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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便听那左右两侧的小房间内,出现了两个僵硬的人影,看上去也是纸人。
它们一个提着锣,一个按着鼓。
咚——
锵——
咚锵——咚咚锵咚锵——
“这是邀人看戏的锣鼓,观众将目光都集中在戏台上后,戏班才肯开戏。”
梅思君说着这里面的门道。
很快,一个个人影在戏台旁边的厢房内出现,打鼓的,吹笛的,大锣,小锣,二胡……挡在戏台与后台出入口的两块帘子后面,也传来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仿佛踩在了每个人的心脏上,令心底咚咚作响。
“各位……我们不是在看戏,我们是在演看戏的人,戏肉要来了,戏中人已死,我们却要求生,黄泉戏开场后……诸位自求多福吧。”
梅思君说完,大家便听到咚锵、咚锵的锣鼓声里,有一个尖细的声音说:“开场咯!”
后台密密麻麻的脚步声陡然一停,戏楼寂静得宛如坟场。
秦满江忽然听到了哗哗的水声,他扭头朝着身后看去……
那本该是碎石路的地方,此刻竟然已经变成了一汪黑沉沉的河水!
河面又宽又平,已经将戏楼完全包围,没了船,没了芦苇,只有黑沉沉的水和夜色连成一片,一眼看去,根本看不到岸。
其他人自然也听到了水声,这【南枝坊】,眨眼之间已经被水淹没得只剩下这戏台了。
“呼……”
钟雪燃缓缓吐出一口气,她从未经历过终极游戏,眼下终于给了她一些压迫感。
似乎……无处可逃?
被黑色河水包围的戏楼,听戏的纸人,唱戏的鬼。
到底怎样,才能逃出这个地方?
钟雪燃看了一眼阳,阳仍看着宽阔无边的河面,似乎在想些什么。
真的能逃离这里吗?
钟雪燃心底毫无底气,一般情况下,光是找齐五枚玉蝉就足以让绝大多数玩家死亡了。
他们是资深玩家,是十席,是这个死亡游戏中最聪明的一批人,可即便他们找齐了玉蝉,也并没有打开生路。
反而……开启了最终的死亡戏台。
昏黄的月光照在河面上,河水不仅没亮些,反而更黑得深沉。
戏楼宛如一个巨人,倒映在河水里,河水哗啦啦地响,锣鼓声也越来越急,越来越响。
就在这个时候,锣鼓声骤然一停!
整个世界再次安静了下来,河水没了动静,夜风也没了踪影。
秦满江等人也屏住了呼吸,只听一阵喑哑又低沉的丝弦声从戏台上传开。
那声音钻进大家朵里,众人只觉眼前一花。
抬头看向戏台中央的戏子,她完全没动,却是一个个姿态诡异的纸人翻着跟头,从出入口上来了!
锣鼓也在这个瞬间再次响了起来!
咚锵,咚锵,咚锵咚锵——
一个……两个……三个……
十一个纸人翻着跟头,又是腾空,又是钻地,甚至一个踩着一个的肩膀,往上叠罗汉,跌出好几米高后又往前砸下来,往戏台上一滚,消了力,却滚着滚着就没了身影,不知道何时下了台,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这时只听咚的一声响,鼓师用力一擂鼓,黄色的月亮似乎将所有华彩都集到了一起,照在了戏台中央那人身上。
她足下一动,一双登云靴便露了出来,接着……漫天水袖便开始舞动。
秦满江等人瞬间便失了神,直勾勾地盯着台上。
那台上戏子已经开始唱了。
她一开腔,梅思君和与玉成林便一怔。
这是什么唱词?为什么完全听不懂?
不仅是唱词,唱法也很奇怪,不是之前的《探阴山》,也不是《锁麟囊》,这唱的,到底是哪一出戏?又是哪一折戏?
