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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强轻吁一口气，点了点头。
……
客厅里回荡着笑声，自从老伴住院以后，刘慧娟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刚刚知道舒强得了肝癌的那些日子，每天都是以泪洗面。
后来住院以后，她不哭了，却也知道此刻的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的，很多事情不敢去想，只要想到眼泪就会情不自禁的向下流，而刘慧娟不愿意在老伴面前哭，被照顾了一辈子，现在老伴生病了，她不能再给他添堵。
今天是第一次忘记所有烦恼开心的笑，其实萱萱只是把在幼儿园学到的所有才艺，唱歌跳舞讲故事，通通给外婆展示了一遍。
在旁人眼里可能不算什么，可是此刻看在刘慧娟眼里，甜在心里，怎么看小家伙怎么喜欢，她不说话往那里一站都可爱的萌化人心。
舒玉也喜欢萱萱，跟着大伯母一起咯咯的笑个不停，小家伙的这些表演韩墨和舒雅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自然没什么新奇的，俩人比较淡定的做一个好观众，该鼓掌时候鼓掌，该配合时候配合。
突然舒玉的电话响了，上面是爸爸的号码。
她知道爸爸现在应该在照顾大伯父，而且知道她们在家里，这个时候打电话，舒玉心里有点没底，因为没有立刻接，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怎么不接电话呢？”舒雅随口问道。
舒玉原本还挂着笑的脸突然僵住，“是我爸的电话。”
这句话一说舒雅还没有什么反应，刘慧娟蓦地站了起来，看着舒玉伸过来的手机屏幕，确定了是舒胜，心里一沉。
她跟舒胜说好了，自己回家见见舒雅，六年没见面，她实在是忍不住，听说女儿回来了，就想第一时间见见，舒玉都不知道她会回来，但是舒胜知道。
现在舒胜来电话肯定是医院那边有事了，无论是跟舒强身体有关的，还是跟她的去向有关，都不会是好事。
电话没有挂断的意思，一直响个不停，舒玉知道即使这一遍不接，肯定还会打第二遍，第三遍，没有重要的事情，父亲是不会从医院打电话过来的。
舒玉狠狠的吞了口唾沫，接通电话。
第298章 有的是机会躺着
电话接通的瞬间，舒玉的手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眼刘慧娟和舒雅，才把电话缓缓拿到了耳边。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舒玉的手机上，连刚才还蹦蹦跳跳的小家伙此刻都感受到周围大人们身上紧张的气氛，不再吭声，跟着妈妈一起看向舒玉阿姨的方向。
舒玉有点紧张，深呼吸开口道，“爸。”
舒胜本来心里很激动，等着舒玉快一点接电话，可是响了很多声，等待音都要结束了那边电话才接起来，舒胜带着点埋怨的语气说道，“怎么才接电话。”
“那个……呃，没听到。”舒玉随便找了个借口，心里太紧张喉咙一紧，说话就微有些发颤，“爸，什么事啊。”
这个问句，是客厅里所有人的问题，当舒玉问出以后，刘慧娟和舒雅看着她的视线更加紧迫了。
“韩墨回来了吗？”舒胜问道。
舒玉愣住了。
她不知道父亲没头没尾问这句话的目的，视线下意识的瞥了眼韩墨，“嗯，回来了。”
“哦，你带着舒雅和韩墨一起来医院吧。”
挂断电话，舒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知道父亲已经将电话挂断，听筒里传来了嘟嘟的盲音，舒玉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到底什么事？”
“二叔说什么了？”
舒雅和刘慧娟一起围到舒玉跟前。
舒玉脸上的表情木讷的抽了一下，动作僵硬的将手机放回身上。
“我爸说……”舒玉一边说一边琢磨老爸说的话，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说什么？”
“哎呀，姐，你快说啊。”
舒玉再次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才说道，“我爸说让舒雅和韩墨一起去医院。”
这句话一说，刘慧娟，舒雅，韩墨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一齐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舒玉。
“你不会听错了吧，胜子说的让舒雅和韩墨去医院？”刘慧娟问道。
