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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反派黑化前-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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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冬霖的剑意是从小用九天玄雷淬炼而成,稳扎稳打,凝实得不行。从前湫十跟他冷战,就喜欢看他被惊雷逮着劈的样子,看着看着心情就好了,等他冷着脸从结界中走出来,她已经能拉着他胳膊缠着要出去玩了。

    如果这样的道心,这样的剑意还能堕魔,那六界剑修,都无路可走了。

    湫十屈膝坐在秦冬霖身侧,絮语般地跟他说话:“这件事,我——”

    秦冬霖没睁眼,但眉心皱着,下颌线条根根分明,他打断她的话语,道:“这件事,我处理。”

    湫十停了片刻,而后轻声道:“算了。”

    “算了吧。”

    秦冬霖抬眸,眼瞳里蕴着沉甸甸的黑,噬人的墨色一圈圈荡开,他问:“什么算了?”

    湫十看着他那双眼,仿佛听见他在问。

    是你我之间就这么算了,还是这件事算了。

    昏暗的烛火下,湫十鬼使神差般伸手,捂了下他的眼睛,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阮姨和流夏都没有伤害我,这件事,按照魔族律法来吧。”

    秦冬霖无声扯了下唇角,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见她一只手落在他手背上,无声攥紧,耳边的声音似保证,又似安抚。

    她道:“秦冬霖,我们不分开。”

    秦冬霖唇色苍白,黑色眼瞳如琉璃,良久,他侧首,冰凉的唇瓣落在她额心,心想,只有这个时候,才感觉她没怎么变。

    仍是那样会哄人。

    情绪失控的后遗症在秦冬霖神志彻底回归之后显露出来。

    深夜,秦冬霖额心滚烫,清绝的眉宇间全是病色,湫十低声唤了在门外伺候的女使,没多久,女使端着温水进来。一直守在院子里的几人也轻手轻脚地踏进里屋,伍斐为首的人才掀开只剩半面的珠帘,眼前的屏风便陡然在眼前炸开,四分五裂。

    伍斐等人微楞,而后露出一副“又是这样”的神情,无奈地倒退几步。

    “出去。”秦冬霖不知何时睁开眼,他眼一垂,眉梢眼尾,皆是凉薄之意,“非我允准,擅入西院者,自行领罚。”

    说罢,他又道:“宋昀诃,你来处理。”

    闻言,阮芫身心俱疲,她用力地摁了下眉心,也知在这个时候,不能多说什么刺激秦冬霖,只好跟着伍斐等人又退出来。

    湫十施了个小术法,将狼狈不堪的里屋收拾了一番,秦冬霖躺在床榻上,陷入沉睡。

    深夜,星月无影,寒风呼啸。

    伍斐等人都来看过一趟,湫十坐下床沿的小凳上,一只手被秦冬霖紧紧握着,阮芫进来时,她有些无措,想要站起身来。阮芫神色是说不出的复杂,她无声做了个手势,声音疲惫:“你就坐着吧,别将他吵醒了。”

    湫十点了点头,白玉似的长指蜷缩着,肉眼可见的不安。

    伍叡望着这一幕,在心底无声叹息一声,借着月明珠的光,探究的目光落在湫十脸上。

    这张脸,他曾在自己的幻境中看了无数次,可真正面对面说话,却还是头一次。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十几日前,秦冬霖那句“她变了许多”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人很安静,很乖,跟幻境中古灵精怪,笑起来明艳动人的样子全然不同。

    “湫十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伍叡跟伍斐有一两分钟相似,特别是一双桃花眼,笑起来时显得温润有礼,声音不疾不徐,十分好听。

    湫十听说过伍叡,这三千年,因为有他在身边,秦冬霖的情况才没有继续恶化下去。

    “好。”湫十将手从秦冬霖掌心中抽出来,见榻上的人敛眉,有转醒之势,忙俯身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帷幔垂落,熏香无声。

    行过阮芫身边,伍叡驻足,他问:“阮姨可要同往?”

