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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辈叩头的时候,长辈们就要在一旁絮叨:“老祖先人,您看皮娃今年来给您叩头了,有他在,我们乡的荔枝今年硬是卖得好!旁边那个是他女朋友,叫阿音,还是我们村的村长哦!接你大孙思成的班,又乖又能干,您要多保佑她们!保佑他们身体好,工作顺心,早点结婚给你生个胖末末……”
每家小辈上前,都是如此这般。
然后就是烧纸了,很多小娃子都喜欢干这个,长辈就要在旁边教:“乖孙,每张纸要扯散,这样才烧得又旺又快……哎呀你这个娃儿!咋一坨都丢进去了,灰喷得到处都是!老祖先人难得捡嘛!这样要不得……”
如果这时火上起来一阵小旋风,那就是老祖先人显灵了,所有人都会欣喜莫名,直喊:“老祖先人来啦,老祖先人新年好啊!给您拜年了!”
总之,新年挂坟,与其说是寄托哀思,不如说是一场温馨的家庭活动。
这一切搞完,大家才收拾起东西,有说有笑地下山。
来到大伯家,大家在敞坝坐下聊天嗑瓜子打牌,大伯一家开始弄饭,今天就在这里过了。
这时就不叫年饭了,因为已经步入新年了,从今天开始,家家户户轮着请客吃饭,就要称为“走人户”了。
就拿李君阁来说,今年要走的人户,大致包括大伯,大姑,二姑,五表叔,二毛家,干儿子王晓松家,这些是最亲近的,另外猎户叔家,药师叔,石头叔,篾匠叔,林旺财,秋丫头这几家也要走到。
盘鳌乡那边硌豆,二狗家,也要去看看。
还有河对面大舅一家,虽然平时不大走动,但是逢年过节还是要陪老妈去一趟。
除去这些,还要加上村里结婚的,趁过年人多提前做满十的,平时关系好的,还有些在李君阁这边打过零工的人家,还有跟奶奶做过女工的人家,阿音李君阁平时帮助过的人家,简直排得李君阁头痛。
走人户就必须有玩的了,娃子们拜完年,收完红包转手就被大人收走,丢两盒鞭炮自己房前屋后玩去。
除了Alice和Shirley,俩妹崽这下变小财主了,觉得这简直是全世界最好的节日!
大人们就摆开小桌,开始打大贰,一家人窝里斗,称为“杀家搭子”。
夹川流行的大贰是一种长条形的纸牌,小一到小十各四张,大壹到大十也各四张,其中小二七十和大贰柒拾是红字,其余是黑字。
“杀家搭子”这个名称来自“杀家鞑子”。
当年元朝的时候,十户汉人供养一个鞑子,被称为家鞑子。
然后有个做饼的,在饼里藏一个纸条,约好“八月十五杀家鞑子”起义,这才有了后来的大明朝。
因此大贰在湖南一带还叫“跑胡子”,意为“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规则跟麻将类似,不过虽然四个人坐一起,但每盘只有三个人玩,留一个不玩,那人负责“数底”。
三人摸牌,一人数底牌,底牌留十九张,然后庄家拿牌二十一张,另两家拿二十张。
然后轮流翻牌,规矩跟打麻将一样有吃有碰。
然后各家开始想办法凑胡子数,至少手里有十胡以上,才能胡牌。
像三四五,六七八这种列子是没有胡数的,必须是二“碰”一,三“招”一,“成坎”,也就是三张一样,“成拢”,也就是四张一样,还有大小一二三,大小二七十这两个特殊列子才能算胡。
除了这个还有名堂,比如胡牌时手里十个以上的红色字牌,称为“红胡”,一个红牌没有,称为“黑胡”。
还有些“比牌”,“过张”,“八块”等规矩。
这玩意儿比麻将还灵活,很容易区分高手和低手,高手凑搭子那叫一个快,牌一上手根据翻张变来变去连吃带比很快就能“下叫”,萌新视野不够开阔思路不够灵活,只能一根筋撸到底,死等那几张。
然后胡牌不叫胡,叫“割”,然后计算“割”了几“胡”。
这些都是跟“杀家鞑子”这个传说相关的。
夹川农村,一到过年和办事头,到处都是打大贰的。
简直是蔚然成风,虽然是一种赌博活动,最后还是被蛮州人民高票选为第一项市级非遗!
