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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珏算是远近驰名的古怪名士,作风放荡不羁、热爱自由和作死。
没见他怎么著书立作、写诗作赋,反倒整天对吃喝玩乐感兴趣。
一年前,风珏为了一坛子域外小国敬献的美酒,特地包袱款款,揣着钱包带着仆人离家出走了。风瑾说起这事儿的时候,表情一言难尽也是,四十多的弟弟还离家出走,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前几天风瑾送了她一坛风珏酿的酒,虽不浓烈,却醇美醉人。
姜芃姬喝了一坛子不够滋味,特地翻了风珏家的矮墙,偷他的酒窖。
作为皇帝,姜芃姬的酒友大概比心腹还多一些
姜芃姬酒量大,光顾酒窖的次数多了,风珏自然有惊觉,特地来抓贼,两人就这么碰上,干脆一起喝了。
饶是风珏脑洞再大,行事再熊,他也没想到一国之君会偷人酒窖。
嗯,该庆幸这货是女的不是男的,不然偷人大臣后院多方便呀。
风珏忍不住将吐槽诉之于口,姜芃姬听后笑得前仰后合。
她那双好看的眸子盛满了狡黠笑意,“说得好像我是女子,大臣后院就不骚动一样。”
风珏:“”
如此明目张胆说自己要绿大臣,谁给她的勇气
风珏便刻薄道,“难怪回来发现帝都上空绿云浓了一些。”
姜芃姬一手支着额头,笑着道,“同样也包括贵府府上,贵夫人有趣得很。”
离家出走一年才回来的风珏:“”
明知姜芃姬这话是跑火车,但风珏仍不受控制地生出些恼火,一生气就一口闷酒。
“贵夫人是个有志向的女子,拘束在后院有些可惜了。你这老头又一跑一整年,她在后院闲得都要种杂草的,干脆拖了门路寻了个清闲的位子。作为她的丈夫,你不觉得有些压力”
风珏听了哑然,稍微一想便明白姜芃姬今天的来意怕不只是偷酒窖。
“这世上多的是人愿意为陛下分忧解劳成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有甚有趣的”风珏道,“我这一生追求的便是与众不同,与世俗之人的不同,行世人不能行之事。风氏有二兄立足朝堂,而大哥掌舵风氏。我只需及时行乐,方不辜负这一世光阴。何苦劳累自己呢”
起初,风珏以为姜朝立国后,他便会出仕。
只是当他目睹姜芃姬登极,风珏便觉得心里堵着的东西终于疏通了。
仿佛梗在心头多年的症结终于治愈。
他是风氏三郎,天生出身名门、享受万般宠爱,对功名利禄无甚野心,有的只是那颗追求自我的心。扪心自问,风珏想要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还是权倾朝野的权利
兴许是打小就生在风氏,功名利禄对他像是呼吸一样寻常,如空气一样自然。
他就像是站在人生十字路口上,犹豫自己的后半生。
如大哥一样为家族劳心劳力,汲汲营营,还是如二哥一样转攻朝堂,成为人上人
迷茫的风珏第一次为了这种事情征求旁人的意见。
当然,这种丢人的问题不能让外人知晓,只能向妻子倾吐。
他很幸运娶得贤妻,妻子没要求他与大哥争权夺利,也没有逼他学着二哥在官场沉浮。
妻子只是道,“郎君志向寄托在萌儿身上,如今为自己活一回又如何呢”
妻子口中的“萌儿”是风珏一手教养出来的学生,对她倾注的心血甚至连亲子亲女也不如。
黄萌,黄嵩之女。
风珏没有怠慢自己儿女的教育,但细微之处的偏心妻子没道理看不出来。
她看出来了,也选择了体谅,风珏打心眼里感激。
当妻子支持风珏追寻自我和心灵的满足,风珏就彻底放飞自我,行事随心随性。
他没在官场上如何,倒是在名士圈成了大佬中的大佬,偶像级人物,出门掷果盈车那种。
大兄二兄起初还生气,久而久之也随他去了。
风珏为了平息两位哥哥的怒火,干脆将儿子女儿打包丢过去。
直言道,哥哥们想培养哪个塞进家族或者朝堂,他都没意见。
风瑾:“”
风珪:“”
推儿女出来顶风头的,风珏也属奇葩。
