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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车继续往前，卷起一地风尘。
白车转身掉头，碾碎一地落花。
它们短暂地同行后，还是背道而驰……
——
出租车上，秦满江有些无奈地放下手机。
他最担心的就是这种状况的发生，也一直在避免让易雨用许一的样子和钟雪燃碰面。
但，这么大个伏城，一天中又这么多个时间点，他们偏偏在同样的时间和地点碰上了。
越是害怕发生的事越会发生，这种不讲道理的定律在现实中真实存在着，反而让人怀疑世界的真实性。
希望严潇能好好处理吧，看钟雪燃那意思，她现在就要回去找严潇问个明白。
秦满江收回心思，专注于自己眼前的事上。
下午四点，终于到眠山精神病院了。
这次他没坐公交车，而是打了车，花了大价钱。
直到中午还有的太阳，现在已经钻进了云层里，整个眠山显得阴沉沉的，今天风也大，风一吹，整座山都在响。
出租车停在了精神病院外，因为这次没有预约，秦满江先去安保室登了记。
在工作人员询问过来探望谁时，秦满江说出了谢兴荣这个名字。
然而对方却立刻摆摆手：“这个不行，他身上有事儿，被警方关照过，在特殊病房看护着，没有预约不能探视。”
秦满江倒是没想到这点，毕竟，之前来见有命案在身的秦满意时，他很顺利，顺利得他忘了探视精神病人，尤其是有案在身的精神病人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踌躇片刻，秦满江拿出手机，现在……只能靠他了。
他忽然有些紧张，虽然已经做好了要坦白跟他谈一谈的准备，但在秦满江心中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嘟——嘟——”
响了两声后，电话被接起了。
“喂，是秦先生吗？”
这个声音，这个语气……是夏南。
秦满江松了一口气，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是我，夏南，”秦满江整理了一下情绪，他最近越来越容易多愁善感了，“我在眠山精神病院，这里有一位精神病人，因为有案底的缘故我没办法见到他，你可以帮忙吗？”
“那位病人叫什么名字？”夏南问道。
“谢兴荣。”
“好，稍等一下……”
夏南那边，声音忽然嘈杂起来。
秦满江等了大概三分钟，忽然，精神病院内有一位女护士走过来叫道：“你是秦先生？”
手机里，夏南的声音同时出现：“好了，精神病院那边会安排人来接你，跟他进去就好。”
虽然明知道夏南看不见，但秦满江还是点了点头：“谢谢，我已经看到她了。”
“没关系，只是……秦先生。”夏南欲言又止。
“怎么了？”秦满江心中咯噔一下。
夏南那边沉默了几秒，说道：“我有事想和你谈谈，关于……李西就的事。”
秦满江神情微滞，又深吸一口气：“好，明天见面谈。”
“嗯，明天见……”
挂断后，秦满江勉强对护士笑了笑：“我是。”
“进来吧。”
有安排专门的人带路，一切就很顺利了。
之前，有命案在身的秦满意被关在了顶楼的单间，这个谢兴荣的情况和秦满意差不多，但“待遇”却不太一样。
秦满江一路走，一路打量。
这位中年护士带自己去往的方向，是一直向下的。
也就是说，谢兴荣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底。
一到地下室，秦满江就感受到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了些。
过道幽深昏暗，两旁是一扇扇生锈的铁门，以及加粗过的钢条。
中年护士虽然对环境已经习以为常，但秦满江从她的动作能看出来，她很警惕，走在狭窄过道的中间位置，从不过分靠近任何一扇铁门。
“好了，他就在这里，不能开门，不要过于靠近，有什么话，就在这里问。”
护士停下脚步，站在一扇乌黑的铁门前，对秦满江说完后，“唰”地一声拉开了门上窗口的铁皮。
“砰——”的一声，一双腥红，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地贴上门上那狭窄的窗口。
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正死命地往外钻，似乎想把自己从这一个巴掌大的窗口处挤出去。
