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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男勾了勾唇角，“恨一个人远比爱一个人累多了，爱一个人你只需要跟随自己的心就好，而恨一个人，你需要不断鞭策自己才行，没必要，我也没那个精力。”
她当时很忙的，每天要拼了命地让自己更优秀，这些无畏的情绪她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
等她足够优秀不需要拼命，也终于知道不管她怎么拼命，不喜欢的人还是照旧不喜欢她的时候，她的思想早已成熟，早就过了去恨的年龄了。
看着苏男用最轻描淡写的语调说起这些的时候，宋廷川只觉得自己胸口闷得难受。
他知道自己不该再说下去，但他还是想多了解她一点，多走近她一点。
所以他问了。
“可是，你如果不恨的话，为什么叫她白女士？”
苏男微微抬头，看着头顶墨蓝的天，嗓音里透着几分寂然。
“我理解，但并不代表我能接受。”
白女士没有错，她不会怪她，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可以义无反顾地再爱她。
一如苏河远明知道她无辜，也还是那么对她。
这么一想，苏男又突然觉得自己挺可悲的。
她不愧是苏河远的女儿，和苏河远处理事情的态度都是一样的，可笑的是她那天对于苏河远还有一瞬间的怨怼。
怨什么呢？不过是造化弄人而已。
察觉到苏男的情绪波动，宋廷川按了按额角，知道自己的话题终究是让她难过了。
他要补救。
可是他从来没有哄女孩的经验。
宋廷川想了想，叹了口气，突然道：
“你想不想知道我的故事？”
苏男：“不想。”
全剧终。
咳咳对不起，皮一下，我们把镜头拉回来。
苏男偏过头看向宋廷川：
“嗯？”
对于宋廷川，她其实也是好奇的。
宋廷川的性格，很复杂，他好像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却又能时刻对于全局了然于胸，看着怼天怼地怼空气，但苏男又确实能感受到他偶尔不经意间露出的善良。
什么的环境，会让宋廷川是这个样子的呢？
第五百零一章 好景
虽然这个话题是宋廷川主动提的，但是苏男出声过后，他却好半晌没有说话，低垂着眸，像是陷入了很久的回忆。
苏男也不催，就静静地等着。
好一会儿，她才听到宋廷川略带低沉的声音。
“还记得我上次那篇关于歌曲的作文吗？”
苏男扬眉，“是那篇《世上只有妈妈好》？”
那一篇，苏男记得。
和她的《追寻》一起上台朗读过。
宋廷川那篇作文，因为细腻的文字以及一些平时被人们所忽略的细节所折射出来的母爱，一度让班里不少人红了眼眶。
“嗯。”
宋廷川扬起唇角，“那篇作文里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我的妈妈，她真的特别好，温柔，善良，却又不失严厉，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苏男有些羡慕地看着他：“你很幸福。”
宋廷川又沉默了下来，嘴角的弧度淡了下去，许久，才突然出声道：
“可是她死了。”
苏男脚步猛然一顿，扭头看着宋廷川，连瞳孔都缩了起来。
宋廷川扯了扯嘴角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自杀。”
从宋廷川口中，苏男大概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宋父和宋母原本是一对恩爱夫妻，宋母嫁到宋家后，也一直安守本分。
然而好景不长。
因为宋父酷爱冒险，立志成为一名探险家，婚后不久，宋父如愿进入一家比较大的探险组织，开始了他早出晚归的日子。
而宋母则是一名普通的会计。
正好那段时间，宋母所在的公司出了点麻烦，每天核对账目要加班到很晚，公司离家很远，宋父又没时间去接，好在宋母有一个热心的男同事，和她在同一岗位，加班结束后便顺带送宋母一程。
宋母原本是推辞的，但是下班太晚也不好打车，她也想早点回家，而且那男同事又不是光送她一个，几个加班的同事里面没车的他都会顺带捎上一程，于是宋母便答应了下来。
然而就是这一送，送出了麻烦。
