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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秦满江合拢了文件，将它好好地装回黄皮纸袋里，沉默的双眼中倒映着夏南的身影，说道：“现在，可以谈你想要约我谈的事了，关于你……李西就。”
夏南心中一紧。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秦满江竟然早就发现今天来的不是“夏南”，而是他李西就了。
他更没想到秦满江竟然这么直接地点破了他的身份。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夏南的？”
秦满江随意地看了一眼桌面：“进来第一眼，夏南做不出带着功能饮料来咖啡厅这种事，更何况，这是你喜欢的饮料。”
“夏南”抓了抓头发，往后一瘫，靠在了椅背上：“你该早点说的，装得我累死了。”
“所以，你今天过来，应该准备好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吧？”秦满江注视着他。
李西就怔怔地看向秦满江，他这才发现，自己认识多年的好友，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和他一开始认识的那个样子……完全不像了。
这时的秦满江，眼里更多的是悲观与沉郁。
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也完全不像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倒更像一个三十来岁的失意中年人。
这样的秦满江，李西就的感受没出错，此时的秦满江，已经完全失去了和他插科打诨的兴致，他只想知道真相。
只想挖掘出一切欺骗自己的人与事。
“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李西就苦笑着看向窗外，“秦哥，你看不见吧？”
他这句话，把秦满江的记忆拉回了和阳交谈时的那一刻。
当阳把手掌放到他肩上时，秦满江看到的世界怪异扭曲，满目疮痍，一颗巨大的瞳孔凭空悬在血色的伏城天穹上。
“它能看到下面的一切，”李西就指了指头顶，“以任何方式提及，它都会感应到，我之所以现在来找你谈这件事，是因为……你要去【观音平湖】了。”
秦满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李西就，听着他说。
“不是因为怕你死了，不说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李西就的嘴还是这么损，但他接下来说的话，却完全超出了秦满江的意料。
虽然是夏南的脸，但秦满江却从这张脸上，看到了那独属于李西就的认真。
他一字一句地说：“秦哥，你一定要得到祂，那是逃出这场游戏……不……是逃出这个世界的关键！”
“我无法说得更多，唯一可以告诉你的，是【观音平湖】之下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刚刚孕育出来的东西。”
“柏家的那个人……柏阳，之前想在祂刚诞生的时候得到祂，差点丢了性命。”
“那时，我也在，我去【观音平湖】也是为了得到祂……”
“我也差点死了……我们都小看了祂。”
李西就话音刚落，秦满江那双不再发亮的眸子，就落在了他身上：“所以，你不是鬼，你还活着。”
李西就哑然，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下外面的天空，微微摇头示意秦满江不要再说。
秦满江回过头，双目平静地看着天空：
如果伏城的天空真是血色的，也真的存在那么一枚巨大的瞳孔，真想戳瞎它……
一股无名的恶意从心底滋生，也是在这个刹那，一颗破碎的观音头颅突然出现！
李西就眼睛瞪得极大，他慌张地站起来，连连后退，难以置信地看着秦满江。
破碎的观音头颅贴在秦满江左肩旁。
慈爱温和的神情与破碎的白瓷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祂……竟然已经有一部分在秦满江身上了？！
李西就一时之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很快，巨大的观音瓷片虚影消失不见。