万万没想到,这么一朵奇葩与姜芃姬却成了关系极好的酒友,不仅喝酒聊天畅谈未来,还会帮着姜芃姬分析时局。风珏并非朝野中人,但他对政局的敏锐程度却是风瑾也略有不如的。
“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二兄毕竟还是当局者。”
对此,风珏谦虚表示自己是不如二兄的。
相较于朝堂政事,他更希望经历更多未曾经历的有趣事情。
姜芃姬每回听他说这些,忍不住翻白眼。
“怀瑜他们若是听到这些,怕是要气疯。”
在二人看来,风珏现在就是玩物丧志,白白浪费一身才华。
风珏道,“气什么呀这都四十好几奔五的人了,万一气出个好歹怎么办”
姜芃姬道,“知道他们年纪大了,你还不收敛”
风珏托腮叹道。
“人这一生呢,有机会为自己活一次,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不容易。”
姜芃姬喝着酒笑道,“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年少”
“陛下这话听着倒是有趣,正是这个道理。”风珏打了个酒嗝,醉醺醺道,“我这一生能任性妄为,真要感谢两位兄长帮着承担负担。他们无法任性,我便替他们将那份洒脱也活出来。”
姜芃姬嗤笑。
“你这话真是越来越无耻了,合着他们俩还要感谢你”
风珏眨眼道,“便是兄长要登门感谢,我哪儿敢受着呢。”
姜芃姬:“”
好吧,果然是个厚脸皮的,倒是极其合她的胃口。
她不喜欢跟太正经的老古板打交道,反倒是这样离经叛道的让她欣赏,能玩到一块儿。
风珏又说起了域外风光,或是沙漠绿洲、或是密林百兽,姜芃姬听得极为认真。
这些景色对她而言应该是司空见惯的,但她来到这世界之后,被困在小小一片地方,风珏口中的风光悠远得像是上辈子哦,不对,本来就是上辈子姜芃姬嗤笑一声道,“你用这些话勾得我心痒痒的,要是那日我被你撺掇,不管不顾丢下朝堂,冲动之下离家出走”
风珏笑道,“如此,我可就成了千古罪人,真正名流史册了。”
姜芃姬收敛笑意,手指绕着红绳。
“倒是个好提议,只是再等等,等琏儿十八岁或者弱冠,禅让去周游天下,届时记得领路。”看似是玩笑的话,眼底却是浓浓的认真,“怀玠可要多走走,免得日后无处可介绍。”
风珏也认真道,“陛下春秋鼎盛,禅让之说,实属尚早。”
姜芃姬摇头。
“不早了,前半生或者说大半生留给别人。剩下这寥寥几年,自然要留给心里的人。”
风珏不语。
“真不入朝堂”
风珏摇头。
姜芃姬道,“不入也好,有些东西沾染了权势利益,太容易变味了。例如你的酒,这滋味正好。多酿些吧,很好喝。兴许日后史书还会记载几笔,后世之人用你的名讳命名这酒。”
风珏嗤笑道,“什么酒”
“凤三酒”
“俗不可耐的名字。”
姜芃姬走路从来不走正门,哪怕偷喝这么多,喝得浑身酒气,她还是坚持翻墙。
“多大年纪了,以为自己还年轻呢。”
不论姜芃姬从哪面墙翻,似乎墙外都会站着个卫慈。
她有时候都很怀疑,这货是不是墙根成精了。
“今日很高兴。”
卫慈扶着她,二人相拥着虚靠在墙边。
“陛下高兴什么”
“算了算年纪,再有八年九年,琏儿也能独当一面了。这破担子终于能卸任,能不喜”
“还很久。”
姜芃姬一个小跳趴上他的背,卫慈冷不丁哎呦一声。
她嘟囔道,“唉,的确还很久,等琏儿上任了,你都快六十了。”
卫慈笑道,“老了,陛下可还喜欢”
“老了也是老头中最美最靓的。”
墙外的人调笑,墙内的人对月斟酒。
3▓▓晚安,风珏没有来世篇,下一把刀子猜猜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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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9章 番外篇:徐轲(前世篇)
第1849章 番外篇:徐轲前世篇
徐轲,字孝舆,子桑郡人士。