秦满江对护士点头致谢，抬眼看向了这个男人，出声问道：
“你是谢兴荣？”
第五百四十六章 柏家
红色眼睛的主人没有回答，只是死盯着秦满江。
秦满江看了一眼中年护士，说道：“抱歉，能让我单独跟他呆会儿吗？”
护士上下打量了秦满江几眼，撇撇嘴：“不要太靠近他，出事了你自己负责。”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事情比秦满江想象中顺利，也许因为他有警方背书的关系。
“好了，谢兴荣，回答我的问题。”秦满江首先要明确的一点，是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在装疯。
“二十年前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满江话音刚落，就见那双本来还紧贴在窗口的，布满了血丝的红色眼睛缩了回去。
有反应？
秦满江立刻上前，警惕地靠近窗口，在他即将贴近窗口，想看看那个谢兴荣躲到哪里去了时，心中警兆突生！
“砰！”
一只干枯瘦弱的手从窗口里猛地抓了出来，因为动作过猛过快，那条手臂已经被铁皮刮伤了，一层皮掀了起来，血流不止。
秦满江后退两步，还好保持了警惕，不然以这个疯子的速度，被抓到很可能会出大事。
他眼里闪过一抹不可见的残忍之色，心中无端地冒出一个念头：把这疯子绑住，手指头一根根折断，看他说不说。
等反应过来时，秦满江一怔，赶紧摇了摇头，清除了脑子里那些阴暗的想法。
不过，这个谢兴荣像是真的疯了。
必须刺激刺激他才行……
略微思索后，秦满江也不靠近窗口，只是简单地说道：“谢兴荣，还记得王有福吗？他已经出狱了，只有你还关着……”
“很不公平，对吧？二十年前那天晚上，本来该你们两个值班，他翘班没来，后来意外发生，他没事，你反而被关了这么多年……”
秦满江根据从易雨那里得来的信息开始信口胡诌。
二十年过去了，那两人一个在牢里，一个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和牢房没区别的地方，从三十来岁的壮年，到步入中晚年，要说心底没什么想法，秦满江是完全不信的。
果不其然，当他提到王有福后，里面立刻躁动起来。
谢兴荣在里面砸东西，情绪失控了。
“他背叛了神！”
谢兴荣狂吼出声。
从那嘶哑狂躁到不似人声的发音里，秦满江勉强辨认出了这么个语句。
可他却听得一脸疑惑。
什么东西？
神？
这里面还牵扯到“神”的事了？
秦满江嘴角抽搐两下，觉得这人确实是疯了。
但这空穴来风的，就算他真疯了，也肯定真有叫出“神”这个字眼的缘由。
“对，他背叛了神，现在正吃香的喝辣的，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受苦，所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说吧。”秦满江循循善诱。
对一个疯子，说话就不必讲逻辑了，什么话煽动性强就怎么说。
然而，谢兴荣对这句话的反应并不大，秦满江想了想，又说：“王有福现在借着神的名义，在外面四处骗钱，把神的名声都给败光了，你还……”
这次，没等秦满江说完，谢兴荣就猛地扑到窗口，大吼道：“他会遭报应的！”
你已经遭报应了……
秦满江心底忍不住说道。
但面上却说：“没办法，现在当年的事只有他知道，神的事也只有他知道，他已经成了神的代言人……”
谢兴荣形容枯槁，双目赤红地瞪着秦满江，龇牙说道：“不可能……神使还在，神使不可能被他欺骗！”
秦满江心下一动，来了……钓出东西了！
“那就好，你告诉我神使的名字，我去告诉神使，只有神使能惩罚他。”秦满江一脸认真地说。
“柏古，”谢兴荣的手指抓着铁皮，已经抓的指甲都翻了起来，鲜血直流，“柏古是神使！”
“柏古是神使！”
他哐啷哐啷地摇着铁门，很快就惊动了护士。
“干什么！滚回去！”
中年护士冲了过来，手上拿着一根塑料棒，砸在了窗口，谢兴荣条件反射般地把手缩了回去。
护士“啪——”的一声把小窗口的铁皮拉回来关上，瞪了秦满江一眼：“时间到了！”
秦满江点点头，他没有纠缠，跟着护士往外走去。
柏古……
这个姓氏，立刻就让秦满江想到了阳。
阳的全名是柏阳，而在伏城，柏这个姓氏极为罕见，秦满江知道的就只有柏阳那一家。