舒玉慌忙摇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刘慧娟原本高兴的心情突然崩了，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舒雅看出母亲的担忧，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肩膀安慰她，但是一时间舒雅也没有主意。
韩墨想了想问道，“没有说其他的吗？”
舒玉摇了摇头，“没有。”
“那肯定是叔叔已经知道我们回来的事情，并且要求打的这通电话。”韩墨走到舒雅身旁，“我们赶紧过去吧。”
“是呀，如果不是大伯父让我爸打电话，我爸绝对不敢让舒雅和韩墨过去的。”舒玉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地说道。
在家里短暂的停留过后，他们赶紧出门去医院。
韩墨开着舒玉的车，虽然大家都知道肯定是舒强首肯才会有舒胜的电话，可是依然心里没底，车内的气氛非常的压抑，没有人说话，只有小家伙不知道家里发生什么事，高高兴兴的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
苏南的冬天有些阴冷，雾蒙蒙的光线透过玻璃，照进病房。
舒强看向窗外，似乎在思索，回忆，又似乎只是没有目的的看向远方。
从舒胜打了电话回来，就看到大哥站在窗户边，已经十几分钟了，还是没有什么反应，舒胜又不敢多嘴，只能在远处悄悄的注视着。
舒胜只能看到大哥的背影，住院的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这样自信的端详大哥。
瘦了，真的瘦了好多。
原本高大健硕的身材，此刻却只像个衣服架子，宽阔的肩膀撑着病服，连背影看着都是那样的单薄。
舒胜心里很难受，当时知道大哥得了癌症的消息，他几夜没有睡着，每天心都揪在一起，其实医院有专门订餐的位置，营养搭配根本不需要家属送饭。
可是舒胜依然坚持每天给大哥送饭，不是因为觉得医院的饭菜不好吃，而是想在这个时候多为大哥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送饭，他只要可以多在医院跟大哥待一会，心里就会觉得莫大的安慰，即便两人多数时候都是沉默不语。
想到这里舒胜的眼前模糊了。
“大哥，窗户那里有风，你过来躺一会吧。”舒胜关心地说道。
舒强没有动，平静的说了句，“我想站一站，以后有的是机会趟。”
舒胜的心狠狠的抽搐一下，像是被铅块压住，喘不过气来，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敢再在病房里继续看大哥消瘦的背影，转身走出门外。
刚一出门便看到迈着急促步子走来的熟悉的身影。
舒强依然看着窗外，看着高架桥上川流不息的车辆，他漫无目的的思绪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凝聚，舒雅第一次会叫爸爸，第一次去幼儿园，第一次得到荣誉证书……一件件事情历历在目，其实已经很久远，却好像就在昨天。
舒雅从小到大都是非常听话的孩子，从上小学到大学，从来没有让他们老两口操过什么心，一直是乖乖女，对他的话言听计从。
所以当舒雅为了韩墨不顾反对去北都的时候，舒强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才会失望。然后用强硬的手段威胁女儿，想让她为了自己放弃跟韩墨去北都。
可是他忽略了，舒雅也是一个倔脾气，只是平时看起来很柔弱，很乖巧，其实心里非常有主意，和他一样只要决定了，就一定不会改变。
舒强知道，不是舒雅不想回家，而是他亲手将她赶出了这个家。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舒强以为是舒胜又回来了，思绪又回到了现实，没有回头，“从家里到医院，估计她们也快到了。”
话音落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转眼六年了，不知道那孩子是不是又瘦了。”舒强继续说道。
身后依然没有回应。
舒强奇怪，为什么舒胜不说话，不过他也没有生气，脸上依然挂着微笑，久别许久的微笑，一边想继续开口说点什么，一边回眸看向门口。
时间在回眸的那一刻静止了。
舒雅怔怔的站在门口，看到背影时，她惊呆了，那不是父亲，那不是。
高中体育老师，短跑运动员，从舒雅记事开始，父亲就一直高大健壮，那时候看书说鲁智深可以倒拔垂杨柳，舒雅笑着说自己的父亲也可以做到。
上了大学以后，她还经常开玩笑说，爸爸的胳膊比她的腰都粗。
舒雅确定自己的记忆不会错，那样的身材才是她的父亲，可是此刻的……