唱腔语调诡异莫名,却又格外抓耳,听着听着……所有人的身子都开始不由自主地摇头晃脑起来。
在那婉转哀怨,又诡异离奇的唱腔曲调下,每个人的脑海里都出现了各自的记忆。
就像唱出了他们至此为止的人生里,最深刻的画面。
第一百二十五章 前世今生
阳面色铁青,嘴唇发颤。
严潇不停摇头,嘴里一直说着不。
沈骸整张脸已经完全狰狞,泪流满面。
陈致远双目赤红,死死地咬着牙。
欣欣最是疯狂,她不停地抓着自己的脸,抓出了一条条血痕,甚至自己的指甲缝里都留下了血肉也不停歇。
玉成林满脸恐惧,瞳孔放大到了极致。
许一脸上在笑,但眼里却满是泪水。
钟雪燃一脸失魂落魄,后悔,崩溃的情绪在她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聂云真则缩成了一团,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肩膀,浑身发抖。
在场之中,都被那诡异的唱腔勾起了不堪的回忆。
唯有两人无动于衷。
一个……是目前被“戏中鬼”共用一身的梅思君。
另一个,就是秦满江。
秦满江陷入了茫然之中。
他看到了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剩。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茫然,无措,没有任何意义。
这期间,河水已经慢慢涨了上来,淹没到了戏楼中来,此刻已经漫过地砖,浸湿了他们的鞋底。
秦满江低头看了一眼,戏台上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周围的纸人,发出了各种各样的哭声,哀嚎,河面挂起了呜咽的风,裹着纸人的哀泣哭嚎在戏楼中盘旋。
河水……越来越高了。
秦满江的心却在渐渐往下沉。
他推了一把身边的许一。
“喂!醒醒!”
许一笑中带泪,仍是醒不过来。
秦满江又伸手推了推另一边的欣欣,这次他也顾不得会不会惊扰到戏台上那个唱戏的“鬼”了,大喊道:“都快醒醒!”
然而他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又沙又细,和刚才报幕“开场了”的声音如出一辙。
这声音不像是人,倒像是把纸揉成一团时发出的声音。
秦满江一惊,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触感是……纸?!
我也是纸人?!
难以置信的荒谬感涌上心间,此刻河水已经漫过地砖,淹没了所有人的脚掌。
秦满江骇然发现,包括自己在内,大家被水泡了的脚,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张湿漉漉的纸!
想跑?
根本不可能,不仅无法离开椅子,就算离开了,这已经软趴趴的“纸脚”也根本不可能走得动!
“别白费功夫了。”
梅思君怔怔地看着戏台上。
“这才是真正的黄泉戏,在黄泉之地,给下黄泉之人所唱的戏曲。”
“活人听了,还活得成吗?”他扭头看了一眼秦满江。
秦满江伸手越过欣欣,抓住了梅思君的衣领:“你到底是谁?”
“我是梅思君,也是林烟清,更是……李云秀。”
她转过头来,三张绝美的脸在这一时刻同时出现,不停变幻!
“你!”秦满江缓缓松开了抓住他衣领的手,心中震撼莫名,一直以来隐隐约约的怪异感终于得到了确认。
是了……为什么只有梅思君会做那个梦?
梅思君为什么会和林烟清共用一个身体?
林烟清为什么知道李云秀的所有事?
她知道得之详细,已经超过了传闻的程度。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我就是李云秀。”梅思君喃喃说道。
“秦满江,”他认真地看着秦满江,“你其实和我很像。”
秦满江的心脏猛然一跳:“你是什么意思?”
梅思君摇摇头,问道:“如果有一天,你的脑袋里突然出现另一个意识,它告诉你……其实你是另一个人,然后你发现,你这短暂的二十来年的记忆,只不过是另一个人漫长记忆中的一段时,你会怎么做?”