宋奶奶是个很传统的女人，信奉女子在家相夫教子，本来她对于自己媳妇出去工作抛头露面就很不满，再加上自己儿子选择探险家这么一个危险的职业，儿媳不跟着她一起劝阻，还表示支持，宋奶奶对于这个媳妇就很是不喜了。
结果现在工作加班晚归，还是被一个男同事送回来，宋奶奶心里就开始怀疑了，认为儿媳妇跟别的男人有染。
那个时候宋奶奶还是个中年妇女，有着大多数中年妇女所持有的特质——
嘴碎。
于是逢人便跟人说自家的儿媳怎么怎么样，久而久之，周围的邻居都知道，宋家的媳妇不检点。
直到后面宋母怀孕。
老人原本欢欢喜喜地给旁人分享她即将抱孙子的好消息，结果邻居也是个说话不带脑子的，问了一句：
“你不是说你媳妇不检点吗？怎么能确定那孩子是你家小宋的？”
这话一出，宋奶奶的脸当即就拉了下来，怀疑的种子在心里埋下。
虽然怀孕，但那段时间公司是真的缺人手，公司老板也一直对宋母不错，这一次央求宋母晚些辞职，宋母便应了下来。
而宋母都怀孕了还拖着不辞职，在宋奶奶眼里，就是有问题。
第五百零二章 第一
正好当时宋父有个实地考察项目，要离开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家里的情况，临走时只对宋奶奶交代一声照顾好宋母，便背起行囊走了。
宋奶奶因为质疑，就一直给宋母冷脸，宋母解释过，可老人不听，她也没了办法，只能想着，等孩子出世就好。
后来宋母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公司也终于步入正轨，同意了她的辞职。
然而闲赋在家的宋母，却一直遭受婆婆的谩骂。
宋母因为对丈夫的爱，一直忍气吞声，也不曾正面跟婆婆起冲突，甚至为了不让宋父为难，这些事情从来不提。
直到宋廷川出生。
宋廷川小时候其实五官更像宋母一点，因为这，当时抱着孙儿的宋奶奶觉得自己找到了铁证，说这娃娃不像自己儿子，非说这孩子是野种。
当时生产要不是宋母娘家人看着，老太婆指不定当场就能把宋廷川扔了。
后来宋父回来，抱着麟儿，眉宇间全是喜悦。
听到宋奶奶跟他说这些，宋父根本就不信。
自己爱妻是什么样的人，宋父比谁的清楚，于是就给自己母亲怼了回去。
宋奶奶因此对宋母更是怨恨。
旁人坐月子，婆婆嘘寒问暖，而宋母，只有自己的娘家人，甚至她哥哥，也就是宋廷川的舅舅，当时为了照顾自己妹妹，还请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假，差点被公司解雇。
出了月子，宋母便回了宋家，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当然面对的依旧是宋奶奶的变本加厉。
家庭的矛盾日复一日地累计，宋廷川也一点点长大。
宋母知道自己的孩子生来就不被他的祖母喜欢，父亲也是忙，于是宋母一个人承担起了所有教育的责任，并对宋廷川付出了她全身心的爱。
宋廷川也争气，从幼儿园开始，回回考第一，老师提起宋廷川全是表扬。
宋母欣慰的同时又觉得心酸，因为宋廷川太聪明了，她能够感受到自己儿子对于这个家庭很多事情都是明白的，她甚至能看到宋廷川主动疏远他的奶奶。
老人嘛，都喜欢成绩好的小孩，宋廷川领着奖状回家的时候，宋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招手让宋廷川给她看，宋廷川却抱着奖状跑开。
于是宋奶奶所有的欢喜全部湮灭，越发认定这不是自己的孙子。
宋母为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了宋廷川很多次，宋廷川都抿唇不说话，表示自己知错但是不改，奶奶不喜欢他，他也不要喜欢奶奶。
矛盾一直累积到宋廷川小学二年级的期末。
宋廷川又考了第一，欢喜地抱着奖状回家的时候，路上却被人故意绊了一跤。
宋廷川爬起来，就看到他同班的几个人站在远处嬉笑着冲他做鬼脸：
“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个野种，略略略！”
小孩子的童言无忌，有的时候真的杀人不见血。
宋廷川气得要追，却突然被宋母叫住：“小川！不许打架！”
看到有大人来，几个小孩慌忙跑开。
宋廷川回头，就见她妈妈红着眼睛在冲他招手。