秦满江也转过头，看着李西就，他自己并未察觉到刚才的异样，不仅是他，因为李西就突然起身的动静，咖啡厅里的大部分人也都往这边看了一眼，他们的脸上都没出现什么异样的神情。
李西就并不奇怪，没有灵瞳的“他们”，是看不见的。
或者说，没有“灵瞳”的人，在这世上的存在意义，并没有那么重要。
“总……总之，你小心，最好是能得到祂……”
李西就忽然有些结巴。
秦满江沉默着，一直看着李西就的眼睛，直到李西就忍不住主动移开，秦满江才开口说道：
“伏城和月城是什么关系？”
李西就松了一口气，好在秦满江问的是这个问题，如果是这个问题，那他勉强能够回答。
“你也看到过，伏城瞳界里有一只巨大的眼睛，另一只眼睛在月城。”
李西就压低了嗓音，微不可查地看了一眼天空：
“它们属于同一个……祂。”
第五百五十四章 坦白
所以，月城和伏城的关系，其实是被祂分别注视的两座城市吗？
秦满江沉静地注视着李西就，问：“那你呢？”
李西就半晌没有开口，却听秦满江继续问道：“你是后来出了变故，还是一开始……就对我有所隐瞒。”
他的问话很直接，直接到李西就根本没办法敷衍过去。
“我没有骗过你，”李西就低声说道，“但的确有所隐瞒。”
秦满江的眼睛从发现“阳”的欺骗后，就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直到听李西就说“没有骗你”这句话时才透出一丝光彩来。
“隐瞒了什么？”秦满江松了一口气，如果李西就真的骗了自己，尤其是在进入【瞳界】那件事上有猫腻的话，那……自己可能会在今天失去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了。
李西就苦笑一声，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秦满江。
脑子里关于秦满江的印象还停留在学生时期，这短短的几个月间，秦满江竟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很难将这个双眼灰扑扑的年轻人和以前自己认识的那个“摆烂”且“中庸”的秦满江联系起来，甚至和【嫁衣】怪谈中的状态都不一样。
就好像……一直支撑着他的某口气突然散掉了。
“既然你都这样问了，索性我就把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吧，”李西就往椅子靠背上一瘫，整个人虽然懒散下去，但气场却瞬间变得舒适了许多，“希望你身上那位能罩得住我们，虽然是残片……”
他念叨着：“你还记得，我也算是个小富二代，为什么一直喜欢来你们村子里找你玩儿那件事吗？”
“嗯。”秦满江点点头，的确……李西就的家庭情况很不错，但从小到大，李西就就喜欢往下江村跑，没事儿就跑来玩儿。
“现在想想，我也是把自己给坑了，”李西就一脸苦涩，他看着秦满江，“其实，我要比你早很多很多，知道关于怪谈的事。”
李西就的脸上现出刹那回忆的色彩：“那天是一个傍晚……我来找你玩，忽然间……我失去了意识……”
李西就的脸色很难看，显然这件事直到现在都给他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当时的情况非常诡异，整个世界都像是泡在水里的一样，我看到的一切都在摇晃，都在扭来扭去……”
“等回过神时，我已经站在江水里了。”
李西就的描述让秦满江心底一紧。
下江村有人走进江水里自杀，这是他近年来才关注到的事，如果不是父亲也那样死在了江水里，只在此山中的秦满江只怕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所在村子的诡异。
没想到李西就曾经也遇上过这种事。
秦满江的身子下意识地前倾，注视着李西就，李西就继续说道：
“当时很我害怕，我看到了……江水里站着一个白衣服的小女孩儿，她浑身都湿透了，白裙子皱皱巴巴地贴在她身上，她在冲我招手。”
“我不受控制地继续往江里走，眼看水都快淹没到脖子了，我哭不出来也喊不出来，马上就要淹进水里。”
李西就脸上露出一丝庆幸：“然后，你妹妹出现了，她大声地叫了我一声。”
“被她叫住后，我才能彻底控制自己的身体，赶紧转身往岸上跑。”
“后来，因为害怕这件事被大人知道，我让你妹妹谁都别告诉，还给了她一百块封口费……”
说到这里，李西就停了片刻，然后一咬牙，继续说道：“回家后，我连续做了好几个月的噩梦，次次都是在你家门前的江水里被淹死。”