舒雅的嘴唇颤抖着。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思念，所有的愧疚和挂念，在舒强回眸的瞬间爆发了。
舒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不想再控制自己的情绪。
泪如雨下。
“爸！”
第299章 躲在门口干嘛，进来呀。
舒强的心狠狠的颤动着。
多么熟悉又陌生的呼唤。
从舒雅咿呀学语开始便已经会说了，却时隔六年，才第一次在舒强的耳畔再次响起。
六年了，舒强第一次听到这声“爸”，他刚刚站在窗边想的都是即将看到舒雅的情景，自己应该呈现怎样的状态，会不会忐忑，会不会忍不住老泪纵横，他要控制，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从容，因为他是一位父亲，不能表现出半点软弱。
他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已经隐藏的很好，可是当舒雅真的站在他的面前，不再只是出现在电视里，手机里，杂志里时。
舒强却哽咽了。
舒雅的每一滴眼泪，滑过她的脸颊，却流进舒强的心里。
这声“爸”，对于舒强来说已经不只是一个称呼，而是他多少次在梦中醒来时，心中隐隐的痛。
当年的他只是强势的希望女儿可以翻然悔悟，离开韩墨，所以才用断绝父女关系威胁，却没想到，这声威胁，没有将舒雅拉回到他的身边，反而将她推的更远。
远到花了六年的时间，才让父女俩相距在一个屋檐下的距离。
随着那声呼唤，父女俩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舒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无需再控制，她的自责，愧疚，心疼，复杂的情绪缠绕交织在一起，此刻竟然除了那声“爸”便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因为这段时间的治疗，舒强的身体大不如前了，不仅仅是表面看着的瘦，走路也有些吃力，刘慧娟在的时候，都会搀扶着他散步，可是在女儿面前，舒强又怎么会表现出软弱的一面呢。
舒雅想上前去搀扶父亲。
舒强摆了摆手，让她站在原地。
舒雅刚想向前迈出的步子停在了原地，她早就在车上通过母亲和舒玉了解到父亲如今的情况，她知道父亲因为疼痛，走路时需要借助外力，可是她更知道，父亲的倔强，父亲的骄傲，父亲此刻的心境。
所以舒雅已经开始的动作，在看到舒强摆手的刹那，又停了下来。
就这样，舒强吃力的挪动着步子，一点一点的向床靠近，他想尽量不要表现的吃力，故意迈大步子，故意看起来像一个健康的人，故意表情从容，可是额头上的汗珠却出卖了他。
舒雅一直站在原地无声的抹着眼泪，直到舒强坐在床上，她才跟着坐在床边的椅子里。
舒强看着女儿，想说的话很多，最后却只说了句，“小雅，你又瘦了。”
“您才是瘦了，您瘦了好多。”舒雅尽量控制着情绪，可是眼泪却不听话的一直流，她不停地用手擦着眼泪。
韩墨带着小家伙站在病房外面。
大家都明白，当年舒强是用怎样的态度对待韩墨的，这个时候，韩墨当然不会冒然出现在舒强的面前。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不想影响父女的久别重逢。
刘慧娟和舒胜舒玉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韩墨心里却有些担心，站在门外，虽然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也听不到声音，但是站在门口就能安心一些。
小家伙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的，牵着爸爸的大手，仰着小脑袋，好奇的问道，“爸爸，为什么妈妈进去看外公了，我们不跟着一起进去呢？”
韩墨温柔的摸了摸萱萱的头顶，“外公生病了，不能被打扰，一次进去探望他的人不能太多，所以妈妈先进去，一会才是咱们。”
小家伙懂事的点点头，满脸期待，“好，那萱萱在门口等。”
幼儿园的小朋友们都有外公，小虎的外公是一个胖胖的老爷爷，肚子圆圆的，萌萌的外公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很严肃，乐颜的外公总是笑嘻嘻的，放学接乐颜的时候会带一些糖果，经常分发给小朋友们，所以萱萱很喜欢他。
小家伙小小的脑袋里，开始幻想自己外公的模样，会不会留着花白的胡子，或者也有一个圆圆的肚子，难道也是带着眼镜吗？萱萱摇了摇头，不好，戴眼镜太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