李君阁这个玩得不好,但关键是找对手,不一定要跑得过狮子,能跑得过几个同伴就行!因此直接把黑白棕三位叫过来,美其名曰教学相长,没一会就把早上发给粽粑芋头的红包掏了回来。
老伯也笑呵呵地跟老爸,大堂哥,大表哥坐了一桌,大伯一边摘菜一边笑:“大哥你都四十几年没摸张子了,这还理得伸展不哟?”
老伯一边摸牌一边说道:“规矩还是记得的,就是思维可能跟不上了。”
结果没打几盘,其余三位就面如土色,你这叫思维跟不上?那我们该咋说?压根就没有思维?!
换人换人,柿子要捡软的捏,换你儿子来,大贰都没有见过的人,总不能这么凶了三?
结果换了一个搞计算机人工智能的上来,那才真是彻底哭瞎了,李君阁在一边都替老爸冒冷汗。
等到大伯喊开饭了,老爸三人才如释重负赶紧散摊子,嗖嗖嗖就不见了人影,就剩老哥一个人在那里,一边点数进账还一边自言自语:“嗯,这是一个有趣的概率问题……”
吃过午饭,大家开始沿着村路前行,又去牌坊,祠堂,村尾木楼看了看。
老伯用英文给黑白棕三师徒讲解李家沟的来龙去脉和传说典故。听得三人连连点头。
等到李君阁跟他们展示了一下祠堂前门楼号鼓的动静之后,三人惊叫连连:“伟大的工艺!伟大的艺人!”
然后就闹着要去拜访石头叔。
李君阁翻着白眼:“大年初一除了至亲的人,一般是不走人户的,主要是今天忌讳太多,万一去人家家里打破一只碗,孩子说错一句话,会留下一年的心理阴影,很尴尬的。”
阿音也劝道:“我们李家沟非遗传承人还有好几位,你们要想拜访的话,等初六之后吧,到时候石头叔要搬新房,篾匠叔要结婚,你们都能见到。还能将仪式记录下来。”
三人这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村子的风情上。
安抚好三人,李君阁来到二堂哥身边对他说道:“二堂哥,一只想跟你聊聊呢,你看昨天忙着做年饭去了,现在才有空。”
二堂哥搂着李君阁的肩膀说道:“皮娃你现在可是大忙人了,这个正月都被请满了吧?”
李君阁笑道:“你不也是?哈哈哈,我就想问问你过完年还出去不?”
二堂哥扭头看着李君阁,说道:“咋地?你还有生意照顾你二哥?”
李君阁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你在外边发展得怎么样,不好开口啊!”
二堂哥叹气道:“其实雨多马上小升初了,我跟你嫂子倒是想回来守着来着,老丢老大那里也不好意思啊!”
李君阁哈哈大笑道:“这个就是你想多了。不过有父母拘着,对雨多的学业的确有帮助倒是真的。”
二堂哥挠着头说道:“这两年在外边倒是挣了点小钱,我跟你说皮娃,你别看我们推个小推车卖锅盔肥肠粉,还要跟城管这些人打游击,可这钱真不少挣啊!”
李君阁笑道:“我只是有个思路,也不知道可行不可行,我就是提一嘴啊,你看看能做就做,不能做呢,就当我没说。”
二堂哥问道:“什么思路?你现在可是李家沟的财神爷,赶紧给二哥我指点指点。”
李君阁笑道:“指点怎么敢当,我那兰场有个旺财叔,他妈林老太太是当年夹川大集体面馆的工作人员,啊就是北门口上面那家,卖墨鱼炖鸡面,清汤抄手,葱油包子那家……”
二堂哥说道:“靠怎么能不记得!那是我们夹川的老字号啊!三十岁以上的夹川人,谁没吃过?!”
李君阁继续道:“这半年啊,我们没事就缠着老太太给我们做一顿打牙祭。我跟你说,她手里出来的包子面条,真是当年大集体面馆的原滋原味。你跟嫂子要是有意思在夹川或者李家沟开面馆的话,我可以介绍给你们!”
二堂哥掰着李君阁的肩膀猛晃:“哈哈哈二皮你可以!这老手艺都被你划拉到李家沟来了!对了林老太太的后人呢?他们咋不开馆子?”
李君阁说道:“她儿子是我兰场的技术总监,以后肯定收入不菲;她孙子是农大的大学生,看架势也是要走研究路子的,她这手艺要是再没人接着的话,以后可就吃不到了……”
二堂哥拍着胸口:“我来啊!我跟你嫂子上!你听过那句话没?一抄二面三包子!绝对来财得很!你放心,绝对不会亏了老太太!”