“我实在受不了了，就经常回你们村，买了一堆元宝蜡烛，偷偷去你家附近，想给江里那只鬼烧点，让它别缠着我了。”
“给它烧香这件事，我做了很久，忽然有一天，当我又一次准备燃香烧纸时，祂出现了……”
李西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开始剧烈地上下起伏，他忽然不说话了。
但秦满江却没有生气，反倒涌出了一阵恐惧！
因为“夏南”的嘴，竟然冒出了一粒粒恶心的肉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诡异地长拢！
李西就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神色飞速变幻，最后下定决心，飞快地说：“我再说下去夏南会死！我不能再呆在他身上，秦哥，一定要记住……我们不是活在真正的世界里，你曾看到过吧？除了伏城和月城，还有很多城市，那些你见过的，被关在罩子里的城市，属于不同的祂，但都是祂们的农场。”
“灵瞳……是看到了真实世界的人……只有少部分人拥有这种能力，原因我暂时还不知道……”
“城市是农场，灵瞳是祂的食粮……我们这些能够产出灵瞳的【人】，就是祂圈养的对象。”
“噗……”李西就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夏南”的嘴唇在快速畸变，时间不多了！
“只有祂才能吞食祂，伏城和月城，有人早就做了局，月城的人，在下江村孕育了一个祂。”
“伏城的人，孕育之处在观音平湖！”
“下江村的祂，有一部分在我手里，这也是我能以这种姿态出现的缘由。秦哥，你拥有灵瞳，却看不见真实世界，这是劣势，也是极大的优势！”
“你一定要得到观音平湖下的祂！得到完整的祂！”
“一定要……”
“噗通——”
这时，“夏南”浑身一软，倒在了咖啡桌上。
秦满江立刻意识到，是李西就的灵魂离开了夏南的身体，到极限了！
他立刻上前扶起了夏南，检查了一下。
夏南的嘴触目惊心，他的嘴唇像是被割开的伤口，竟然在诡异地“愈合”，嘴角已经完全长在了一起。
但李西就离开夏南的身体后，那些肉芽也在快速消失。
秦满江按了按夏南的鼻息，还活着……他立刻背起夏南，往外跑去，他要去找严潇，严潇说不定有办法。
难怪李西就总是藏着掖着，只是被他附身的夏南就遭到了这么恐怖的反噬，李西就本人现在状况如何？秦满江不得而知。
但，李西就说出的那些，已经足够惊人了！
秦满江想到了自己第一次看到的，那些装在“透明圆球”中的城市，原来所有被装在其中的“城市和人”，都只是被某种存在圈养的食粮吗……
还有，下江村和观音平湖，这两个【瞳界】无法收录的怪谈，缘由竟然在这里。
这竟然是两处“人造”怪谈！
而且造的还不止是怪谈，而是和【瞳界】平级的——
祂。
有人早就意识到了世界的真实，但供养孕育出“祂”后，使用的方式似乎是……
把自己当做容器，盛放……祂。
第五百五十五章 接机
月城今天的天气很好，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秦满意跑得上下不接下气，脸都发白了，嘴里念叨着：
“完了完了……”
秦满江让她来接个人，她的确很早就到机场了，也在伏城那边登机时接到了秦满江的电话。
但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坐在候机室无聊，竟然直接睡着了！
等她醒来一看时间，已经是九点多了，那个人的预计到达时间是九点，大屏幕上也显示早就到了。
完蛋……
秦满意心急如焚，她连手机都关掉了，生怕秦满江现在打一通电话来问接到人了没。
他还在吧？
既然需要我来接，说明他人生地不熟，他应该不敢到处乱跑吧？
秦满意的视线扫过已经没有人出来的出站口，心情瞬间跌倒了谷底。
秦满江从来没有拜托她做过什么事，现在好不容易安排了一件事，自己还给搞砸了。
就在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准备去找地勤人员问一问时，眼角忽然瞥见了一个高高瘦瘦的人，手里正举着一块牌子。
这人一脸虚脱的样子，看上去很不妙，秦满意确定自己完全不认识对方。
但让她很奇怪的事，这人举着的牌子上，正大大地写着三个字——秦满意。
看见自己的名字，秦满意心中咯噔一下，刚刚还低落到谷底的心情瞬间起飞，不……不会吧？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