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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渊这面挡箭牌挺好用,安慛心头的怀疑果然打消大半,原先的念头也开始动摇了。
安慛缓和脸色,吕徵却忍不住闭上眸子,不看对方的反应,更不想被对方看到自己的失望。
安慛自言自语道,“他为何不与我言明”
“兴许他是认定方直无害,兴许是觉得臣对主公的忠心无需置疑,亦或者他觉得这是臣的把柄,留着日后有用处。”吕徵说到此处,面上的讥诮越浓,“主公以为是哪一种”
吕徵这话问得相当不客气,甚至有些当面责问安慛的意思,听得后者暗生不满。
“少音这是埋怨我了”
安慛明知故问,吕徵闻言,心下冷笑。
埋怨
他吕徵受了这么多委屈,搁在安慛眼中居然只是“埋怨”的程度
他现在是懊悔自己当年眼瞎了,哪怕是姜芃姬那个不靠谱的薄情女人也比安慛靠谱。
安慛不愧是渣男中的战斗机。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能坐享齐人之福,左手搂着花渊,右手搂着吕徵,两位谋士手拉手当好兄弟,为了他的大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切私人矛盾都要靠边,不能因私废公。
他道,“方才听你所言,你对花卿误解颇深。他与你皆是光明磊落之辈,秉公持身,怎么会用不入流的把戏陷害同僚我是听闻你们二人私下不合,但未曾想到会形同水火。少音,你与他皆是我的左膀右臂,形同唇齿。唇齿虽有磕绊,但也是互相依存、互相扶持”
吕徵:“”
安慛不会说话能别说了吗
他快被对方的比喻恶心吐了,鬼踏马跟花渊形同唇齿
罢了罢了
有了安慛这个绝世大渣男的衬托,姜芃姬这个渣女都能自称心头血、白月光了。
吕徵道,“主公当真不知臣与花渊的矛盾”
安慛拧眉道,“偶有听闻,但我以为少音不是那种因为私仇而耽误公事的人。”
吕徵先前树立的个人形象过于光明高大,不仅是安慛,其他人都理所当然得认为吕徵为了公事能牺牲私仇。浑然忘了,吕徵是人不是圣人,他也有七情六欲,做不到大公无私。
吕徵听后,心情格外疲倦。
哪怕安慛中年落难,但早年养成的习惯早已深刻骨髓。重新起复后,他忘了战战兢兢做人的感觉,找回了高高在上的士族底气,浑然忘了什么叫“顾忌”,更不会体谅吕徵的苦衷。
安慛刚才那句问话就十分欠妥当。
明晃晃指责吕徵因私废公,故意跟花渊过不去。
吕徵掩下内心的失望,躬身拱手,语调平静道,“柳羲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陷害臣,挑拨主公对臣的信任,臣却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自证清白,此为臣之过错。方直之事,的确是臣考虑不周。为了避嫌,臣愿自我禁足,交出手上军务兵权,待水落石出,还臣清白再行打算。”
安慛一听这话就懵逼了。
他的确是向吕徵兴师问罪,但说开之后,他心里的天平又倾向吕徵,懊悔自己的多疑。
偏生吕徵将话都说绝了,根本不给他台阶下。
不管安慛怎么想,吕徵是懒得揣摩了,自我禁锢就什么都不管了。
另一边,姜芃姬还锲而不舍给老同学写信。
打仗写一封,不打仗也写一封,心情好写一封,心情不好也写一封
卫慈抹了一把冷汗,围观自家主公在被吕徵打断腿的边缘不断伸jio。
“主公就不怕这么做,反而让安慛打消疑虑”
安慛是卫慈的前任主公,他对此人挺了解。一旦下定决心,那股万丈豪气十分迷惑人。当年卫慈愿意出山跟着安慛,不仅是被对方的诚意打动,还有便是对方孤注一掷般的信任。
搁自家主公的话来说,安慛就是搞传销的头子,卖安利贼厉害。
倘若安慛放下戒心重新信任吕徵,吕徵未必不会回心转意。
毕竟是自己选择的男人,跪着也要辅佐,将不可能变为可能。
哪怕对方是一坨屎,总有谋士想要将对方雕成花。
很不幸,吕徵就是这种人。
“怀疑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根除得了”姜芃姬道,“再说了,少音也不是那种打一巴掌给颗甜枣就不记前仇的缺心眼啊。安慛以为他是谁他想挽回就能挽回,这脸是有多大”