宋廷川在母亲面前一直都是个乖孩子，所以乖乖地回去了。
宋母看着宋廷川奖状上的第一名，一直都在笑，为了奖励宋廷川，那天还给了做了一大桌好吃的。
然而等宋廷川第二天一觉醒来，他便再也没有妈妈了。
宋母死在自己卧室里，割脉，那样刺目的红永远地刻在了小小的宋廷川的心里。
但她留下了遗书，自杀是为了用命表明自己的清白，她希望宋奶奶能照顾好宋廷川，也希望周围的人积点口德，她的儿子从来都不是野种。
第五百零三章 羡慕
苏男捂住自己的嘴，整个人都充斥着惊讶与愤怒，眼里蓄满透明的液体，不知道是为这伟大的母爱，还是为宋廷川小小年纪就经历这些。
而与她相反，宋廷川在讲这些事情的时候，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很多时候，我们讲出自己的故事，是真的将自己的过往当做故事在讲。
因为时过境迁，当初的心痛早已被岁月磨平，只剩满心麻木。
而受触动的，反而往往是那些旁观者。
看着苏男脸上的表情，宋廷川耸着肩膀笑了笑：
“说起来，我们的过往算得上是正好相反，你看，你母亲出轨成功，我妈妈却遭出轨污蔑，你母亲因为自私离开你，我妈妈却因为无私而离开我。”
这大概是世间最极端的两种母爱了。
白女士爱苏男却更爱自己，所以毫不犹豫将苏男舍弃。
宋母爱自己却更爱宋廷川，为了不让宋廷川遭受无谓的指责和污蔑，以死来证自己的清白。
前者没想过自己的行为会让孩子伤，后者也没想过自己的死会让孩子痛。
而孩子本身遭受这些伤痛，却又无法去怨去恨去指责，只能被迫承受。
顿了一下，宋廷川看着苏男又笑了笑：
“其实说实话，有的时候我还挺羡慕你的，白女士虽然自私，可至少她还在。”
“上一次你跟我说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当初我妈也自私一点，因为受不了我奶奶的指责而毅然抛下我跟我爸离婚，那她现在该是跟白女士一样，家庭和睦，拥有着属于自己的幸福，会偶尔来看看我，告诉我说她还爱我，多好。”
不管怎么样，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
而他的妈妈，按宋廷川的角度来看，只能作出两个字的评价——
愚蠢。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啊。
可他又没办法去怪她，谁让她都是为了他呢？
闹出了人命，宋奶奶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可是已经晚了。
宋廷川当天就联系了自己的舅舅，别问他为什么不联系自己爸爸，那个人给他妈妈收尸都不配。
宋母的娘家人来帮着给宋母办了葬礼，而周围人知道自己的流言蜚语害死了宋家媳妇，也终于清醒，对于这件事情，自此绝口不提。
葬礼结束，宋廷川跟着舅舅离开，回到了自己外祖家所在的兰市，外婆因为女儿的自杀郁郁寡欢，不久也去世了。
可笑的是宋父没能赶上自己老婆的葬礼，赶上了自己岳母的。
宋父回来之后就收到自己爱妻的死讯，大受打击，和母亲大吵一架后决定去兰市接回儿子，正好撞上宋廷川外婆的葬礼。
毫无疑问，宋父没能把人接走。
宋母娘家人不欢迎宋父，宋廷川的舅舅更是狠狠把宋父揍了一顿，让宋父滚。
宋廷川全程冷眼看着，对于自己父亲挨打，没有说过一句话。
之后宋廷川一直在兰市上学，宋父也依旧继续自己探险家的工作，只每个月定时打来一笔不菲的生活费，宋廷川舅舅照单全收。
笑话，那本来就是宋父该给的。
直到后面宋廷川退学，宋父那段时间正好空窗期，听说之后，于是给宋廷川找到了清溪高中。
第五百零四章 幸运
如今想来，在宋廷川眼里，宋父大半辈子也没干过什么好事，唯独在给他转校这件事情上，算是办了件人事。
至少如今，看着他面前为他的故事而触动的苏男，宋廷川对于宋父好像没那么恨了。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人言可畏，传言失真，愚言愚人，知而不怒，要是她能早点看透这一点，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苏男却突然摇了摇头。
“不对，你妈妈从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