出身寒苦,幸遇恩师,才有机会学得一身本事。
在没有遭遇十七岁的大变故前,他也曾无数次畅想过自己的未来,也曾拥有满腔热忱。
尽管生活贫苦,但仍然苦中作乐,身体的贫寒无法让他的精神也变得贫瘠。
恩师对徐轲的乐观略显担心。
越是光风霁月的人,一旦遭遇挫折,要么越被打击越顽强,要么彻底被毁,堕入深渊。
东庆朝野上下以士族为尊,留给寒门子弟的生存空间并不富裕,更别说徐轲的家庭条件连普通寒门都比不上。这样骄傲的性格,一旦遭遇现实的接连打击,他真担心徐轲会受不住。
恩师隐隐有预感,但没有直接与徐轲明说,只是想着等他再年长一些,师徒俩好好谈谈。
万万没想到,一念之差,徐轲身陷牢狱。
“被人捉拿丢入大牢怎会如此”
徐轲恩师被家中小厮喊醒,听了消息惊得忘了言语。
孝舆怎么可能杀人
“快,替我换衣去见郡守”
徐轲恩师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的名士,开了一间私塾,学生之中他最喜欢的便是徐轲。
尽管出身贫寒,但悟性极佳,做事仔细又有耐心,且有过目不忘之能,教导起来十分省心。
他还打算等徐轲弱冠之后,举荐他去上京找朋友,替徐轲谋个前程呢。
怎么成了杀人犯了
子桑郡郡守看在名士面子上,透露了一点儿内情。
原来,徐轲母亲去集市买菜的时候冲撞贵人,被贵人随行的小厮一把推在地上摔了脑袋,一命呜呼。徐轲那日刚下学在家,听到这消息悲愤万分,抄着刀子就去找人报仇,结果砍死了那位贵人的家丁。他一人寡不敌众,最后还是被抓住毒打一顿,丢进了大牢
郡守叹道,“知道是你的得意弟子,老夫派人好生照顾他了,在牢里不会吃太多苦头。”
恩师听了满脑空白,许久才道,“杀母之仇,本该报的,孝舆何错之有”
郡守忍不住翻白眼道,“倘若亲眷被杀之后都以杀止杀,这世道还有什么王法”
恩师怒道,“王法孝舆母亲被杀,那位贵人与他的爪牙走狗可会遭报应遭王法惩戒”
东庆的律法说着好听,但真正实施起来,却是狗屁倒灶的玩意儿。
士族“误杀”寒门或者庶民,明面上是说严惩不贷,真正运转一番,也就罚个钱而已。
士族能用钱买一条人命,寒门或者庶民就不一样了。
他们袭击士族,罪名比正常量刑还会重上几分。
哪怕徐轲杀的家丁是贱籍,那位士族出身的“贵人”也会让徐轲一赔一偿命
郡守道,“你与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的学生这性情实在是太烈了说得好听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说得难听一些就是根本没有谋算。他是玉,那个什么家丁连瓦都算不上”
也就是相熟,郡守才会对徐轲恩师说这些,不然早就气得赶人。
半晌,恩师问道,“孝舆的性命无碍吧”
郡守道,“那户人家是打了招呼要徐孝舆死的,不过你要是运作运作,大概能流放”
恩师为了徐轲忙上忙下打点,最后还是打入贱籍,黥刑流放三十年。
尽管郡守有照顾,但从牢狱被提出来的徐轲依旧瘦得脱了形。
“授业之恩、救命之恩,徐轲终生不忘。此去路远,不肖之徒无法侍奉左右,还请恩师保重身体。”一身囚衣,徐轲脸上没了几月前的轻松开朗,眉宇间写满了阴翳,双眸寒沉。
恩师给徐轲送行,最后还是叹了一声,将准备好的行囊教到他手上。
“为师已经打点好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徐轲接过,心里却不怎么乐观。
恩师能帮自己打点,那户人家一样能派人打点,暗中让徐轲好看。
他满身狼藉,脚踩残破的草鞋,被拘着踏上了流放的路。
正如徐轲所预料的那样,徐轲刚出了子桑郡便被私下卖入牙行,被插着草标兜卖。
“倘若我有一日能直上青云,欺我的、辱我的、憎恶我的,通通都该死”
丧母之痛、牢狱之灾让他在短短一年内迅速成长。
哪怕脸上的刺青烙印溃烂,让他在酷暑天高烧数日,他也顽强地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