秦满江被他问住了。
对自我的认知,自从进入怪谈世界以来,秦满江已经越来越茫然。
在有了蝴蝶岛和这次的“灵魂”出窍的体验后,他更加确认,那副名叫“秦满江”的身体,对他而言……更像是一种束缚。
它不停地规范着他的一言一行,事实上,就和秦满江潜意识里选择的朋友,以及这次选择的“丑角”一样,他的骨子里,是一个有些玩世不恭的人。
但身体不让他做那样的人。
似乎他该温文尔雅,他该能言善辩,他该博闻强识。
那样的“秦满江”,很不错。
但不是他。
秦满江回答不出梅思君的问题,河水还在向上蔓延,被水打湿的地方,全都重新变回了纸。
梅思君仰头看着戏楼后高悬的月亮,长出一口气,说:“这是一个……李云秀时代就出现的怪谈。”
秦满江怔怔地看着他,梅思君缓缓说道:“对,你没听错,这个怪谈的时间,已经有一百多年,甚至更遥远,李云秀,或者说……以前的我,也是被怪谈游戏选中的人,她要在七日之内破解【黄泉戏】,可黄泉戏要如何才能破?李云秀不知道。”
“她发现了井下的墓穴,看到了道人和五头厉鬼的传说,她了解到了玉蝉的作用。”
“可这时……她也发现了班主赵启功的异常。”
“赵启功似乎是一个活了很久的人,她看到他吸干了戏班成员的血肉,将他们变成了干尸一样的活死人。”
“她在他的嘴里发现了一枚玉蝉,那是道人和五头厉鬼传说中的压魂之物!”
“可这时候,七日时限,已经快到了。”
“她不想死……于是,她盗取了赵启功的玉蝉,含着它跳入井中,生生淹死了自己。”
“她是天生特异的人,雌雄同体,灵魂双分。玉蝉保住了她的主灵魂,令她思绪尚存,成了鬼一样的存在,却有人一样的思量。”
“而她的另一半灵魂,却流散于世间,附身在一个未出生的胎儿身上,成了……林烟清。”
梅思君的讲述让秦满江难以置信,梅思君自己也在出神:“也许是命中注定,林烟清从小便隐约记得自己有一个姐姐,在【南枝坊】唱戏,于是,她也来了。”
梅思君看着秦满江,笑了笑:“李云秀没死,怪谈时限到了也没有结束,而她的另一半灵魂林烟清,便会一直投胎转世,一次次被怪谈游戏选中,一次次去【南枝坊】,一次次……丧命于此,开启下一个轮回。”
“这次……就是我。”
第一百二十六章 灵魂与水
戏台上咿呀不绝,戏台下河水蔓延。
黄月亮悬在夜空,洒下一片凄惨的银白。
大家依旧困在戏台之鬼的唱词里。
秦满江看着越来越高的河水,此刻它已经淹没到了膝盖位置,膝盖往下,全都被打湿,浸泡成了柔软的纸。
梅思君的话给了秦满江极大的震撼,戏楼黑沉沉地伫立在水里,周围的纸人静悄悄的,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台上的鬼,和台下他们这一桌观众。
“我想起来了许多事。”梅思君忽然说道。
他看着秦满江,眼中的困惑越来越浓:“我真的见过你。”
“见过我?”秦满江不解地看着他。
梅思君用力地拍了拍脑袋,又仔细看了秦满江几眼,终于笃定地说:“对,就是你。”
“江教授。”
听到“江教授”三个字后,秦满江悚然一惊,心脏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跳动,一双凌厉的眼睛在脑海里一闪而逝。
秦满江感觉自己的脑袋像针扎了一样疼,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心脏,胸膛不停上下起伏,他能感觉到一股诡异的力量在阻止自己了解关于“江教授”的事,但此刻……他是灵魂!
“秦满江”的身体无法强行让他晕过去,也不会像之前去仙羊村的路上时,对“教授”这个“关键词”视而不见。
此刻的秦满江,能够完全掌握自己,他是自由的。
至少此刻是。
“江教授?”秦满江甚至顾不得已经漫到了大腿上的河水,立刻追问道:“他是谁?你在哪里见过他?”
梅思君此刻也格外苦恼,他刚刚接收到了许许多多的记忆,一体两魂的李云秀女性那面的主魂不死,他作为男性的一面就会一直轮回。
而刚才那个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一个叫“江教授”的男人,就是以前轮回过程之中,在怪谈游戏里遇到过的人。
但这些记忆都是碎片化的,他只是知道曾经的某一个“自己”和“江教授”搭档过。
更多的,却是想不起来了。
他看着秦满江,摇头道:“我说过,我是梅思君,上一个‘我’虽然也是我,但他的记忆因为前身的死亡,已经只剩片段,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不过……”
“不过什么?”秦满江从未感觉真相离自己这么近过。
那个江教授,那个会引起自己心脏悸动的名字。
就是那个人……
“一般认为,肉身是容器,魂魄就像容器里的水。容器毁坏,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