经作为新来的护工出现在了平安医院里。”
陈致远简要地说了事情的经过。
江渡听完后，却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后，江渡才轻声笑了笑：“真是个不听话的孩子……竟然提前了……”
“什么？”陈致远问。
“没事，”江渡依旧平静，他双手放进了护工服的衣兜里，面带微笑，“线索已经足够，这场游戏可以结束了。”
他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却在陈致远的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不要开玩笑了，这是秦满江的身体，等他醒来后再说吧。”
“是吗？”江渡回头注视着他，“可是，这只是第二夜，你们已经只剩三名玩家了，这样好吗？”
陈致远沉默了。
“陈致远先生，你是一个好人，但你要知道，在这样的世界里，我们永远无法做到完美，所谓的绝对把握更是自欺欺人。”江渡停下脚步，站在雾气涌动的黑暗走廊里，背对着陈致远，“当发现的线索和疑点，能勉强支撑起一个猜测时，就足够我们去尝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