难道……这件事还和柏家有关系？
秦满江心下难安，脚步也下意识地加快了很多。
再次跟护士道谢后，秦满江离开了眠山精神病院，他刚拿出手机，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停车的声音。
抬头一看，是那趟专门往返于市区和眠山的公交车。
来得真及时，看来不用打车回去了。
秦满江收回目光，拿出手机飞快地在搜索栏进行搜索，搜的自然是伏城柏家的信息。
他本已经做好了询问夏南，从警方处获取资料的准备，没想到刚一搜柏氏集团，就看到了刚才那个名字——
【前柏氏集团董事长：柏古】
秦满江心中咯噔一下，阳“死”得蹊跷，他早有怀疑，但一个所谓“神使”的人，竟然是柏阳家里的人！
秦满江一行行仔细地看下去，越看他越是心惊……
这个叫柏古的人，这个所谓的神使，竟然是柏阳的父亲！
而之所以是前董事长，是因为柏古已经过世了。
现在柏氏集团的负责人是……
秦满江怔怔地看着那个名字——
【柏红丹】
柏阳的妹妹，那个一身红色西装的高挑女人。
等等……
秦满江猛地想到了一件事，他飞快地拨打了夏南的电话。
然而，还没等电话接通，秦满江就听身后还在门口的中年护士说：“见鬼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一来来两个要见他的……”
秦满江缓缓回过头，视线里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人影。
那个人刚踏进精神病院的大门，正对中年护士说着什么。
中年护士摇摇头：“来吧，快点。”
是那个说他“印堂发黑”的，姓周的那个黑衣人！
护士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位周先生，也是来见谢兴荣的？
第五百四十七章 同行
伏城监狱。
出城区，一直往东北方向走，背靠伏牛山，山的那面是道观，山的这面是监狱。
易雨一路开得很快，他的心情有些奇怪，但答应好的事必须做到。
吹了一会儿风调整了一下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莫名情绪后，易雨打了一个电话。
很快，他由狱警带着，一路畅行无阻地进了监狱探视室，一个光头中老年男子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
“临时加探的，最多半个小时，别让我们难做。”狱警小声在易雨耳边说道。
易雨点点头：“好。”
半个小时，完全够了。
他坐在窗前，拿起电话。
对面的光头中年男人疑惑地皱眉看着他，看了好几遍也不认识这个年轻人。
王有福拿起听筒：“你是谁？”
易雨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说道：“我只问你几个问题，好好回答的话，我能让你在监狱里好过点。”
王有福神色立刻变了。
他是个聪明人，这个突然来探视自己的年轻人，话里明显有别的意思。
比如……不好好回答的话，你会在监狱里过得很惨。
今天本来听说有人来探视自己就很意外，这么多年来，亲人朋友全都没来看过他一次，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怎么样了。
对已经永远失去自由的他来说，什么事都不可能威胁到他。
王有福本也这么以为。
可这个面色白得吓人的年轻人，一句话就让他有些心惊胆战。
没错……他的确失去了自由，一辈子都要关在这座山脚下的监狱里，也正因如此，外界的规则与程序他完全不需理会，但这年轻人却能让他在监狱里过不好。
这么多年的牢狱之灾，王有福很清楚“过不好”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心底发寒，看向易雨的眼神也有了些畏惧。
“你……你想问什么？”
易雨开门见山，径直问道：“二十年前，观音村被淹事件，你是那晚在上游水库负责值班的工作人员，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不在值班室？”
易雨一提到这件事，王有福的面色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