少音:信任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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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3章 1673:收南盛,杀安慛(八十一)
第1673章 1673:收南盛,杀安慛八十一
除了安慛,谁也不知道他与吕徵之间发生了什么。
众人只知道吕徵从那一天开始就抱病不出,端茶倒水的事情都由康歆童负责。
外人以为这只是托词,安慛也以为吕徵是装病,熟料吕徵是真的病了病得很严重。
康歆童看着吕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急得掉眼泪却毫无办法。
“义父,医师说您这是心病寻常汤药难以治愈”
郁结于心,难以纾解。
说白了,吕徵自己把自己愁病倒了。
吕徵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不是他不想,只是浑身虚软,脑子也混混沌沌的,随着病情加重,他经常记不住事情,甚至连自己上一秒说了什么都没什么印象。外人看来,他的病容也相当浓重。眼窝深陷,唇瓣干裂,明亮的眸子宛若死鱼眼睛,瞧不见一丝往昔风采
安慛来瞧过两次,每次都只是小坐一会儿,叹息着离去。
前几日还会询问吕徵的病情,听闻医师说这是心病造成的,安慛意识到什么,便不再过问。
继续过问什么
安慛性格骄傲,明知道吕徵的病是因为对他不满才生的,他哪里还会上赶着找不痛快
吕徵喝了几天药,病情别控制住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但精气神还是很颓靡。
康歆童认真侍疾,大小事情都不假他人手,这份孝心倒是很难得。
吕徵道,“一时愤懑,想不开罢了。等想开了,病情自然好了。”
康歆童问道,“外人都道义父足智多谋,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让您想不开呢”
吕徵道,“外人溜须拍马的话,岂能当真很多事情,为父的确是想不开的。”
“例如”
吕徵抬手将额头滑下的额带往上推了推,叹息道,“例如,你耗费巨额资产买来原石,待之如珠如宝,恨不得日日携带,再耗费数年精力仔细雕琢、打磨大功告成之日,你以为它会是人间最耀眼的珠宝玉石,结果旁人却告知你,这种石头茅坑要多少有多少”
康歆童瑟瑟发抖:“”
她总觉得自家义父这话是在骂人。
吕徵幽幽地道,“任凭谁碰见这种事情,多半也要想不开的。”
康歆童欲言又止,在卖安利和不卖安利之间徘徊不定。
“女儿觉得既然是茅坑的石头,污秽肮脏,何不早早弃了,省得搁在眼前碍眼。”
吕徵道,“丢不起这个人。”
康歆童:“”
原来义父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吕徵道,“柳羲之于子孝,黄嵩之于友默,许裴之于文彬,安慛之于为父”
康歆童不合时宜地问了句。
“柳羲、黄嵩、许裴,女儿知道是谁,但子孝、友默和文彬是”
类比安慛和义父,难道都是君臣关系
吕徵道,“为父的师兄弟,我们四人同出渊镜先生门下。先生的知遇之恩、教养之恩,毕生难忘。只是,先生那般眼明心亮的名师,最后却教出三个眼明心瞎的学生,愧对老人家。”
四个徒弟“阵亡”了三个,这是渊镜先生教学生涯最大的污点。
康歆童掰了手指算了算,数字不对啊。
“怎么是三个”
吕徵险些噎住。
这是重点
他忍着内伤道,“卫子孝不算。”
人家完美继承渊镜先生眼明心亮的优点,眼光好着呢。
要不怎么说卫慈鸡贼呢
吕徵怎么也想不到卫慈怎么就选了姜芃姬,明明书院时候,这俩关系还挺冷漠的。
听上次方直带来的话,姜芃姬顺利跟卫慈有了一腿,糟蹋了琅琊书院最美的一枝花。
禽兽
“哦。”
康歆童乖巧应了一声,唇角却忍不住露出些许笑意。
吕徵看得差点儿憋出内伤。
他忘了,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可是姜芃姬的毒唯。
表面上乖巧,鬼知道她内心是不是为爱豆疯、为爱豆狂、为爱豆哐哐撞大墙