    他这样问,必然是有事要说,且还是关于秦冬霖的事,阮芫无法拒绝。她看了湫十几眼,颔首,率先出了西院院门。

    从西院到伍叡常住的院落,一行三人,走了一刻钟。

    伍叡在院门前止步,他望着心事重重的湫十,温声道:“魔域中许多人传我身怀绝技,能化解魔气,这些都是无稽之谈,请湫十姑娘不必当真。”

    说罢,他笑着望向阮芫:“阮姨也莫听人胡乱猜测。”

    对他,阮芫颇有好感,也十分感激,回道:“你是有真本事的。这么多年,冬霖的情况多亏有你压制,不然我们面对这种情形,也是束手无策。”

    伍叡摇头,意味深长地瞥了下湫十的位置,道:“有些事情,说再多也不如亲眼所见。”

    “能镇住秦冬霖的另有他人,阮姨的夸赞,伍叡愧不敢当。”

    话音甫落,他推开院门,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落入两人的耳里,“门内是秦冬霖的幻境,这才是真正可以束缚他的东西。”

    闻言,湫十似有所感地抬头,望进一片茫茫雾色之中,眼皮不轻不重地跳了两下。

    从爬满藤蔓的秋千架,到屋下曲折回环的长廊,从水中央的亭台,到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的紫竹林,长长的一条路,湫十走得泪流满面。

    数不清的“宋湫十”从她眼底晃过,穿着五颜六色的华丽长裙,或笑,或嗔,或怨,神情生动,蝴蝶般招摇灵动。伍叡抚了下额心,摊开手掌苦笑:“我哪来的通天本事困住秦冬霖,不过是仗着他舍不得伤害这些人罢了。”

    于是这三千年,他看着位高权重的男人作茧自缚,明知是假,还要以假为真,明知是妄求,却偏偏要求。

    伍叡推开院子尽头的一扇门,望着湫十脸颊两侧蜿蜒的泪痕,道:“他曾在这里,烂醉如泥。”

    湫十控制不住地抬眼。

    入目是喧闹,喜庆,窗牖边的薄纸上,贴着红彤彤的“囍”字。秦冬霖最不爱吵闹声,而此刻,院外坐着吵嚷上了天的宾客,伍斐等人赫然在列,酒一杯接一杯灌下肚,没个消停。喜鹊在枝头叽叽喳喳,院里桃花一树一树开。

    一阵风过。

    湫十蹲在门边,潸然泪下。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无声告诉她。

    有人曾梦见她夜夜红装,为他做了无数回新娘。

    一旁,阮芫无声捂了下眼,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精神,她摆了摆手,呢喃:“都随他去吧,随他去吧。”

    湫十回西院不久,秦冬霖便醒了。

    月明珠的光无声倾泻,外面雪色依旧,屋内屋外静悄悄一片。

    男人无声坐起身,盯着宋湫十看了半晌,旋即,他将她狠狠拥入怀中,体温依旧滚热,力道像是要将她嵌入身体中。

    “宋湫十。”他声线极哑,透着高烧之后的虚弱之意,他道:“我做了个梦。”

    他问:“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过得不好?”

    在外那么多年,你在别人身边,是不是过得不好,是不是受了许多旁人不知道的委屈。

    湫十微楞,察觉到不对,去看他的神情,却在触到他眼尾那抹红意时,彻彻底底怔住。

    从前,现在,三万多年,她第一次见秦冬霖红眼。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评论,前五十发红包。

    谢谢大家的理解,身体比前段时间好了,大家也要照顾好自己,最近降温,别贪凉。

    晚安。

 115、番外十

    第115章

    彼时; 夜色如水,雨雪将停,屋里屋外都很安静。

    秦冬霖瞳色极深; 微抬和垂落时会压出一道花瓣似的褶,天生带着上位者的凉薄疏离之意; 眼尾的红像是被高烧蒸出来的,并不显得阴柔; 反而给人一种十足的压迫感。

    湫十从未怕过这双眼睛; 可此时,在他话语落下之后,却只想随便找个人,找件事躲避过去。

    从她回来; 父母亲; 宋昀诃乃至伍斐,见她半句不提这三千年里的事,顾忌着她的情绪,也不主动问; 彼此谈话时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个断口。

    那三千年; 是他们心上的一道疤。

    湫十从小就有主见,离开时修为在年轻一辈中已然不算低; 身边无数灵宝傍身; 还有宋呈殊的一道灵身护体,别说只是当年深受重创的程翌,就算是面对那些早已成名的人物,都尚能脱身。

