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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种解释，只是没人愿意深究而已。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特意选择梅思君的理由根本就站不住脚。
毕竟他们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把人升格成神，只是为了唤醒红瞳之神而已。
李西就似乎也察觉到了易连海言语中的怪异。
他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他的胳膊，或者说……这副本该属于许一的躯体，此刻已经爬满了鸡皮疙瘩。
“你有其他打算？”
李西就终于问出了口。
易连海的目光，从屏幕移到了李西就身上，这位……另一个自己。
“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易连海的开口，让李西就有些愣神。
“他们是玩家，这个世界，只是专门为他们创造的牢笼。”
易连海的声音低沉又嘶哑：“但对我们而言，这个世界……就是我们的一切。”
“无论它是凋敝，破败，繁荣，崩塌，还是血流成河，我们都只有这个世界。”
“他们可以为了摆脱这个世界，彻底封印世界的创造者，让红瞳与白瞳就此消失。”
“那我们呢？这个世界没了，他们回到自己的世界……那……我们呢？”
易连海的眼里闪动着怨气与怒气。
他和左弦，江渡，从来就是好友。
易连海本人也一直这样认为，但自从【瞳界】出现，涉及世界本源的秘密逐渐出现时，他发现……自己掉队了。
无论他付出多大的努力，都无法进入瞳界。
他的体内，没有一丝一毫的灵瞳之力，他无法成为玩家。
为了跟上自己的好友，易连海用尽了全力。
可就在二十年前，即将通关的他们，在看到一场甚至不知道是真是幻的未来后，同时选择了那个方案。
可……我呢？
易连海恍然回神后才发现，他们的计划中，虽然有自己的位置，但计划成功后，却根本没有自己的未来。
不……江渡的确是伟大的，毕竟他连自己都舍弃了，左弦同样是伟大的，她为了取信于人，也为了骗过天穹中隐藏的巨瞳，同样奉献了自己的肉身，并时刻遭受着无尽的折磨。
乍看下来，自己似乎是最轻松的一个。
只需要隐瞒该隐瞒的，并按照江渡的计划，一步步推进就可以。
可易连海却惊觉，自己的位置呢？
计划成功，江渡肉身毁灭，永恒禁锢着红白二瞳，左弦肉身毁灭，在陌生的躯体中度过余生。
而这个世界，因为创造者被封印，将失去本源力量，逐渐崩解。
四十九名外来者回到自己的来处。
那……他呢？
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呢？
我们又该怎么办？
就因为我们的诞生，只是祂们为了让游戏更加逼真而创造的人类，就理所当然地应该成为工具，应该被毁灭吗？
易连海一阵绝望。
他绝望的不是已经注定毁灭的未来。
而是自己把江渡和左弦当做好友，可江渡和左弦的心底，依旧把他当作一个实实在在的“工具人”，对……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与找回了自己身世的玩家相比，的确只是工具人。
他们虽然外表都是人类，但追根溯源根本就不是同类。
不是……
同类。
无论江渡还是左弦，都没考虑过世界毁灭后，他该怎么办？
玩家可以回去自己的世界。
那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呢？
易连海心中没有怨恨，只有不甘。
他也想见识更广阔的世界，他也想拥有更精彩的人生。
凭什么天纵奇才的自己出生就活在牢狱之中？
他不服。
他要找到一个办法，把自己……不，是让这个世界所有的原住民都摆脱红白二瞳的桎梏！
为此……
他需要一场巨大的实验！
易连海从二十年前起，就一直在进行人体炼成实验，李西就，秦满江，秦满意，左弦的肉身……每一个都出自他手。