“其他人跟前丢人也就罢了,偏偏是柳羲那个促狭的浑货。”吕徵说得很郁闷,“你瞧瞧她都做了什么当主公可真是清闲,整日有事没事写信挑拨离间。安慛是个什么人,她心里能没点儿数每一封信都写得恰到好处,说是写给为父,实则是写给安慛看的”
如果不是吕徵聪明,以退为进,说不定已经被安慛暗地里折腾死了。
姜芃姬最恨背叛,难道安慛对待背叛者就大方了
康歆童道,“那如今怎么办”
吕徵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安慛后方即将有大祸,怕是会一溃千里”
康歆童心下一惊,“女儿愚钝,瞧不出哪里有大祸”
吕徵提醒她关键字。
“粮草。”
“粮草”
康歆童喃喃重复。
“先前那个被安慛愤怒斩杀的武将是无辜的,粮草在劫掠之前就出了问题。负责粮草事宜的人是花渊,纵观全局,唯独他有这个动机和能力对粮草做手脚。偏生在这个关键时刻,安慛唯一过继来的子嗣暴毙,很难不让人怀疑其中阴谋安慛不肯听劝,必会死无全尸”
到了这一步,吕徵当着自家义女的面也没敬称安慛为主公了,而是直呼其名。
康歆童道,“花渊他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
吕徵道,“为父怎么会知道疯子的想法。”
“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康歆童不喜欢安慛,但安慛被颠覆,他们父女俩处境就艰难了。
吕徵哼了声道,“柳羲欠为父一笔债呢,她敢过河拆桥试一试”
“欠债”
吕徵道,“届时便知道了。”
康歆童听这话也就不再多问。
吕徵的病根在于心,他自己不肯想开,寻常汤药很难起效。
因为安慛作死,成功让吕徵死心。
后者一边养病,一边冷眼旁观。随着战事进一步升级,安慛节节败退,粮草的困局越发严峻,偏偏后方花渊还慢腾腾的,再加上姜芃姬数次派人干扰粮线,安慛更是腹背受敌
“外面什么这么吵”
吕徵合上竹简,抬眼问了一句。
康歆童道,“粮草抵达了,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吕徵眉头一蹙,眼底露出几分深思。
“义父,今日午膳居然是肉粥。”
康歆童端着两碗香喷喷的肉粥进来,夹了一些腌制的酱菜当配料。
“肉吃着有些酸”
吕徵端起肉粥吃了一口,口齿似乎咬到了什么,他倏地面色剧变,哇得一声吐出来。
“义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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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4章 1674:收南盛,杀安慛(八十二)
第1674章 1674:收南盛,杀安慛八十二
康歆童被这个变故吓得连忙放下手中的木碗。
咣当一声,碗中的肉汤随着她的动作洒了一些出去,溅到食案上。
她也顾不上这些,急忙上前扶住作势呕吐的吕徵。
康歆童已经被这个变故吓得六神无主,还以为吕徵中毒了。
“义父义父这粥里是不是被人投了毒”康歆童想到自家义父和主公安慛之间已经崩裂的关系还有不可调和的矛盾,第一反应就是怀疑安慛投毒害人,心火熊熊燃烧。
吕徵还在弯腰呕吐,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眼梢染着缕缕红色,凭添了几分脆弱。
康歆童只能抬手轻拍他的脊背,给他顺气,等他吐得连胆汁都要呕出来的时候,康歆童才起身给他端来漱口的清水。吕徵大吐特吐一番,表情从原先的铁青转为毫无血色的苍白。
“不是投毒”
吕徵压下喉间时不时上涌的恶心感,接过康歆童递来的清水漱口,这才好受了些。
康歆童目露诧异,隐隐有些惶恐和不安,怯怯地问,“不是投毒难不成是肉馊了”
吕徵抿唇不语,但从他表情和眼神来分析,这碗肉粥绝非是“肉馊”那么幼稚的问题。
难道
康歆童在吕徵身边教养了几个月,不论是眼界还是学识,称得上突飞猛进。
吕徵的种种反应给了康歆童极其不好的预感。
她垂头看了一眼吕徵吐出来的东西,用目光将它们巡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