    换句话而言。

    只有她不想回来,没有她回不来的情况。

    湫十自己不提,是因为程翌的魅惑来历不明; 令人匪夷所思,颇为怪异。这件事放在从前,她自己都不信,听着太像是为自己找借口开脱。再则就是天魔两族的关系已经紧绷到兵戎相见的地步,秦冬霖情绪不稳,她唯恐说多错多,刺激到他。

    她没什么天下为先的侠义心肠,可任何时候,和平总比动荡好。

    这仗,能不打,还是不打。

    半晌,湫十肩头拉出一个往下的牵强弧度,她扯了下嘴角,轻声道:“没有的。”

    她垂着长长的睫,眼神落在秦冬霖瘦削冷白的长指上,在他有若实质的视线中近乎无处遁形。

    “没有谁欺负我。”她抬起头,飞快看了秦冬霖一眼,须臾,抿了下唇,讲故事似的轻轻絮语:“五百年前,程翌修为暴增,接连破境,跟莫软软联系密切,两人结亲之后,他怕我不满,用天族大神通将我囚住。后来大概是天族事忙,我不常见到他。”

    说完,她屏了一口气。

    秦冬霖手掌落到自己的额心处,彻底清醒过来之后,颇觉荒唐地扯了下唇。

    “过来,陪我躺一会。”他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哑声道。

    湫十照做,模样是说不出的乖巧安静。

    谁也没有说话。

    湫十侧身被他拥着,因为挨得近,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身后那具身躯下微不可见的颤抖,亦能察觉到他紊乱的呼吸,他全身温度高得不像话。伍叡说,这是常态。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这三千年,他过得无比糟糕,再相见,想的,问的,全都关于她。

    昔日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如今,连剑都握不起来了。

    湫十问自己,她凭什么。

    从小到大,她只会给秦冬霖添乱,一次又一次,不知收敛,为所欲为。

    如果她听话,没有应下跟云玄的赌约,没有独自前往白云岭,也就不会认识程翌,不会离家出走,不会让身边的人活得如此痛苦。

    所有人都可以说自己过得不好,唯独她不能,她没有资格。

    湫十用力地眨了两下眼,突然难过得不行。黑暗中,某一刻,湫十抑制不住地问:“堕魔的时候,是不是很疼?”

    人在浑浑噩噩的时间长河中,大概总是会刻意忘记一些东西,再去回想时,只留下一点隐隐绰绰的影子。唯独那些刻骨铭心,念念不忘的情绪,却历久弥新,时刻盘踞在心里。

    秦冬霖沉默半晌,而后用微凉的唇瓣无声摩挲她的发顶。

    湫十回来之后,他数次问她,可曾想过回来,可曾想过他,唯独他自己,对她,没有只字片语。那些情深,那些念想,一个字都不曾说出口。

    良久,湫十以为自己等不到回答。

    “我不怕疼。”

    秦冬霖眼里似乎糅杂了沉郁的夜色,他扯了下唇角,道:“堕魔的时候,我很想你。”

    彼时,密室中,他唇边淌血,身形踉跄,想的不是自己堕魔了,拿不了剑了,世人会如何看待他。

    他满脑子都是,宋湫十跟人走了。

    他要怎么办。

    以后那么长的时间,他那么想她,他该怎么办。

    ====

    秦冬霖反反复复高烧,睡了三日,湫十在榻前寸步不离守了三日。

    三日后,榻上的人睁开眼,便又是那个说一不二,清贵逼人的魔君,眼里再寻不出一丝一毫的颓唐和脆弱。

    见此情形,湫十似是早有所料,问:“可是要出去?”

    秦冬霖颔首,冰凉的冕旒垂在眼前,发出清脆而细微的声响,他道:“去趟议政殿。”

    湫十眉心皱了一下,目光有些迟疑的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旋即踮起脚尖替他理了理衣领,担忧地道:“你才好一些,身体能吃得消?”

    秦冬霖顺势握住她的手,看着那只手在掌心中攒成一个小拳头,不由失笑,道:“没你想的那样夸张。”

    湫十便不再说什么。

    议政殿,陆珏拱手出列,凛声道:“昨日早朝,程翌已下军令,命杨涵之在一月之后,率兵三十万,一路朝西,直压魔域。”

    天族有心立威,这个消息甫一传出,便以风一样的速度飞遍六界各族。

    也在第一时间,落到在场诸位的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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