而二十年后，这项技术，已经彻底成熟，他成功地在一位已死玩家的尸体上，植入了一个原住民的灵魂。
那具尸体……叫许一。
而那个原住民的灵魂，叫易雨。
易连海紧紧地盯着屏幕。
现在，他要进行一场更大的实验，天空那张巨大的，梅思君的脸，就是实验所用的“尸体”。
这位“红瞳之神”，因为原住民的负面情绪而诞生。
而采集负面情绪的过程，也是易连海自己一手操办。
在负面情绪融入电流，击穿梅思君身体的那一刻……
进入梅思君体内的，并不只有灵瞳与负面情绪。
还有……被易连海采集的，已经离子化的，所有被采集者的灵魂！
天空中，巨大梅思君的脸上，右眼蠢蠢欲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快长出来了。
易连海神色猛变，他激动地对李西就说：
“我们凭什么毁灭？你看！”
“那是我创造的，属于我们的未来！”
第六百七十九章 异类
当两者都是为了生存，对错就失去了意义。
李西就本以为，以自己和秦满江从小到大的交情，现在看着易连海借着江渡的计划偷偷进行自己的实验，很可能会害得秦满江他们再度陷入下一次轮回，他本以为自己会直接站到秦满江那边。
本以为……
可到了这一刻，看到屏幕里那张巨大的，属于梅思君的面孔上，出现的一个个挣扎的人形虚影时，他动摇了。
李西就发现，自己的确是另一个易连海。
他完全能理解此刻易连海的心情。
我们凭什么注定被毁灭？
李西就神色复杂地看向易连海。
只见易连海喃喃道：“我进行过无数次人体炼成实验，想让我们……我们这些杂草一样的原住民，摆脱红白二瞳的束缚，挣脱世界的禁锢，逃离注定的命运，办法只有一个……”
“将我们的身躯，转化成真正的人类。”
易连海眼里的炽热宛若实质：“最佳的材料，是他们的躯体！我试过人造怪谈，你也知道……就是那位乔小姐的奶奶，那次头七回魂，就是我尝试将她已死的奶奶转变成人造怪谈后，进行的实验。”
“可是……行不通，只有天生灵瞳者的躯体，才可以将我们彻底转化成人类，变成怪谈的乔家奶奶不行，被秦满江影响，变成灵瞳者的乔自如也不行。但……许一的尸体可以，所有玩家的尸体，都可以！”
他似乎想干一件疯狂的事，但李西就并没有谴责或阻止他，反而问到：“苏醒的红瞳之神与白瞳之神怎么办？”
“就算你将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转化成了真正的人类，红瞳之神依旧会毁掉这个世界，我们依旧会走向灭亡。”
李西就说得很现实，他很清楚“自己”的想法，说教和打感情牌是没用的，只有实实在在的阻碍有可能说服易连海。
“没关系，红瞳之神不会毁掉这个世界。”
易连海笑着，看着屏幕里的天空中，梅思君那张巨大的脸。
“如果说，我是这个世界原住民中的异类，那梅思君，就是玩家中的异类。”
“我找寻了很多年，终于找到了这样一个符合条件的他。”
“他必须是玩家，他必须姿容出众，他必须心怀悲悯，他必须……心甘情愿地献出自己，成为红瞳之神的载体。”
易连海看着屏幕里梅思君那张脸，仿佛在看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玩家的身份，可以让他轻易地找到其他玩家的藏身之所，对……他们之间自有感应。”
“出众的外表，可以让他在秩序崩塌之际迅速成为新的信仰，人类的三观的确可以被五官影响，尤其是在这种时刻。”
“心怀悲悯，可以让他听我讲完那个故事，为此，我还让你去救了他，加深他欠下的债。”
“而自愿献身……”易连海沉默片刻，脸上终于没了狂热与笑意。
“我没有瞒着他，我把自己的一切设想都告诉了梅思君，包括他要面临的一切。”
“梅思君……的确是玩家中的异类。”
易连海看向李西就：“你知道，当我告诉他……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来自另一个世界。当我对他说……我要自己造一个神，自己动手打造这个世界时，他是怎么说的吗？”
李西就怔怔摇头。
易连海深深地看着屏幕中的那张脸：“他说，好。我愿意。”
“就算我是另一个世界的来客，但我的亲人，朋友，我过往人生的回忆，都在这个世界里。”
“它们是远比未知故乡更珍贵的宝物。”