李君阁说道:“那行!等过完年我就带着你跟嫂子去和林老太太见见!”
第276章 乡下婚俗
接下来几天就是各家海吃海喝,中间还去了趟半山林场,拖阿冲叔给篾匠叔的打制的家具。
一水儿的青冈木家具,棕灰色的板子抛得油光锃亮,看得李君阁眼热。
不上油漆就能挂出人影的木料,谁看着谁羡慕啊。
老石头的两口青珉石龙凤水缸也打好了,作为贺礼在吊脚楼下的大平台上一边一口,搞了些铜钱草睡莲养着,李君阁还丢了几条空间斗鱼进去,整个大平台就活了。
篾匠叔婚礼定在了大年十二,这转眼可就要到了。
李君阁给钱三多打电话,木楼修好了,东西都搬进去了,约好大年初十过来准备,大年十二篾匠叔的婚礼九斗碗就是头盘生意。
也算是好事成双了。
农村婚礼事情又多又繁琐,细说起来,前期就有请媒人,看人,看家屋,取同意,开生庚,合八字几个大项。
每个村里都有那种能说会道的中年妇女,又喜欢给人牵线搭桥的,大家都戏称为“媒婆”。落到李家沟,那就是非著名的情感专家王婆婆了,就是连老团鱼都想撮合那位。
媒人其实不好做,没点职业道德还真干不长,老话说的“媒人好做路难窜”,可不光是介绍双方认识就完事,中间从看人到过门各环节都有她的身影,因此当真事成之后,男方是要“谢媒”的。
媒人介绍的对象若是相互熟悉的,倒可以省去一些环节;若彼此陌生,而又对媒人介绍的情况感觉还可以的话,一般就由媒人约定时间“看人”。
俗话说:“三六九赶场——看人会话。”说的就是这个事情。
“看人”多在乡镇逢场的日子,男女双方收拾打扮好前往赶场。
为了避免尴尬,一般男女双方不正面接触,更不会彼此对话,而是媒人来回奔走,告知对方在何处,是什么穿着打扮,有什么体貌体征。
好多男女担心自己一个人看不好,还要约上亲朋好友陪伴,代为掌眼把关。
“看人”当然只能看个大概,多半是看长相、看穿着,算是有个初步印象。
如果印象差了,一般就会找理由婉拒;如果双方感觉都还不错,那就进入接下来“看家屋”的环节。
因为从“看人”捕捉到的信息毕竟有限,有些穷苦人家为了不显寒酸,从头到脚都是借来的,这种光通过“看人”可看不出来。
于是需要通过“看家屋”来进一步验证家境。
因为都是女方嫁到男方,所以自然是女方到男方“看家屋”。
这对于男方来说,是决定婚事成败的关键环节之一。
家境殷实的人家自不必说,拮据的家庭这个时候怎么也得装点下门面,因为女方亲人要走间串屋审视,过分的还要揭开柜子看储粮,下到猪圈看肥瘦,打开衣柜看被盖,为了自家女儿什么面子都不讲的。
所以男方缺东少西的时候往往就要向左邻右舍借,事先预备好。
还有更深的套路,就是跟邻居商量好等女方到来时才“碰巧”过来,“哎哟王大嫂家里头来客了说?这是上个月跟你借的一千块钱,背时娃儿总算是寄回来了,我这是还你钱来了,感谢感谢哟,当真是救了我的急了!”
诸如此类,以此来表明男方主人家有结余。
甚至还流传着这样的故事,女方到男方家“看家屋”,该做饭了,男方老爸上木楼取肉,扔下一块老腊肉,男方老妈在楼下说:“肥了,重新拿一块。”说罢便将肉扔上去。
楼上又扔下一块,楼下又说“肥了”,再扔上去。
如此几番,最后男方老妈才开口说:“算了,就煮这块。”
其实,这家就只有那一块肉,交替着扔上扔下而已。
永远不要小看村民的演技,现实往往比戏剧还离奇。
让人心酸的故事,却也深刻说明了“可怜天下父母心”。
“看家屋”时还会出现一个好笑的场景,那就是左邻右舍知道今天有女方来“看家屋”,那只要人一到,张嬢过来借针,王妹儿过来借线,反正怎么都要找个借