易连海重复着当时梅思君的遗言，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你能带领所有人变得更好，如果你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我愿意。”
梅思君温和的笑眼仿佛不是在诉说遗言，只是在听一位朋友讲述自己的梦想。
和其他玩家相比，他的确是个怪人。
他已经知道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知道每一个年代都有自己的对应，自己……一直在轮回。
易连海的确没有骗他，因为易连海很清楚，在梅思君升格的时候，在他转变为新一代红瞳之神的时候，一切的隐瞒都将无所遁形。
红瞳之神的权能加身那一刻，梅思君将知晓过往发生的一切。
只要那个时刻，梅思君还有任何一点意识存在，他就很可能会选择玉石俱焚，所谓计划……自然也完蛋了。
所以，易连海不仅告知了梅思君所有，甚至还特意说清楚了哪些事是能确信的，哪些只是自己的推测。
易连海很忐忑，如果错过梅思君，他很难再找到这样一个符合条件的人了。
梅思君听完后，沉默了许久。
久到易连海几近绝望时，他忽然看向易连海的眼睛：“易先生，人生如戏，如梦如幻。我是戏子，虚实真假，于我而言早已没有任何意义，如我这般人，在意的只有这世间的体验。”
他笑道：“我愿意相信你。”
易连海心脏一颤，那时……他看向梅思君，梅思君却早已移开了视线，低声道：
“人生如雾亦如梦，缘起缘灭还自在。”
“易先生，这句话，当我赠你最后的道别吧……”
易连海回过神，看着李西就的眼睛，一时间有些恍惚。
梅思君的确是玩家中的异类。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并不在意那个陌生的故乡。
他甚至不在意上一世的自己是谁，最初被强行挪移到这个世界的自己又是谁。
对他而言，自己作为梅思君的一生，只是梨园梅家，一介戏子罢了。
是这个世界造就了这一次轮回的他，让他有了喜怒哀乐，爱恨情仇。
所以……他愿意为这个世界，选择相信一个疯子的话，并为之献出生命。
易连海一把抓住李西就的手腕，拉着他冲出了基地。
两人站在空旷的广场上，仰头看着那张巨大的，美丽的，有些邪意，却又带着悲悯的脸。
“李西就，该我们了。”
易连海紧紧抓着李西就的手，李西就有些不明所以。
却见空中一道目光，落在了两人身上。
易连海喃喃道：
“我们，和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将成为他的另一只眼睛。”
话落，无穷无尽的透明虚影，乘着风往上空飞去。
而那张巨脸右眼位置，氤氲之处，已经出现了眼瞳的轮廓。
易连海的脸上，露出几分解脱与喜悦：
“该毁灭的不是我们……毁灭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准备迎接……”
“新的世界。”
第六百八十章 终末降临
天空中，梅思君的脸上，那只红色的独眼旁，另一枚新的眼睛正在孕育。
李西就被易连海拉着，灵魂就这般脱出，和易连海一起，乘着风高高飞起。
在上升的过程中，他看到了很多人。
已死的，刚死的，未死的……
这个世界，只要灵魂还没归于尘土，此刻都在朝着天空，朝着梅思君的右眼汇聚。
李西就已经完全明白了易连海的想法。
这个世界，甚至是他们本身，都是红瞳与白瞳之神的造物。
但……易连海想夺取祂们的权柄！
他用这个世界所有人类的情绪，造出了新的神！
梅思君的升格，的确会唤醒原本的红瞳之神，梅思君本人也绝对不可能强过红瞳之神的意志。
但加上这个世界所有人的灵魂呢？
易连海计算过无数次，红瞳之神之前没有苏醒，不是祂不想，而是不能。
祂和白瞳之神的争斗，导致祂们体内的灵瞳四处散逸，本身的力量大打折扣。
这样强行唤醒祂，不仅不是灾难，反而是最大的机会！
梅思君就是他创造出来的，用来取代红白二瞳，夺取祂们的所有力量，重建世界的……崭新的神！
密密麻麻的人影钻进梅思君的体内，他的右眼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